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宣豪……」丁筱薔一聽到這句話,只覺得她的世界在一瞬間全然瓦解,心——碎了,整個人、整個身子,似乎逐漸地在萎縮……
眼見她這般傷心,夏宣豪的心彷彿連帶地被揪緊,同樣酸楚的很,可是縱使萬般不願,他還是得走。
「堅強點,我的好女孩,別被你父親打倒,記得我愛你!你永遠是我『動力』的來源。」他驟然重重地吻住她,不捨、無奈、千言萬語盡包含在這一吻當中,倏地,他輕推開她,咬緊牙關忍受著椎心刺骨般的傷痛,漠視她的哭喊,頭也不回地走了。
「宣豪——」丁筱薔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淒喊,不敢相信他真的這麼狠心絕然的走了,他的動力是她,然而她何嘗不是?如今他這麼一走,她再也感受不到生存的喜院,她的陽光、希望與對生命殘存的一絲美好,已全在這一刻被帶走——
「爸爸……您既然不愛我……又為何要生下我?你顧自己的事業甚於一切,媽只關心她自己,從來就沒有人肯施予我一丁點的愛。如今,我找到了,您又殘忍地奪走它……」丁筱薔哽咽地厝痿說道,整個人都沉浸在柔腸寸斷的心酸悲憐中,條地,她如遭電極般地彈跳起來,惡狠狠並不帶一絲情感地瞪向父親!
丁父被女兒眼中赤裸裸的恨意嚇了一跳,一時之間,所有的話都梗在喉嚨說不出口。
「我恨你!」丁筱薔全身迸射出強大的恨意直逼向她父親,「我恨你!我恨你們,啊——」在驚爆出一連串足以劃破寧靜黑夜的淒厲尖叫後,她再也支持不住地投向黑夜的懷抱。
第三章
丁筱薔哭著自睡夢中驚醒,枕頭上的一小隅,早被夢中恣意奔流的淚水濡濕了。
她輕吁口氣,這才緩緩拭去頰上殘存的淚痕,驟然受到過去夢境的影響,猛一時之間,她飽受激盪的情緒還無法平復下來。
都已經過了六年,沒想到她竟還會為不經意觸及的那段年少輕狂的過往而掉淚,她的嘴角無奈地抽動了一下,她一直以為自己的心早在多年前的那一天就已死去,沒想到它只是沉寂下來,並沒有隨著時間流逝而消逝。
叫她如何能忘得了呢?那一段刻骨銘心的愛戀,卻落得慘淡的收場,她的目光移向床頭,無限酸楚地拿起床頭的相框,她的眼前倏地一片霧 ,望著照片裡那雙與夏宣豪如出一轍的眼睛及儼然是他縮小版的臉蛋,想起那段幾乎令人痛不欲生的悲傷歲月,她的淚頓時潰堤了。
「念豪……我的小寶貝……」她徒勞無功地擦拭著不斷滴落到相框上的淚水,破碎地低語,「讀書……結……婚……生……生子……永不……分……開……」她知道這一切不可能再有實現的一天了,她心碎地擁著照片,任憑傷痛的淚水將她帶回以往——
她不相信宣豪會這樣就走了,她不相信!
翌日,丁筱薔強忍著身上傷痕纍纍的疼痛,咬牙硬撐著去上學,只因她要見到夏宣豪,請求他別在意她父親傷人的話語,結果,一天過去了,兩天、三天,到一個禮拜,學校及他的住處始終不見他的蹤影,加上校園內繪聲繪影的傳說他已不在這所學校了,不知是被退學、轉學還是休學,總而言之,他走了,不會再回來了。
沒有任何前兆,更沒有隻字片語,自從那一晚之後,他就這樣如此狠心絕然地說走就走……
因為夏宣豪驟然離去的打擊,接下來的日子裡,丁筱薔幾乎過著行屍走肉般的生活,在什麼都不在乎的情況下,成績自然一落千丈,整個人也迅速憔悴不堪,她變得沉默寡言。
「你到底在給我搞什麼鬼!」丁父氣憤地將成績單迎面甩向丁筱薔。
飛散一地的試卷代表丁父憤怒的情緒,然她卻依舊文風不動地站著,一臉淡然,空洞的神情彷彿此時的她只剩下個空殼,沒有靈魂、心思。
丁父見狀怒火更熾,他舉起手就是一巴掌迎面而下,強勁的力道將她打向沙發椅中,臉上清晰地多了一道紅手掌印。
「你這是在給我表示不滿啊!」他雙目暴瞠地瞪著跌坐在沙發椅上卻仍舊一副失魂模樣的女兒。
丁筱薔看著父親,出乎意外地不會對他感到害怕,火辣辣的雙頰也不會感覺痛。她只是很累、頭昏,還感到一陣心悸挾帶著一絲噁心感。
