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一個時辰之間的變化,果真是精彩精彩精彩、緊張緊張緊張、刺激刺激刺激,眼看酉時已過,本以為相爺要違抗聖旨,卻末料饕餮宴開席沒多久,這當朝宰相、這公孫明德,竟真的領著大紅花轎,來龍門客棧迎親啦!
果然沒到最後一刻,這賭盤是難說誰輸誰贏!
門外的眾人,還在為公孫相爺的到來,忙著吆喝騷動時,龍門客棧裡頭,卻傳出一聲驚呼--
「你要娶我?」
哇,是龍無雙的聲音耶!
霎時之間,大街上的人們又混亂起來,個個伸長脖子,忙著發問。
「怎麼了?怎麼了?現在是龍無雙不嫁嗎?」
「誰說的?還沒個結果哪!」
「花轎都來了,能不嫁嗎?」
「花轎來了,不代表龍姑娘就一定要嫁啊--」
「不是龍姑娘,是公主,公主啦!」
「好了、好了,別吵了,別吵了,都聽不到裡頭講啥了!」
此話一出,眾人立刻安靜下來,還個個屏氣凝神,連氣也不敢喘,就怕漏聽了什麼重要對話。
趁著這安靜的片刻,擠在客棧門口的人,連忙又轉過頭去,從門縫裡偷瞧偷聽,還會不時回頭,轉告第一手的消息,讓眾人分享。
宮燈照耀下,龍門客棧的大廳裡,氣氛凝重。卻見一整桌的名人貴客們,沒一個起身,更沒人打算離席,反倒是個個興味盎然,看著僵持不下的兩人。
原本意氣風發的龍無雙,這會兒臉色變得難看極了,明亮的眸子,直瞪著公孫明德。
「妳不嫁?妳想抗旨?」他面無表情的看著她,泰然自若的提醒。「抗旨是要殺頭的。」
龍無雙嘴兒半張,卻吐不出半句話。一旁的羅夢,聽到這句話,卻忍不住抬袖,遮掩嘴角的笑。
哼,遮什麼遮啊,就算遮了起來,她也知道,羅夢是在偷笑!
龍無雙握緊粉拳,心裡滿是惱怒,比有人搶了她的美食還要憤怒。
該死,這是她的計謀啊!該臨場退卻、該抗旨、該被全京城的人嘲笑的,該是公孫明德啊!
她怎麼也沒想到,公孫明德會真的登門迎娶,還拿著聖旨來壓她,事到如今,進退不得的人,竟是她自己。
她設下的陷阱,成了她自己的牢籠。
現在,她該怎麼做?
抗旨?
還是真嫁給這個--這個--
她抬起頭來,看著站在一旁,穿著大紅喜袍的公孫明德。他神色自若,雙眼筆直的望著她,眸光中飽含著譏誚,擺明就是賭她不敢上花轎--
可惡,這個男人,竟把燙手山芋丟回給她,逼她做選擇--
兩人僵持不下,大眼瞪著小眼,誰都不吭聲。倒是一旁的貴客說話了。
「無雙,妳嫁是不嫁?」錢金金打破沈寂,開口問道。「若是要嫁,那可得快點,別誤了時辰,若是不嫁嘛--」
一口氣嚥不下去,龍無雙衝動的脫口而出。
「誰說我不嫁?」她咬著牙,皮笑肉不笑的坐回椅子上。「只是,今日貴客臨門,我這個作主人的,怎好意思中途離席?就算要嫁,也得陪各位用完宴席,才不顯得失禮。」
錢金金可不吃這一套。
「等用完宴席,怕會誤了良辰吉時。妳出閣呢,又是皇上賜的婚,大夥兒不會介意的。」她盈盈一笑,輕拍夫婿的手,眸光掃過座上幾位貴客。「各位說是吧?」
「是,嚴夫人說得是!」唐十九第一個出聲應和,只差沒有用力鼓掌了。「無雙,我絕對不會介意妳現在中途離席去嫁人的。」
妳不介意,我介意啊!
龍無雙看著唐十九,差點沒氣得一魂升天、二魂出竅。她深吸一口氣,還在做最後掙扎。
「可是,就算我要嫁,眼前也沒有鳳冠霞帔啊!」
金金又是一笑,笑得龍無雙心裡發毛。
「妳師傅說,為了以防萬一,早就為妳備妥了。」金金一彈手指,身後嚴家下人,立刻打開攜來的衣箱,一人捧著鳳冠,一人捧著霞帔,走到龍無雙面前,垂首以雙手奉上。
嫁裳精緻華美,用的是大紅真絲,上頭繡著翱翔九天的綵鳳;鳳冠則是金雕玉琢,手藝巧奪天工,連垂簾也以上好的南海珍珠串成,每顆珍珠大小一致,圓潤討喜,最難得的是,挑選出的珍珠,還是極為稀少的粉色珍珠。不論是嫁裳還是鳳冠,都堪稱是無價之寶。
這下子,嫁裳有了、鳳冠有了,花轎也等在外頭,更別提這新郎倌,早就老神在在的杵在大廳裡了。
這龍無雙到底嫁是不嫁呢?
