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我要出院,你沒聽懂嗎?」他任性地大吼,槍傷磨光了他僅存的一點耐性。
丁淳純雖然生性怯懦,但也並非完全沒有脾氣,像他這種態度惡劣的病人,正是她最討厭的!
他要走就走,她可不會挽留他!
「好啊!」她合起紀錄表,神情愉悅地頷首道:「你若想出院,我馬上幫你安排!稍候我會去請醫生替你開出院證明,如果你需要特別看護的話,我也可以代為介紹。」
說著,她已轉身走向病房門口,準備去請院長替他開一張出院證明。
神野嵐瞪著她輕鬆愉快的步伐,心裡的不滿愈加氾濫。
他說要出院,她居然高興成那樣——這個可恨的女人!
「我就要你!」
「啊?」
神野嵐突然蹦出的一句話,讓丁淳純停下腳步,詫異地回過頭。「你……你剛才說什麼?」
「我要你擔任我的特別看護!」不知從哪飄來一股怒氣,令他說出這句話,連他自己也很詫異。「我是護士,不是看護。」丁淳純僵笑著解釋。
「無妨!那我就聘請你擔任我的特別護士。」
「我……我恐怕……必須拒絕。」
「拒絕無效!」他一句話就輕鬆地將她的拒絕駁回。
丁淳純兩隻小手緊握成拳,極少燃起的怒火正節節竄升。
怎怎麼有人如此惡霸?他沒聽懂她的話嗎?她不要擔任他的特別護士!
她很想吼回去,但南丁格爾犧牲奉獻的偉大精神告訴她,要對受苦受難的病人有耐心,不能隨便對他們發脾氣。
於是她又擠出笑容,萬般溫柔的說道:
「神野先生,我很高興您如此看重我,但我想——您還是別請我擔任您的特別護士比較好!我膽子小、又笨手笨腳的,根本不能為您做到最好的服務,您最好更換一位精明能幹的特別護士,我可以為您推薦……」
「你聾了嗎?我再說最後一遍——我只要你擔任我的特別護士!我給你二十分鐘的時間收拾東西。」他盯著手錶丟下命令。
「我又沒有答應!」丁淳純下意識地回嘴。
「小侏儒,你說什麼?」神野嵐銳利的眸光一瞟過來,丁淳純的雙腿立即沒用地顫抖起來。
他筆直地矗立在她面前,高大得像座山,丁淳純籠罩在他的陰影之下,更覺得自己的渺小。
奇怪,人家不是都說日本人是矮小的倭寇嗎?為什麼他長得如此高大,她卻這麼嬌小呢?他甚至比她看過的其他人都要來得高大,害她不但不能喊他倭寇,還反過來被他嘲笑成小侏儒。
「我……我說,我拒絕答應擔任你的特別護土!」滿腔的怒氣讓她暫時忘了恐懼,她昂起下巴,努力睜大水眸與整整高了她二十幾公分的神野嵐對視。
「你信不信,我有的是辦法讓你乖乖點頭?」他冷笑道。
「我……我不信!」她若不點頭,他又能如何?
「好!今天的你最夠種,我會讓你深切地明白,我的本領到底有多高。不過在那之前我們先說好,如果我賭贏了,那麼在我厭膩之前,你都得當我的僕人。」
「僕……僕人?」
她的眼珠差點凸出來。他居然想叫她去當他的僕人?
「如何?不敢賭嗎?原來你對自己一點信心都沒有呀!」他勾唇斜睨她,帶著濃厚的挑釁意味。單純的丁淳純氣不過他那副自信滿滿的嘴臉,立即回嘴道:「賭就賭嘛!我就不相信,如果我偏不答應,你又能奈我何?」
但結果……
「為什麼?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
丁淳純提著行李,哀怨地跟著神野嵐進入他位於外雙溪的別墅。
她明明下定決心,絕不接受這個霸道男人的脅迫,為什麼院長才出面一說,她就乖乖收拾行李跟著來了?
她實在痛恨自己軟弱的個性!
她環視寬廣優雅的庭院,繼續嘟嚷道:「為什麼一個日本人會擁有台灣的別墅呢?」還大得像公園一樣,簡直沒道理!
「你到底在嘀咕什麼?」神野嵐倏地停止腳步,轉頭瞪視她。
從一出醫院的大門開始,她就不停地在他背後嘀咕,一路上老聽到她問:為什麼?為什麼?
當他的特別護士,真的有那麼痛苦嗎?
丁淳純哪敢說什麼?當然只能搖頭說:「沒有!」
「沒有就進來!」神野嵐被她搞得一肚子火,逕自轉身進入臨山建築的寬大別墅。
他一轉身,丁淳純又開始嘀咕:
為什麼一個剛受槍傷的病人,會有這麼好的體力呢?
