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孫甫仁垂手喪氣的樣子,心裡暗暗覺得好笑:「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
「什麼辦法?只要能救活孫氏,我死都願意。」孫甫仁的眼中閃爍著駭人的光。
江北風不慌不忙:「我們家正好缺個年輕懂事的女傭,你看你的親生女兒曼麗小姐能不能勝任?」
這個臭小子,前幾天還說要海潮到他家住幾天,現在又要曼麗給他做傭人,真是機關算盡,得寸進尺。
從未幹過粗活的千金小姐曼麗怎麼能吃得了那種苦?
孫甫仁咬咬牙忍痛答道:「承蒙江董看得起小女,沒問題。」
江北風故意逗他玩,恍然大悟的表情:「我忘了告訴你,我們要的這位女傭是專門來侍候一位生霍亂的老管家的。」
孫甫仁心裡暗罵:這小子真是夠毒辣的。
望著孫甫仁滿頭白髮,江北風不禁動了側隱之心,不管怎麼說,他畢竟養育了海潮那麼多年。他拍拍孫甫仁的肩膀:
「別緊張,我只是和孫老開開玩笑而已。我一定會幫孫氏,不過有個小小的條件……」
一聽「小小」二字,孫甫仁略微放下的心又懸了起來:「您的意思是……」
「我要海潮,而且要她今後完完全全和孫家斷絕來往。」
原來是這樣,孫甫仁點頭哈腰地說:「沒問題……沒問題……」
第六章
孫甫仁宣佈的消息對海潮而言簡直就是平地一聲雷,當場把她打傻了!
一回神來,她失控地大叫:「我不答應!」嫁人?這是她想都沒想過的問題,「我才大三,根本還不適合嫁人。」她沒敢說自己有男朋友,其實江南算不算她的男友她都不敢肯定,因為江南從未向她表白過。
海潮這一唱反調,洪彩娟就對她又捶又打的,邊打邊罵著:「你這不知死活的丫頭,你難道不知道你爸爸的公司周轉不靈?你這是存心看他倒了是不是?」
如果是以前,海潮會任人宰割,但是拿她的一生下賭注,她再也無法默不吭聲:「我也不希望爸爸的公司倒閉,如果可以,我願意休學到公司幫忙,但是就是請你們不要逼我嫁人,我真的還不想嫁人。」
「孩子的爸,我看這個女兒不是以為自己很了不起就是看不起人。」洪彩娟在一旁拚命的加油添醋,彷彿害不死人不甘心,真不知道那是什麼樣一種心態。
海潮雖是滿心無奈,卻也只能捺著性子解釋,「我不是那種意思,我只是想盡一份心力而已。」
「你可以盡心力,而且也很簡單,但你不願意,還說得那麼好聽。」洪彩娟語氣中滿含著針刺,說有多扎人就有多扎人。
「我只是不想太早嫁人……」海潮強忍著欲奪眶而出的淚水說著。
洪彩娟絲毫不同情,拚了命的說著:「我看你是生在福中不知福,也不知道你是哪輩子修來的福才讓江少爺看中了,結果你還在這兒撒嬌,真是不知福的丫頭!」
福?何來之福?海潮雙眼茫然無所知。
這滿屋子都姓孫,可是她卻覺得自己竟然孤援無助,挺可悲的。
「我說……」
突然孫甫仁打斷了洪彩娟的話吼了起來:「吵什麼吵?
我說上一句,你們扯了一大堆,到底我說了算?還是你們說了算?」
洪彩娟干日雖有些目中無人,可是也是欺善怕惡的,看到孫甫仁真的動怒時,她也只能乖乖的閉緘其口。
反倒是海潮勇敢多了,她走向養父,果決的說著:「我不嫁人!」
結果又是重重的一巴掌,海潮定點都不感到意外,只是突然想笑,也覺得自己很可笑,她總是期待會有一樣的結果,結果總是像是一個傻瓜一樣弄得遍體鱗傷。
「我明白了。」她想,嫁就嫁吧!此時此刻她只想從這兒逃開。
海潮被江北風從孫家救出來,可謂剛出龍潭又進虎穴,至少誨潮自己是這樣認為的。
而江北風卻一再表示他並無惡意,只是想把海潮拖出苦海而已,讓海潮不要自作多情。
天啊,到底是誰在自作多情。
江北風亦不想海潮存有什麼感恩心理,那樣對他而言也是負擔,他希望自自然然地得到海潮的心,愛情和做生意畢竟是兩回事。
他想出個絕好的方法,那就是海潮讀書期間的一切費用由江氏集團出,而海潮畢業後一定要到江氏供職,五年之內不許跳槽。而且海潮要搬到紫荊苑別墅來住,由江北風作她的「法人」。
海潮別無選擇,要知道這兩年失業率高得出奇,博士生、碩士生找工都難如登天,何況她一個大三的學生?
