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雙臂交叉在胸前,帶著興味的笑問道:「夢遊時候的你都這麼有趣嗎?」
她也笑,眼神靈動具活力:「那就得看你的表現了。」
「哦?」他微挑眉。「怎麼說?」
「你只要不讓我神經緊張、歇斯底里,我是很好相處的。」
他的臉不著痕跡地向她俯靠了些,眼神專注而犀利,沉穩低問:「我靠你太近會讓你感到緊張?」
他凝注的眼神與沙啞性感的聲音,讓她的肌膚起了一陣微微的戰慄,她暗暗吸口氣——他這專愛對人放電、專愛誘惑人的傢伙,他要玩?好!沒問題,他們就來玩!她可是舞台劇界中赫赫有名的頂級演員夢迷蝶呢!還會怕他什麼嗎?
她慵懶性感地笑了,伸出纖細迷人的白玉藕臂,青蔥般的食指輕輕劃過他結實的胸膛,半合的眼眸隨著她手指所到之處迷醉誘惑地徘徊流連,呢噥輕語:「那就得怪你了。」
他倒是沉穩得緊,不動如山。「怪我?我何罪之有?」
她抬眼對上他的,神態優雅媚惑,從容坦率地說道:「怪你太性感。」
他淺淺笑了,面孔又靠她近了些,「我想你弄錯了。」他眼神同樣地專注犀利,但在眼底深處卻蘊藏著一股足以吞噬人的熊熊烈焰。
由於他背光,她沒察覺出他眼裡的那簇火,續道:
「你太性感,卻也太危險,你一靠近就會引得我全身每一條神經都拉起警鈴,所以你還是別靠我太近。」
她說著,伸出手就要將他推離她遠一點,然而他卻比她更快地在牛空截獲住她的手,一個動作便將她拉帶至他胸前,兩人幾乎相貼,卻還留有一絲微妙的空隙。
她呼吸瞬間凝滯,忘了所有的語言與動作,被嚇傻似的只能睜著大眼愣愣地看著他。
他一手輕握她的手掌,一手在她肩膀上方以指尖順著她睡衣的細肩帶來回撫摸,沒碰觸到她半絲肌膚卻是更惹人難耐的魅惑撫觸。再加上他臉孔近在她臉孔三寸之距的地方,他的體溫與氣味對她而言皆是致命的吸引力。
他溫厚低沉的嗓音緩緩輕語:「我說……你弄錯了,性感的人是你才對。」他拇指輕輕揉壓摩挲著她的掌心,那是兩人之間惟一肌膚相觸的部位。「是你在誘惑我,是你太危險,是你讓這一切情況變得超出我的掌控……」
「我要去睡覺了。」她突兀地截斷他的話,神情也變得相當警戒與防備。
不行,她一定得立即停止此刻的情況,兩人之間的空氣瀰漫著太過濃厚的誘惑與吸引力,只要隨便一個機制的引發都有可能導致無法收拾的局面。在現階段的角力之中,她只有乾脆地承認失敗才是明哲保身之道,因為她不是真的「夢幽蝶」,她沒有任何籌碼可供揮霍,倘若再讓情況繼續發展下去,會發生的事情絕對不是「夢迷蝶」可以承擔的,她絕對會賠上她所有卻還不一定能夠救得了自己。
他注視著她,眼神由誘惑具侵略性慢慢收斂成溫和且無害,像是坦然接受她突兀性地退出,就像一個演到一半卻突然說不演了的演員,而身為對手演員的他同意並可以理解一樣。
「我要去睡覺了,晚安。」她聲調平平地說道,不帶任何情緒地看著他的眼,將手從他的手中慢慢抽回。
他沒有強留她,只是在她完全抽回手時,依照這些日子以來的慣例,微俯首在她額前親吻了下,溫柔淺笑,輕道:「晚安。」
她又看了他一眼,轉身,頭也不回地直走上樓,然而她發現自己冰涼的雙腳竟然有點抖,她知道這是因為害怕——怕他追上來,也怕自己會忍不住回頭,為他教人心折的溫柔。
直到進到自己的房間,關上房門,她才大鬆了一口氣靠著門板滑坐到地板上,愣愣看著房間裡的昏黃小燈,心裡清楚知道,自己今晚又得失眠了。
而直到樓上再也沒有任何聲響傳出,雷驍才舉起自己微微發顫的手,定定注視著。
從來,從來也沒有任何人能教他產生如此劇烈的反應。不再演戲、釋放出真實自我的她,那笑、那表情、那聲音,以及眼裡的那簇晶瑩……對他竟會造成這般強大的衝擊,幾乎到了無法控制的地步;像被強大爆炸力震離軌道的人造衛星一樣,這種自己無法掌控狀況,也無法掌控自己反應的情況他還是頭一次經歷到。
他仰頭看向樓梯盡頭,舉著的手緩緩收緊,堅定低語:
「夢迷蝶,終有一天我會向你討回來的。」
★ ★ ★
「喂?」任夜螢微瞇著眼邊拿起話筒邊看一眼時鐘,半夜兩點二十分,心想應該是那只喝到醉醺醺的蝴蝶,也只有她才會在大半夜打電話吵人。
「是我。」話筒傳來一個沉穩的男聲。
「大哥?」她驚奇叫道,睡意全消,「真是教人受寵若驚呀!」不過,算算時間,她這個身為大企業家的大表哥也該是時候來「問候」一聲了。
「恭喜你,這次演出你的幕後製作相當成功。」雷驍誠摯說道。
「我很想說一聲謝謝,但我知道你一向不說廢話的。」她言下之意,是指她不以為他這通電話是專為恭喜她而打的。
「當然。」他道,言下之意也正是表明他對她的努力和成績的認同與肯定。
她頓了下,笑起,真誠地回道:「謝謝。」
「你受之無愧。」
她笑得極開懷。「能得到你的認同真是教人感到高興及窩心。」
從小她就與她的三個表哥混在一起玩到大,四人感情一向很好,彼此瞭解、彼此關心,她更是從他們身上學習到獨立、自信與堅強等等特質,而這也是養成她日後果斷率性,以及有點男孩子個性的原因。
長大後各自有了事業及追求的目標之後雖然較少相聚,但大家的感情還是相當緊密堅實,就連大哥在陷入單戀,並開始一心一意只為愛情力爭上游、奮發向上的時候,他們都還是彼此關心與互相照應。
「那你還有其它正經事要問嗎?」她問。他當然一定還有事情要問,不然誰會在三更半夜打電話恭喜人?
「她今天喝了多少酒?」他也不拐彎抹角,開門見山地問道。不必指名道姓,彼此都清楚話裡的「她」
所指何人。
剛才他在夢迷蝶身上聞到了相當程度的酒味,他有必要弄清楚一些情況。
他並不會因為愛上了一個人就去監視她的一舉一動,因為那不僅幼稚而且還是一種對自己沒信心的作法,所以他並不清楚在今晚她的慶功宴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愛上一個人,他會去瞭解她、聽她、懂她,但絕不會限制她的自由或者剝奪她自由發展的空間,所以他們兩人發展至今的每一個情況,都是經由一連串機會的製造與巧合所構成的「即興演出」,當然這得具備這麼多年來他所對她的分析與瞭解,才能夠在每一次情況中握有掌控狀況的能力。
今晚是個例外,今晚的她教他大出意料之外,因為她對他展現出了真實的那個夢迷蝶,教他一時失了他應有的自持與從容。雖然他及時收斂住了自己,但卻還是已經嚇到了她……不過今晚的事件卻也使得他更加想早日與那個真實的、完全的「夢迷蝶」認識,並且相處。
然而,話說回來,她竟然會喝酒喝成那個樣子,就已經嚴重超出他的「自由條約」之外了,他不可能坐視不理。
「嗯,加加減減……」任夜螢想了下。「香檳兩瓶。」
他在電話的這頭皺起了眉,沉聲問:「誰送她回來的?」
「我。」
「你沒阻止她喝酒?」語氣並非質問,而是只有熟識他的人才能夠聽得出來的焦躁。
她忍住一個笑意,直接回道:「擋不了。」
沉默。
三十秒整,他出聲:「你享受夠我的等待了。」
她忍不住笑出聲,能逗到她這個一向泰山崩於前也面不改色的表哥真是一種快意的享受,雖然明知他要她的解釋卻硬是遲遲不給他,說來有些壞心就是了。
止住笑聲,她正經地說道:
「她今天不止喝了兩瓶香檳,她還吃了三塊巧克力蛋糕、三塊鮮奶油蛋糕,以及兩塊乳酪蛋糕;因為她說她已經墜人情網,可是對方喜歡的人卻不是她,所以為了均衡她身上的酸意,她得吃甜食來平衡一下。」
說到後來她還是忍不住笑,因為她想起一向不愛吃甜食的小蝶在今晚吃蛋糕時,那不自覺揪得跟包子沒兩樣的小臉。
他又沉默,快速思考、整合她所給他的訊息。
她也不急著再說些什麼。
對她這個表哥與她的好朋友之間的情況,她一向保持中立,不多參與也不多管閒事,她不認為這兩個人之間還需要多一個人來瞎攪和。而且她表哥也甚少從她這邊獲取小蝶的訊息,這是他的自尊與驕傲,也是他對小蝶的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