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去。」他不是呆子,更不是她的「哥哥」。
他的拒絕令人無轉圜餘地,猜不透他的心思,也摸不著他無表情的臉代表什麼意思,葉觀雲直覺反應認為自己給他出了道難題,添了他的困擾,所以他拒絕得又快又狠。
詹家雖富有,可她從不曾出國,連國內飛機也沒搭過,她真的很想到不同的國家去走走、看看也好,只要能滿足一下她的虛榮心,就算只晃一眼她也心滿意足。
但……算了。葉觀雲覷了眼覺颯夜的萬年寒冰像,罷了,也許她十天後的「老」公會好心的帶她出國也不一定。
「那……淡水。」現在不過十點鐘,她曾聽子權哥哥提過淡水在入夜後的熱鬧景況。
搞什麼!淡水那條臭氣熏人的臭水溝有什麼好看、好逛的?「不去。」她就不能挑個有營養,山明水秀空氣清新的地方嗎?真是白癡。覺颯夜暗忖。
他的聲音不耐又不屑,葉觀雲聽在耳裡,氣在心裡。這男人真是莫名到極點,請他選地點,他不,現在她挑地點,他又挑三撿四的不肯去。
「陽明山?」聽說有溫泉,也許能順道泡一下。她又說了個地點。
「不去!」覺颯夜白她一眼,山上硫磺味重得熏人,他才不幹。
「九份?」
「不去!」他才不要去爬那些累斃人的階梯。
又不去,他是跟她過不去嗎?葉觀雲瞇細了眼,忿恨的瞪著他,此刻她實在很想打消夜遊念頭叫他滾,或乾脆賞他一記鐵沙掌。
葉觀雲氣歸氣,但礙於自己想藉由他特殊能力帶她夜遊的期待,還是隱忍下衝天怒焰又道出十多個她所知的地名,卻遭到覺颯夜一一打回,而回絕的字眼一樣是「不去」兩字,連理由也沒有。
她卡在胸口隱忍多時的氣終因他的無理拒絕和蔑視態度爆發了。
「你究竟想要怎樣?」她憤掌身側的梳妝台,「啪」的一聲,人也跟著站起。
他哪想怎樣,只不過她挑的地點剛巧他都不喜歡,如此而已,她犯得著生氣嗎?
「是你想怎樣才對吧!沒人告訴你出門前記得慎選地點,免得後悔莫及。」覺颯夜綠眸寒芒盡收,嘴角輕揚。
「什麼叫後悔莫及?」他那是什麼眼神,笑她低能無知,淨挑些次級地點嗎?「你不是能在瞬間轉換地點,這個地方不滿意大可移到另個地方便成。你推三阻四的根本就是後悔昨夜的承諾,是不是?」
葉觀雲又吼又叫,忘了先前為婚事而鬱悶的心情,伸直了食指,一句一步的直指上他的鼻端。
看著眼前那張氣鼓雙頰的小臉,覺颯夜突然想笑,這是他頭一遭教人指著鼻子又叫又罵,但他一點也不生氣,真的,這種感覺挺新鮮的……
唔,他是不是有點犯賤,被人指著鼻子罵竟然不生氣反而有股爆笑的衝動。
「我是後悔,但不悔約。」揮開她的纖指,他抿緊雙唇,以防萬一真笑出了聲。
「不會悔約最好。」她氣焰未消的來回踱步,「那就選擇我方才提出的地點之一,隨便一個,由你來挑。」
「不去不行?」他討厭那些地方。
「對,不去不行。」她陰惻惻的揚起一朵笑。
「那……走吧。」攬上她的腰,他大掌一揮,帶著滿身的無奈和不甘願和她消失在瞬間回復原狀的時空門中。
☆
天!這是什麼地方?環顧四周,葉觀雲覺得她快昏倒了,她不記得自己方才說過的地點裡有提到「某公園」。驚愕的看著四周的幢幢樹影,她無力的垮下雙肩,她被他打敗了。
她說了那麼多地方他都不選,竟帶她來陰森的公園,而該死的是她不知道這座公園究竟是哪座公園。
側轉身,迎上在黑夜中看不清的綠眸,葉觀雲咬牙沉聲低問:「請問,這是什麼地方?」
「大湖公園。」不錯,他挑了個好地方,此處空氣聞來清新怡人,雖有人聲,但倒不至太嘈雜,覺颯夜在心中暗暗稱讚自己。
「你要跳湖嗎?」她沒好氣的調侃他。
側睨一眼,他抿嘴譏誚的說:「準備讓你跳的。」
葉觀雲杏眼圓睜,渾圓的胸脯因怒氣而起伏,小掌緊握成拳,她氣得像座火山,正蓄勢待發,朝他噴著滾滾欲爆的火山岩漿。
「我會拉著你一塊跳。」她低吼。這男人非得在她一腳踩空在萬丈懸崖邊時推她一記嗎?
