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你安慰我,池神父。」楚心娃誠心的道謝。
「不,我不是在安慰你。你有沒有想過當年那件事情或許不是心民做的?我創立聖心已經二十幾年了,這些孩子們外表雖和常人不同,但他們多有一顆天使的心,除非有人存心傷害激怒他們,否則他們不會蓄意傷人的。」池神父語意激昂語氣卻平和的說道。
有可能嗎?楚心娃心裡因著池神父的話泛出圈圈漣漪。在事件一開始時她也認定哥哥絕不會做出那種事,然而他之後的失常及狂暴卻一點一滴的打消家人對他的信心。
楚家的成員漸漸都不得不相信自己的親人做出了姦殺少女這種喪心病狂的壞事。痛心、失望到接受,楚氏夫婦一瞬間老了好幾歲,加上夫妻兩人皆服公職,傳媒輿論更是攻得他們心力交瘁,但他們卻仍冀望取得范修堯的寬恕,冀望能替他們的兒子贖罪……
即使已過去五年了,但往事仍歷歷在目,如果這一切都不是哥哥所為……
「當然這純粹只是我個人的想法。至於心民是有罪或無辜的,一切自有主來判定,時間會證明一切的,你也別想太多了。」池神父拉回她飛逸的心思,伸手指向碧草如茵的中庭。「這個時候他應該會在這附近坐著曬太陽,你繞個圈子應該就能找到他了。」他微笑道。
「謝謝您了,神父。」楚心娃輕聲道謝。
筆直的走向中庭位於鐵樹旁的石椅,果然見到楚心民正呆坐在椅上懶懶的曬太陽。
「哥哥!」她輕聲喚道。
他看似正遙望著遠空白雲的身影倏地轉向她,仰起頭,以純真無比的眼眸認真的打量她許久後,終於朝她露出一抹傻呼呼的笑容。
「娃……娃……」他以一種極為不純熟的咬字回應著,隨即笑開一張應算俊朗的臉孔。
相較於大哥明顯表現出愉悅的心緒,有一剎那她卻突然很想哭,想將臉埋入他懷中痛哭一場,但她僅是與他並肩坐下。
望著那張看似無憂的臉,她燦笑著伸臂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哥!好久不見了,我好想你哦!」笑彎的眉眼中卻含著水霧。
她至今仍無法相信溫和的哥哥真是傷害小雪姊姊的兇手。而今天神父的一席話又再度勾起她的懷疑,他們是否太早做出結論了?若連家人都相信大哥有罪的話,又怎能……
一雙略顯笨拙卻溫暖的大掌輕柔的撫著她的背部,他猶如誘哄嬰兒入眠般輕拍著她的背脊,口中哼著不成曲的音調。
她笑了,感到全身都暖烘烘的,不知是因著陽光的關係或是撫在背後的大手。她記得這個曲調……那是雪兒姊姊常常哼的一首歌。這一刻,她願意信服池神父的話,只要她認為哥哥是無辜的,他就沒有罪孽,罪……就歸在她身上吧!
因著楚心民並無攻擊性,所以除了不能跑出教養院以外,院內對他並無太多限制,池神父本身也很鼓勵病人家屬多來探望病患,所以范修堯出差的這一陣子,楚心娃亦把握時間天天到教養院陪楚心民,更投入了聖心教養院的志工行列。
這一天她又是在院內待到傍晚才入門,才打開大門就聽見如催魂般的電話鈴聲響徹昏暗的屋內,她趕緊衝進昏暗的屋內接聽電話。
「喂,請問找哪位?」
「娃娃,是你嗎?你跑哪兒去了?」電話那頭傳來範修堯略顯焦躁的嗓音。
他今天打了十數通電話回家卻沒人接聽,可欣出國走秀,娃娃不可能去找她;國維診所內的護士也說娃娃今天沒過去,那她今天一整天到底該死的跑到哪裡去了?
