視線在凌亂的客廳轉了一圈,並沒有看到齊威的蹤影,孫函心裡不由得疑惑起來。
難道他出去了?
應該不可能呀!剛才她幾乎是一聽到聲響就趕過來了,如果他外出的話,應該會被她看見才對,既然她沒看見,就表示他還在屋子裡。
「齊威?齊威?」
齊威已經把電鈴拆了,她只好站在落地窗前朝屋裡喊。不過屋裡頭並沒有回應。
「齊威?」孫函蕍又往前一步,還加大了音量,卻還是沒有回應。
「他究竟怎麼了?是受傷了?還是……」
她實在不放心,怕他受了傷沒人救援,於是決定爬進去探個究竟。
她拉起褲管,不顧形象地爬上陽台的白色欄杆,然後一鼓作氣跳進陽台,掀開窗簾,從落地窗鑽進屋裡去。
屋裡開著燈,她四處繞了一圈,才在酒櫃旁找到趴倒在地上的齊威。
「齊威?你怎麼了?齊威?」她焦急地蹲下來,翻過他朝下的面孔,發現他的臉泛著異常的紅暈,再伸手一探他的額頭,赫然發現溫度燙得嚇人。
「齊威,你發燒了,我去打電話請醫生過來。」孫函拉起齊威的手想扶他坐起來時才發現,他手上還抓著一瓶未開封的洋酒,她想取下來,他卻不肯放手。
「齊威,把手放開!」孫函蕍真是又心痛又難過,他都病成這樣了,還只想著喝酒!
她想搶下他手上的酒瓶,但意識混沌的他,卻依然死抓著不放。
「你把手放開好不好?不然,我可是會生氣的喔!」
不知是不是齊威突然聽懂她的話,他竟然真的乖乖鬆手,孫函蕍趕緊取下他手中的酒瓶放在櫃子的高處,然後走到後頭的浴室端出一盆冷水和毛巾,放在一旁的地板上,然後再到冰箱裡去找冰塊。
她運氣不錯,冷凍庫的兩個製冰盒裡都有冰塊,她將冰塊全部倒出來,再將空的製冰盒填滿水,然後端著那些冰塊回到房間,她把大部分的冰塊倒入水盆裡,剩餘的冰塊則用毛巾包好,準備稍後用來冰敷他的額頭。
齊威微睜開眼,看見一個模糊的身影在他面前走動,他以為是小偷闖進來,還神智不清的囈語。
「不……不用找了,我這裡……沒……沒有錢!」
他的話讓孫函蕍又好氣、又好笑。她看起來像翻箱倒櫃的小偷嗎?
「你先別說話,好好休息。」她說話的同時,將剛擰乾的毛巾包上冰塊,放在他的額頭上,他被凍得渾身一震,差點咒罵出聲。
「為什麼……把這麼冷的東西丟在我頭上?」他皺著眉頭,拚命睜大眼,想看清楚究竟是什麼東西放在他的額頭上。
「你的身體好燙,可能發燒了,我替你敷些冰塊退燒。」
「我才沒有發燒——」他想伸手撥開額頭上令他不舒服的冰毛巾,但卻訝異的發現,自己連這點力氣都沒有。
「現在你總算相信自己生病了吧?」
「呃……」他的頭好痛,眼前的人影不斷晃動,然後分裂變成兩個、三個、四個……直到他眼前一片漆黑,再度陷入昏迷。
第三章
齊威再度醒來,已經是隔天下午的事。
他睜開眼睛第一眼看見的,就是自己臥房的天花板。
他怎麼會躺在這裡?
他最後的記憶,是自己在客廳裡喝酒,最後怎麼會變成躺在床上呢?他努力回想,卻無任何印象。
燉肉的香味瀰漫在屋子裡,他吸吸鼻子,猜測那濃烈的香氣應該是從自家廚房飄出夾的。
是誰闖進他的屋子,還在裡頭燉肉?
他將頭轉向門口的方向,詫異地看見有個女孩坐在床邊的椅子上,低著頭打瞌睡,兩頰短短的淺褐色髮絲遮住她的臉龐,他一時認不出她是誰。
「你是……」
他嗄啞的聲音驚醒了打瞌睡的女孩,她飛快抬起頭,露出甜美的笑顏,從椅子上跳下來。
「齊威,你醒了!」
「是你?」齊威的表情可不像她那麼興奮,他一看見孫函就皺眉頭。
這女人實在太多事了!三天兩頭出現在他面前,她到底想做什麼?
「你生病了,昏倒在酒櫃旁,你還記得嗎?」她替他豎起枕頭,讓他可以舒服地靠坐著。
「我昏倒?」他掀高眉頭,顯然不怎麼相信她的話。
他的身體一向強壯,怎麼可能昏倒?