客棧裡頭安靜,客棧外頭卻又喧鬧起來。人們的討論聲,大得連客棧裡頭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是要嫁了沒?公主要不要嫁啊?」
「唉啊,看這樣子,龍無雙是輸了這場吧?」
「我看,她是不會上轎的!」
「不是不會,恐怕是不敢--」
門外的每一字每一句,龍無雙都聽得一清二楚,僵硬的笑容再也掛不住,俏臉氣得微微泛紅。
她輸了?!
她不敢?!
每句話、每個字,都像是針一樣,猛戳著她的自尊。
聽著門外的騷動,整個京城裡,起碼有半數以上的人,全都豎直耳朵、張大眼睛,等著看她有沒有膽子上花轎。
她要是不嫁,就是輸了、就是抗旨、就是沒膽!接下來半年--不,接下來半輩子,她都得聽著旁人,在她背後竊竊私語,說她是公孫明德的手下敗將--
不!她絕不認輸!
龍無雙猛地一拍桌,站了起來,明亮的眸子,瞪著那氣定神閒的公孫明德。她咬著牙,開口宣佈。
「好,我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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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棧裡頭,龍無雙才剛開口,答應要嫁。
這消息有如一枚石子,讓屋外人潮起了陣陣騷動,大夥兒口耳相傳,急著把治息告訴旁人,沒一會兒的功夫,這消息已經傳遍全京城的大街小巷。
只是,龍無雙雖然答應了,卻還沒上花轎啊!那些賭她不嫁的人,可不願意輕易認賠。
於是乎,所有人還是全擠在玄武大街上,沒一個人願意離開。畢竟,不到最後一刻,誰都難以保證,這場賭局不會翻盤。
離龍無雙開口應允到這會兒,都有兩刻鐘了。屋外不見人潮散去,屋內也不見有人出來,隨相爺而來的那頂花轎,還空蕩蕩的晾在那兒呢!
客棧後方,精緻的蓮花閣,內外燈火通明。
龍無雙回到蓮花閣裡梳妝,一干女眷們,也全數離席而來,為地妝點打扮。
嚴府的少夫人錢金金,親自替她點唇畫眉;羅夢則是指揮著丫鬟,替她更換嫁裳,再親手為她結上嫁裳的衣帶;唐十九做不來細活兒,只是捧著那頂重逾數斤的鳳冠,在一旁等著。
屠婆婆年紀大了,只是坐在一旁觀看,沒有插手。至於南宮家的夫人,則是躺在貴妃椅上,早早就去找周公下棋了。
龍無雙坐在銅鏡前,思潮起伏不定。
她要嫁人了。
她要嫁給那個--那個--那個--
粉嫩的小手,揪緊真絲喜裙。
不對,她還不認輸!一定還有辦法,就算不能讓她反敗為勝,至少也能讓她拖延一些時間。
她瞪著銅鏡,微瞇了瞇眼,鏡裡頭的小女人,也跟著瞇了瞇眼,各種鬼主意,就在她腦子裡轉啊轉。
就在她忙著思考的時候,那些女眷們,已經替她穿好嫁衣,戴上鳳冠與喜帕,再披上霞帔,把滿心不悅的她,像是趕鴨子上架似的,半推半拉的領出閨房。
踏出房門,她瞧見站在一旁的宮清揚,眼兒陡然一亮。
「宮清揚--」她喚道,也不管旁人用拉的,還是用推,硬是停在原地不動,不肯往前再走一步。
宮清揚恭敬垂首,一如往昔。
「請問無雙姑娘,有何吩咐?」
金金瞧見她停步不走,紅唇帶笑,輕聲催促著:「無雙,可別誤了時辰。」
「師娘別擔心。」她掀起喜帕,硬擠出笑容來。「我要嫁人了,總得交代掌櫃的幾句,馬上就好,妳先請,無雙立刻就來。」
「妳出閣呢,怎麼能讓妳一人自行到前廳。」金金瞧她一眼,再看看宮清揚,「妳要交代,就快些交代,也下差這一點兒時間。」
唐十九也不耐的插嘴。
「是啊,別拖拖拉拉的,有話就快點說一說。」
龍無雙瞪了好友一眼,知道這票人,除非看她上了花嫁、拜了堂,否則是不會離開。無奈之下,她只能壓低聲音,匆匆交代宮清揚。
「弄一份饕餮宴給我送來,記住,每道菜都不可缺。另外,把藥準備好,要無色無味的。」
說完,她沒等宮清揚回答,便快步走到金金身邊。
大紅喜帕,再度蓋住了鳳冠,她的眼前再度變得一片嫣紅。她低著頭,在女眷們的引導下,慢慢走到前廳,視線所及,能瞧見的就是自個兒的繡鞋,跟鞋旁那一丁點的地。
才剛走進前廳,就聽見玄武大街上,又是一陣騷動。緊接著而來的,就是金金的喝止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