不過海潮可不願意立刻搬過去,而且她想再和江南多處些日子,看他可否能為自己拿拿主意。
經過她的再三爭取,江北風同意了她的要求,給她一個月的時間讓她做出決定。
※ ※ ※
今年的冬天冷得特別早,十二月還沒到,接連而來的幾個冷潮已旗鼓大張地光臨台灣;尤其是台北,又濕又冷地教人整天縮頭縮腦,恨不得整天蜷在被窩裡。
正好今天是星期六,許晴、謝容也都沒課,兩個人可以作伴。原她們三個打算各自回家的,但謝容怕家裡擔心自己的病,臨時打算留在學校,許晴也決定留下來聽音樂會,海潮則是要利用這兩天幫江南老師趕研究案的進度。
說到江南,真叫江海潮一肚子的悶氣——他竟然失蹤了三天。
昨天教育署的官員到學校檢查,指名點姓要聽這位年輕教授的課,誰知竟然不見他人影,氣得校長大發雷霆。
他怎麼了?難道出廠什麼意外?海潮心裡有種不詳的預感。
也許讓一個整天東跑西顛的記者窩在一所大學裡教書,真是委屈他了。
專門趕到階梯教室來旁聽的學生只有懷著失望的心情陸陸續續離開。
這段時間,海潮的心裡極端矛盾,她多少次夢想嫁給江南,成為他且俗且雅的妻,成為他一生一世的鍾愛。
每當江南擁她入懷時,她的心中都是長長的歎息和無奈。
江北風對她是有情的,或許這種情當中沒有功利目的,愛情多於恩情,她只有回報,而沒有逃避的理由。
想到她的一生已賣給北風,她的心便像千萬支針細細密密地扎進去。
雨越下越大,她的淚也一顆顆掉下來。偽裝的堅強在這一刻轟然崩陷。從未享受過親情的多希望在這種時候能有一雙手伸過來,撫慰她,可是在她最需要江南的時候江南卻杳無消息。
同班的幾個同學遠無走來,海潮趕緊擦乾臉上的淚,朝江南的研究室走去。
研究室空無一人,只有兩部電腦、一張書桌和滿滿一牆櫃的書在微濕的空氣中靜默著。
她打開電腦,裡面的文件裡發現江南留給她的一段話:
海潮:
我要離開三天,請替我向系主任請假。
你整理的文件相當好,我已帶走。
替我照顧好你自己。
江南
十一月三十日
老天,江南曾讓她代他請假,都怪她這些日子沒來研究室。平時,沒事的時候,海潮就在研究室聽聽CD、玩玩電腦、整理整理資料。
都怪北風,那個可惡的江北風搞得她頭暈及脹,誤了事情。
最讓她感動不已的是江南的那句「替我好好照顧自己」,讓她心裡暖暖的。
她把一張CD放進電腦,聽張鎬哲的那著《該想的想該忘的忘》:
背負了太久的沉重包袱
走不了太遠我停下來想
一直在迷路,我一直在飄蕩
回頭望你又亂了方向
經過了太多的悲傷離合
感情的路上我跌跌撞撞
一直在迷路我一直在飄蕩
變得太小心怕再次受傷
哦!該想的想該忘的忘
哦!該想的想該忘的忘
像我這樣謹慎的人
從來不把承諾輕易掛在嘴上
像我這樣風霜的臉
不會讓你看出快樂或悲傷
這是江南最喜歡的一首歌,原本滄桑的歌詞加上張鎬哲蒼涼的嗓音來演繹,更讓人傷感。
江南一遍一遍聽著這首歌的時候,海潮總是在心裡猜測,他定有過一段傷心的痛,定有過一段不忍回首的過往。
那是個怎樣的女孩呢?
如今再聽這首歌,她心中別有一番滋味。
是呀!她自己正是背負了太久的沉重包袱,一直在迷路一直在飄蕩……
天漸漸黑了下來,海潮靜靜地坐著,腦中一片空白。
忽然桌上的電話響起。
她數著一聲、兩聲、三聲,猶豫著要不要接起,然後想到可能是江南打進來的、於是她立刻拿起話筒。
「江老師研究室,你好。」
「喂,海潮嗎?我是任主任,江老師在那兒嗎?」任主任的聲音充滿了焦急與憂慮。
「沒有,江老師沒有過來,主任有什麼事嗎?」
「我找了他一整天,剛剛才知道他生病了,可是他家裡又沒有電話,我怕他病得很嚴重,可是我人在高雄,臨時走不開……」
「我去看看江老師好了,可是我不知道他的地址。」
「地址我給你,你記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