電話這頭,楚心娃扭開光線溫暖的檯燈,唇辦拉開甜笑。「你在找我嗎?人家這兩天很忙,所以忘記打電話給你了。可是我還是有想你。」
她溫柔的聲調有效的撫乎了他一整天焦躁的情緒,他的語氣也不禁舒緩下來。「下午跑哪去了?我打電話打了一下午都沒人在家,手機也下通……」
「對不起……」她遲疑著是否要告訴他自己去見哥哥了。「我最近忙著當義工,在一家私立教養院,叫做聖心,還有……我哥哥也在那裡。」她還是決定說出實話。
話筒那端忽然寂靜下來。
「他們都好可愛呢,今天我帶他們玩老鷹捉小雞,然後啊,院裡的院長……」楚心娃依舊用著恬靜的嗓音訴說著一天的趣事,眼眶卻悄悄的泛紅了,兩人之間甜蜜的氣氛亦在她木然的叨絮聲中逐漸僵凝……
「別再說了。」他低沉的嗓音打斷她的話,也打落在她眼眶滾動的熱淚。
兩人在電話雨頭沉默許久,伴隨著她滴滴落下的淚珠。
「對不起,我仍然無法忘記他曾經做過的事。」長歎一聲,他首先打破僵局。「不過我似乎也沒有不讓你去探視他的權利……」
話筒裡傳出她低抑的抽泣聲。
「你別哭好嗎?我沒有阻止你去看你哥,但是你去找他時不要讓我知道,更別要我陪你去看他,我最多只能做到這樣了,你別再哭了。」他懊惱的以手爬梳過頭髮。
她抽泣的聲音卻更明顯。
「如果你連這樣都不能接受的話,那我們不如分手吧!」他疲憊的說道。
「不……不要,我不要分手。這樣就……夠了,我不要跟你分手。」
「你聽我說,我還是愛你的,可是橫亙在我們之間的障礙太多,我無法假裝不在意,我是為你才強抑住對你哥哥的恨意,如果有一天我對他做出傷害他的事!!」
「不會……你不會的!」她哭著嚷道,「你還愛我的是不是?我相信你,只要你是真愛我就絕不會做出傷害我的事。」
「你真的願意相信我嗎?」
「你愛我嗎?」她問。
「我愛你。」
「我也愛你,更相信你不會傷害我。」
「是的,我永遠不會傷害你的。」他深情的承諾。
☆☆☆
建堯科技在台灣扎根的腳步逐漸步上軌道,但范修堯並不以此為滿足,因為建堯科技如今在台仍被視為外商投資的分公司,但他的打算是要將所有重心轉移回台,而且既然要做就要做最好的,他要拿下國內科技產業競爭最激烈的半導體產業龍頭地位。因此在建堯的業績漸趨穩定後他又開始全力拓展市場,生活變得更加忙碌了,他不再僅是南北兩頭跑,更得台北、紐約兩頭飛。
他很忙,楚心娃亦沒閒著,趁著兩人短暫分離的時間,在俞可欣的引介之下,她投入一個國內有名的服裝設計師門下當助手,閒暇的時間則全待在聖心當義工陪楚心民。兩人唯一的聯繫僅有一條電話線,但彼此的情感卻日益增進。
此刻,楚心娃坐在寬大的沙發中專心的勾織著圍巾,偌大的空間中只有電視的聲音,但她也不看它一眼,只是想讓寂靜的空間有個聲音伴著她罷了。
范修堯一進門就見著她纖瘦的背影,她身子前傾,低垂著螓首不知正在忙什麼,專注得連他進門的聲音都沒聽見。
他微笑著扯松領帶,再脫下西裝外套掛在手上。
恍若有所覺察似地,楚心娃緩緩的放下毛線團及棒針,回過頭望見她思念已久的熟悉身影。
「你回來了!」她驚喜的叫道,飛快的從沙發中跳起來衝向他,給他一個結結實實的熱情擁抱。
他順勢接著她的嬌軀圈入胸懷中,立即迫不及待的擷取他渴望已久的柔軟唇辦……
在一陣狂熱的索冀後他終於放開她的柔唇,溫柔的撫過她已長過耳下的柔髮。
「我到美國的這一個月來你有沒有想我呀?」他輕點她的鼻頭寵溺的問道。
「當然想了,我每天都在數日子等你回來呢……」她甜膩膩的答道,但其實若非前天在記事本上看到她自個兒做的記號的話,她早忙得忘掉他返台的日期了。
「真的嗎?」他笑笑的問道,換來的是她篤定的回答。
「當然是真的!」她還加強語氣的猛點頭。
「那我怎麼聽人家說我一離開台北,你就像脫韁的野馬一樣到處亂闖,而且每天不忙到晚上都不會進家門,有時還夜不歸營呢!」范修堯直接轉述「別人」的話。
「哪有?人家才沒有亂跑呢!我只是跟著老師的服裝發表秀走而已,還有聖心最近因為聖誕節快到了,有許多的活動企畫跟道具要做,所以時間才會拖得比較晚……可是人家真的都有在想你嘛!」她撒嬌道。
「你這麼忙還有時間想我嗎?小騙子!」他捏了捏她微翹的鼻頭。
「我才沒騙你呢!」她抗議道,並在他腿上移動著伸手拿起塞在扶手旁已完成一半的圍巾。「我還幫你勾了這個喔!」她展開半成品獻寶似地說道。
他的眸子在一瞬間變得深合。「小笨娃,你自己都忙得不可開交了還花時間弄這個,小心累壞身子。」他嗓音低嗄的說道,感覺自己身上的某個部位在她方才無意的磨蹭之下正逐漸甦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