「說啊你!別以為不吭氣我就不能奈你何!」丁父咆哮道,他自沙發中揪起猶如傀儡玩偶般的女兒大力地搖晃著。
「哎呀,你是要她說什麼?考差就考差,難不成會因她說了幾句話就改變呀!」另一隅的單人沙發上坐著一位美艷的中年婦人,她正一邊修飾落丹十指一邊說。
「看你生的好女兒!為了一個男人失魂落魄到這般,真是沒用的東西!」丁父迅速將矛頭指向妻子,彷彿無法忍受,嫌惡地又將丁筱薔推開。
丁母冷冷地瞟視丈夫一眼,壓根兒不將他的怒氣當做一回事,「女兒是我生的沒錯,但可不是我教的!說她沒用,這就得問你了。」她尖銳地回答。
「你——當這什麼母親!除了花錢還會做什麼!」他指著妻子氣得全身發抖。
「彼此、彼此,誰叫我嫁了一個只知賺錢,眼中只有錢的丈夫,有錢不花留著當壁紙嗎?你該慶幸我沒給你戴綠帽子就不錯了!」
「你——」丁父被妻子一席話氣得青筋暴凸,臉色更是難看至極,一旁的丁母仍舊一派優閒地檢視著雙手。
聽著父母之間的你來我往、針鋒相對,丁筱薔只覺得頭抽痛得更加厲害了,她緊抱著脹痛的頭喊道:「夠了!住口!」她瞪著眼前這對貌合神離的夫妻,「吵吵吵,你們就只知道吵!除此之外你們還會做什麼?兩個人都只顧自己,有事再來互相推卸、叫囂,到底有沒有人注意到我的感受——」突然腹中一陣翻攪,胃酸立刻湧至喉口,「嘔——」她乾嘔個不停,直到噁心感稍退,她不斷拍打著心悸不停的胸口,然而身體不適的她,並未發覺父親乍青乍白的臉色,及母親詫異的瞠目結舌。
「你!筱薔……」
丁筱薔聽見母親顫抖的聲音,她納悶地抬起頭,看見父母親怪異的模樣,莫名地感到一陣心驚。「我怎麼了?」她不安地問。
丁母倏地上前抓著她的手臂,「你是不是懷孕了?」
「懷……孕?!丁筱薔覺得自己彷彿遭到雷極貫穿全身,懷孕?!她?她下意識地撫著肚子,在心裡推算這個可能性,她的生理期已晚了快一個月,這是不曾有過的情形,近來宣豪的離去帶給她過大的打擊以至於疏忽了,這麼說來……她已懷了宣豪的孩子!孩子……她有了孩子……她的表情逐漸從震驚轉為喜悅。
「哎呀!你做什麼?!」
聽見母親一聲慘叫,丁筱薔倏地回過神,她一轉頭,只看見一團黑影當頭罩下,旋即是一陣劇痛傳來,接著是如雷的咆哮聲。
「你這個賤人,不要臉的東西!竟然做出這種丟人現眼的事!你叫我將面子往哪擺?」丁父咬牙切齒道。氣憤難平地,他立刻衝上前又是一陣拳打腳踢。
丁筱薔蜷縮起身子護著腹中的小生命,不吭一聲地承受著父親的毒打,雖然如雨落下的拳頭帶來難以忍受的疼痛,但她此時心中卻是欣喜不已的。
孩子……她和宣豪的小孩……她幸福地想著。
「別打了!你要將她給打死嗎?」丁母使勁全身力氣拉開暴怒中的丈夫,護在女兒面前。
「我恨不得能將她打死!」丁父氣得渾身發抖,毫無預警地,他又衝上前連甩了丁筱薔兩巴掌,踹她好幾腳。
「好了!夠了!你再打她也沒用,事情橫豎都發生了,現在最要緊的是接下來該怎麼做才對。」「我……我要生下孩子。」輕輕地,丁筱薔的聲音自丁母身後傳出來,這是在宣豪離去後,她首次感覺自己選活著的事實。
「做夢!你別想我會讓你做出這種未婚生子敗壞門風的醜事來,孩子不准留下!給我拿掉!」
「不!我不拿掉,我要孩子!」這一次,丁筱薔的聲音更加清楚及堅決,她的臉上散發著捍衛的決心,是的!這次不論如何,她一定要守住孩子!她沒有了宣豪,不能再沒有孩子!
「你這孽女——」丁父握緊拳頭又想打她。
「好了!你別再動手,讓我來跟她說!」丁母寒聲喝道。「孩子,這個孩子的到來是個錯誤,他是不該存在的,你還年輕,還有更美好的將來,不值得為這一時的失足而賠上一切,聽媽的話,將孩子拿掉當做一切從未發生過,重新再來。」她好言規勸道,到底她還是個母親,不忍心見女兒走錯一步後步步都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