不過回想昨夜到今天所發生的事,的確一點印象也沒有,他甚至連自己怎麼回到床上的都不知道。
「昨晚我替你請了一位家庭醫生來看診,是他幫我把你扶到床上。醫生說你喝太多酒又不吃東西,所以有些營養不良,再加上不注重身體保養,才會發高燒又昏倒,以後你可不能再這麼虐待自己的身體!」
她輕快地說完,逕自轉身走出臥房,片刻之後,端著一個木製托盤回到臥房,上頭放著一大碗熱稀飯和香噴噴的雞湯。
「來!吃點鹹稀飯,吃完再喝點熱湯,補充一點體力和營養,你就能很快地康復喔!」
她朝他露出甜美得令人無法抗拒的笑容,趁他恍然失神時,舀起一匙熱稀飯送進他口中。
「小心燙。」
熱熱的稀飯流入嘴裡,他只能下意識的吞嚥,將稀飯吞進食道裡。
用排骨高湯熬的鹹稀飯又香又濃,還加了肉絲、香菇和雞蛋,他彷彿一輩子沒吃過這麼美味的食物,不自覺一匙接著一匙,任她像個孩子似的餵食。
直到吃完那一大碗鹹稀飯,當她又想端起雞湯餵他時,齊威才恢復理智阻止道:「我自己來!」
「那你慢慢喝,我不餵你了。」
她將雞湯端給他,然後笑咪咪地退到一旁,望著他一口接一口地喝著熱湯。
「好喝嗎?」
他放下空碗,望著她期待的表情,突然覺得似乎該說些什麼,畢竟她不眠不休的在他床邊守了一天一夜,又替他燉湯煮粥,於情於理,他都不該保持沉默。
「呃——謝謝你,湯……很好喝。」
「不客氣。」
她將空碗收進托盤裡,然後拎起放在床頭櫃上的藥袋,取出一包藥遞給他。
「這是醫生開的藥,一天吃四包,我替你倒杯水來。」
「不用了,我不吃藥!」
他輕蔑地將藥包丟回床頭櫃上,冷哼著撇過頭。
照理說,他這種傲慢的態度應該會讓孫函蕍很生氣才對,但她不但不生氣,反而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你笑什麼?」
她的笑聲惹來他的一記白眼。
「你現在的樣子,好像一個討厭吃藥的小孩。」
「小孩?」
這麼多年來,從來沒有人敢當著他兀鷹的面說他像小孩,她好大膽,還是以為他手廢了,不能拿她怎麼樣了?
「啊——」
她驚叫一聲,因為他板著臉攫住她的手腕,將她踉蹌地拉到他面前。
「你倒說說看,我哪一點像小孩?」他瞇著眼,威脅地問。
「本來就像嘛!」她依然不知死活地重申。「沒有一個大男人會像你這樣討厭吃藥,只有小男孩才會鬧脾氣不吃藥。」
「你——」
齊威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牙根咬得吱咯作響,瞪了她好半晌,抓起剛才被他丟在床頭櫃上的藥,粗魯地扯破白色的紙包,仰頭將裡頭四顆紅紅綠綠的藥丸全部倒進嘴裡。
「啊!水——」她還沒去倒水。
「不必了!」
他已經一肚子氣了,還喝什麼水?
孫函蕍見他這副吹鬍子瞪眼的模樣,不禁掩嘴偷笑起來。
還說他不像小孩?瞧他鬧彆扭的樣子,分明就像個孩子嘛!
吃過幾天來的第一餐,齊威的精神顯得好了很多,才剛吞下藥,他就急著下床走動。
「你先別急著下床,醫生吩咐你多躺著休養,你就別逞強……」
孫函蕍追著他,從臥房一路叨念到浴室門口,差點被用力合上的門板打中。
她咕噥著摸摸鼻子站在外頭等,片刻之後,齊威才打開浴室的門。
「我一直忘了問你,你是怎麼進來的?」他擦乾雙手走回臥房,然後斜著眼問孫函。
「你不記得了?」
孫函蕍也很驚訝,他當真醉得連自己做了什麼都不知道?
「我該記得什麼?」他越過她走向客廳。
一到客廳,齊威頓覺有些疑惑。好像哪裡怪怪的?
他的第一個感覺,就是屋子變空蕩了!
散落一地的玻璃酒瓶不見了,桌椅也擺回應擺的位置,地板上乾淨得找不到一根頭髮,顯然是她趁他昏睡時,打掃過他的房子。
見他直瞪著她整理過的客廳,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說:「因為地上實在太多碎玻璃碴,我怕你扎到,所以才……那些酒瓶我都收起來放在外面,沙發和桌子我稍微清理過,不過好像都已經壞了,你可能需要再買一組新的……」
她想起那些酒瓶就害怕,她把散落在地上的酒瓶收集起來,居然有兩大箱那麼多,可見他真的喝得大凶了。
他對她多管閒事的清掃工作不予置評,只關心剛才那個問題的答案。
「你還沒回答我,你是怎麼進來的?」
他確定自己鎖上門了,除非她叫鎖匠,否則怎麼可能進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