輕揚了下眉,覺颯夜不再和她瞎扯的走向湖中那座圓拱的橋。
看了眼四周的暗黑,葉觀雲打了個哆嗦,快步跟上。她可不想獨自在這兒吹陰風賞鬼景。
兩人一前一後的來到橋中央,覺颯夜倚橋而望。
葉觀雲瞧他仰頭看了半天,不覺也學他抬頭望天。只是,她左看右看就是弄不清他在看什麼,今天烏雲重重,天上既無星也無月,他仰望半天究竟在看些什麼?
「天上有東西可以看?」黑壓壓的一片,壓得她好不容易才抒解的眉又皺了回去。
「沒有。」覺颯夜的姿勢未動。這是他的習慣,每當他煩悶或思鄉時,總是以如此的方法來排解。
打量他此刻凝重的表情,葉觀雲隨口猜著,「你在想家?」
他猛地側低頭,對上她清澈慧黠的眼眸。
葉觀雲被他陰鷙狂猛的神情嚇得倒退一步。一直以為他的表情就如萬年寒冰般不動亦不溶,沒想到他不動則矣,一動真是嚇得連鬼也要退避三舍。
她說錯了什麼?不過提到家而已,每個人都有家,都有屬於自己的地方,想家是正常,他幹啥一臉被人踩到尾巴似的怒獅樣。
葉觀雲的驚惶迷惑,覺颯夜全看在眼裡。他是想家,是懷念四方國裡的清新草香,而他的思念之情從無人知、無人曉,就連那三位一同前來尋珠的夥伴也不知。
而她,一個第二次見面,猶算陌生的女孩竟一針見血的,道出了他不願人知的心思。他痛恨這種教人看穿一切的感覺。
「喂,我亂猜的,就算真被我說中也沒必要翻臉,想家是很正常的事。像我,就常做你方纔的舉動,不過我都挑星夜月明的時候。」
想家還挑時間,真夠白癡。她的一句常做,消弭了覺颯夜心中擴散的怒意。
「我告訴過你別叫我喂。」難聽死了。
這男人還真挑,老注意這種小細節。她轉換話題,「你的國家在哪兒?」他能優遊於各空間,想必不是凡人,葉觀雲猜想著。
「遙遠的異空間。」他含糊的解釋。
「有多遠?」
「你永遠也到不了的遠。」說她白癡她還真是白癡,都說異空間了還問多遠。
像看穿他似的,葉觀雲側睨著他,「我知道我的問題很蠢,想罵就罵,別老用這種鄙視的眼神回敬我。」
「知道就好。」還有得救,省得他剩餘的兩天裡再受她的白癡氣。覺颯夜沒好氣的想。
白他一眼,葉觀雲懶得計較,「你的國家美嗎?」
「比這烏煙瘴氣的鳥地方好上千萬倍不止。」
「既然嫌這空氣污濁,你還待在這做什麼?」
「我有任務。」他比任何人都想離開,只是他不能。
「什麼任務?該不是來搞破壞,想毀滅此空間。」她想藉機逗逗他。
這女人愈說愈離譜,給她三分顏色就想開染房。覺颯夜再度回復萬年寒冰樣。
「妳打算站在這兒和我槓上一夜。」碧綠的眸,增添了抹連他也未覺的笑。
「誰在抬槓,我是很認真的在和你聊天。」在這種陰氣逼人的地方,葉觀雲想藉聊天來化解心中的寒意。
聊天?他和她有何可聊,再過兩日,兩人便是陌路人,何必牽扯太多。「沒什麼好聊的。」他冷淡的拋下話,扭頭就走。
又怎麼啦?葉觀雲莫名不已的再度追上他,「喂,別走那麼快。」
身形微頓,覺颯夜再度警告,「別再叫喂,否則休怪我毀約。」
他的聲音冰冷得如從地獄飄來,吹起了她一身抖不掉的疙瘩。
「不叫就不叫。」她低聲的咕噥埋怨。
「你逛完了嗎?」無聊的夜晚,他還是早些回去,早點休息。
他突然的停下腳步,葉觀雲險些一頭撞上他堅硬的背。
「拜託,剛來而已,再多待會。」她才不要那麼早回去,就算此時詹家的人全睡了,她也不要一人面對冰冷的小空間。
他轉身面對她,眼中淨是不耐,「你看過、也逛了,夠了吧。」
覺颯夜的不耐竟刺得她的心微微發疼。皺著眉心,葉觀雲不明白心口因何發疼。勾起牽強的笑,她順從他意的輕聲道:「走吧。」不愛旁人勉強她做不願做的事,同樣的,她也不勉強他人。
她倏而沉靜的乖巧模樣,看得覺颯夜俊眉緊蹙。「罷了,就多待會兒。」葉觀雲的憂愁再次牽動他冰冷無情的心,只是他渾然不知。
黯沉的臉龐霎時散發出迷人的柔和光彩。她漾出一朵嬌媚可人的感謝微笑,炫惑了覺颯夜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