她歎息著跨上石階,垂頭喪氣地走進客廳。
神野嵐一看到她進門就招手喊道:「喂!丁蠢蠢。」
「我不叫丁蠢蠢,是丁淳純!」丁淳純忍不住提高嗓門糾正。
她已經糾正過不知多少次,他還是老愛喊她「丁蠢蠢」,害她不蠢也被他叫蠢了!
「聽起來都差不多嘛!」她知道淳純這兩個字有多難發音嗎?真是!
「哼!你剛才叫我做什麼?」丁淳純嘟著嘴問。
「你這是身為奴僕應有的態度嗎?我記得有人打賭輸了……」神野嵐刻意提醒她,她已經是他的奴僕了。
「是的!神野少爺,請問您有什麼吩咐?」她不想被人當成願賭不服輸的人,只好在僵硬的臉上硬擠出笑容。
「天氣好熱,去替我弄點喝的東西來。」他懶洋洋地命令道。
「要喝不會自己去——」丁淳純說到一半,立刻咬住舌頭,想到是自己打賭輸了,也只能默默忍住自己的怒氣。「是的,我馬上去!」
她走進廚房,想到日本人都愛喝茶,於是就找出茶具組,泡了一杯香氣四溢的烏龍茶。
她用茶盤端著熱茶回到客廳,神野嵐一看見那杯冒煙的熱茶就吼道:「蠢蛋!這種天氣你還泡熱茶給我,想熱死我呀!」
「我……」她以為他愛喝熱茶呀!
「再去重新準備!」他氣吼吼地將自己扔回沙發裡,肚子裡的火氣升高,這下更熱了。
丁淳純氣嘟嘟地回到廚房,替他端了一大杯加了冰塊的啤酒回來,他才稍微覺得滿意。
「這才像話!」他端起啤酒,舒服地灌了一大口。
「少幫主,我是別墅的管理人老方,這是我太太。外頭天氣炎熱,請用點當季的水果和冷飲。」
這時,別墅的管理人方伯和方嫂,端來消暑的冰鎮水果和涼飲,恭敬地請神野嵐享用。
這棟別墅是神野嵐的父親神野正行在多年前購買的,偶爾他會帶著妻子過來度假,不過神野嵐是第一次來。
丁淳純一見方伯夫婦就暗自嘀咕:什麼呀,他根本有請傭人嘛!
既然他已經有傭人,幹麼還叫她做東做西的?這分明是存心欺負她嘛!
「唔,先擱著吧!」神野嵐隨意擺了擺手。
「是。」方伯和方嫂將水果放下,便立刻退下了。
第五章
神野嵐放鬆四肢,身體呈大字型舒適地仰靠在柔軟的沙發上,瞧見水果盤裡的當合水果,有許多用小瓢子挖成一顆顆圓球狀的黃色西瓜,模樣十分可愛,便用叉子叉起一顆,朝丁淳純勾勾手。
「丁蠢蠢,你過來!」
「我正在忙!我怕你的傷口在路上拉扯到,要先替你檢查。」
她知道他叫她一定沒好事,所以假裝忙碌地打開隨身的醫藥包,以迴避他的呼喚。
「我的傷口好得很,你要是再不過來,我的傷口才真的會裂開。」他故意舉高手,證明他做這個動作真的很吃力。
丁淳純見了,只好不情不願地走過去。「請問有什麼事?」
「吃西瓜。」他示意她張開嘴,表示要餵她。
「不要!」她可沒那麼好福氣,說不定他又有什麼陰謀詭計!
「不要?」
神野嵐的怒氣,像磷那般容易點燃,瞬間便想發怒,不過他勉強壓下自己的怒氣,故意瞇著眼問:
「你不敢張開嘴,是不是嘴巴裡有什麼問題?會不會是滿嘴的大蛀牙?哎呀!自己身為護理人員,卻不懂得口腔的保健,傳出去可不太好聽呀!」
為了刺激她,神野嵐故意把她皎潔的白牙形容得萬分恐怖。
「我才沒有滿嘴大蛀牙!」丁淳純又如神野嵐預料的那般迅速上勾了,她手插著纖腰,憤然說:「我甚至沒有一顆蛀牙,不信你看——」她努力張大小嘴,想讓他看看她潔白的皓齒,沒想到剛張開嘴,就有個黃色的冰涼物體滑入她口中。
那是——
「唔——」她不知道自己的嘴裡被丟入什麼東西,急忙合上嘴,小玉西瓜甜美的汁液立即流入她的喉嚨裡。
好甜的西瓜!
她將口中的西瓜吞下後,又立即有一顆黃色的小圓球送到唇瓣前,她下意識地張嘴去接。
神野嵐見她乖乖吃了,這才露出滿意的神色。
「好吃嗎?」
「嗯,好吃。」丁淳純像被下了蠱似的,一口接一口地吃著他不斷送到嘴前的各種美味水果,許久之後,才想起自己居然親暱地接受他的餵食。
「不要了,你……自己吃吧!」她羞紅著臉搖搖頭,婉拒了神野嵐剛送到嘴邊的一塊哈密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