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實在是很嘔,今早她不只兩腿疼痛,腰也痛,手也痛,為了採訪他,她這位大牌記者可是吃盡苦頭。
「那個傭人,你把麵包拿過來好嗎?」她指使坐在向豪捷身畔看他吃東西的老太婆。
奶媽溫婉地笑著,伸手要端麵包,立刻被向豪捷制止。「李小姐,她是我的奶媽,在這裡沒有人可以指使她。」
李宣宣被這樣嚴峻的警告嚇了一跳,陪笑臉說:「原來是奶媽,不好意思,失敬失敬!」她只得老實地自己端著餐盤來拿麵包,面對向豪捷森然的目光,她突然覺得他好可怕,萬一她的計謀被他拆穿,他一定不饒她,看來她得開始盤算退路,以免偷雞不著蝕把米。
向豪捷不搭理李宣宣,他草草吃完早餐,喝完早茶,對奶媽耳語:「在我出門前,別讓那女人有機會纏著我,我不想看到她。」
奶媽眨著眼睛,用無聲的唇語說:「沒問題。」
向豪捷隨即走出餐廳,今早他得去一趟比利時的鑽石交易所,但出門前他想去探望柔逸,不知她醒了沒?
他走向二樓她的房前,猶豫著要不要敲門,僵立了約一分鐘,連他自己都受不了自己,他連敲門都要考慮,太不像他了,他不過只是想看她一眼,看她在做什麼而已。
叩叩,他毅然決然地敲了門。「你在嗎?」
柔逸聽到他的聲音,心一陣恍然,臉兒發燙。「我在啊!」
「我能進來嗎?」他覺得自己突然變得不擅和女人打交道。
「這……」她才剛從浴室出來,身上裡著浴巾呢!
他以為她要說「不」,霸氣地逕自開了門,見到她羞怯地緊並著修長的雙腿,雙手緊張地揪著浴巾,惑人的長髮黑亮亮地披在肩頭,美麗的鎖骨隱約發顫。
他沒有說抱歉,進了房中,說不出的彆扭。「房裡……有缺什麼嗎?」勉為其難地找了話說。
她搖頭。
「要不要傭人送早餐來?」他心底燥熱。
「早餐一向是八點才送來,現在時間還不到……」她希望他燙人的眸光不要直盯著她。
呼——他在心底吁了口氣,看來他是多此一問了。他漫不經心地點了頭,卻不捨得離去,總覺得有什麼是他想做卻沒做的。
「待會兒我要去比利時。」
他走近她,教她的心急遽地狂跳。
驀地,他摟住她,輕聲詢問:「有沒有要我幫你帶什麼回來?」
她心底有股奇異的暖流在奔竄,緩緩地抬起頭注視他。「你平安地去,平安地回來就成了。」
他俯視她如星光般醉人的雙眼,低低地說:「我走了。」旋即放開她。
「你只是要來告訴我這些嗎?」她輕握住他的手,發現他粗糙的手心滲著汗水!他也會緊張嗎?她驚奇著,心情比炎夏更赤熱。
「不……不只……」他反握住她的小手,把她扯到懷裡,低下頭去搜尋她的唇,心情莫名煎熬地吻她。
她腦子烘熱,青澀地給他回應,忘了身上只有一圈浴巾,伸手攀住他的頸子,想更貼近他。他緊擁抱她,恣情地吻她,大手變得極不安分,兩人的呼吸隨著熱吻滾沸,升高的體溫驚動了彼此。
「要等我回來嗎?」他灼人的呼吸低回在她動人的鎖骨上。
「你要……我等嗎?」她迷惑地問,直到他抬起臉,她看見他眼中的渴求,才知他要的並不是一般的等待。
「告訴我。」他低啞地說。
「我等你。」她無限心悸。
他輕撫她柔潤的唇瓣,烙上輕吻,放開她離去。
她撫著通紅的唇,心跳如熾如狂,看著他關上房門,她的心也隨他而去,她愛著他、戀著他,可是她不能告訴他,她深知不會被他珍視。
她的這份愛不可說,不可說……
寧願只放在心上。
第六章
私人飛機直上天際,到達雲層的頂端,從倫敦直飛布魯塞爾,向豪捷獨自坐在窗邊,拿在手上即將和霸王、狼主開會的資料一個字也沒看進去。
真糟!他神思不屬是為哪般?
放下手中的文件他撐著下顎!看向窗外一片晴空萬里無雲,五十五分鐘的航程竟變得漫長。其實他根本不想一個人坐在這裡,他希望身邊有人相伴,而且是那個身上總是透著淡雅香甜的女子,這感覺竟像是墜入愛河,他很想念她,迫不及待想再看見她清靈的小臉,品嚐她羞澀的吻……
對女人他的心態總是玩玩而已,包括一開始他對柔逸也只是一時興起,直到昨夜他才深深瞭解自己的錯誤,她保守單純,和他一向所往來的女人大大不同,他再也玩不下去,逼得自己非得正視她。
其實他自己有飛機,隨時可以送她回台灣,他卻把她載來倫敦,潛意識裡他根本是想留住她的。
他有個奇異的念頭,很想認真地去愛上她,就算必須對她負起責任,又何妨?
結婚這種事對他而言是「另類」了點,但對象是她的話,他並不排斥;晚上回倫敦時就告訴她——「放心地跟我談戀愛吧!」
一抹笑意在他眼中,他的心有著難能可貴的真誠。
忽然間,機身一陣搖晃,擴音器發出警報。「機長報告,遇到晴空亂流,大人請繫緊安全帶,切勿離座,現在飛機正通過嚴重亂流中……」
機身晃動得更劇烈,所有的櫃子門全都被晃得打開來,向豪捷桌上的資料散了一地,他傾身要拾起,飛機竟像是失速般的急遽下降,突來的巨大壓力令人驚心動魄。
「糟糕,引擎有不正常反應,請穿上救生衣……完了……引擎失控了!怎會這樣……怎會這樣……」機長驚叫。
「穩住,再試試手動駕駛,大家穿上救生衣。」向豪捷對嚇呆了的空服員大喊,在強烈的震動中伸手拿救生衣,套在身上,往駕駛艙走去,這短短的路程因強烈的震動而變得遙不可及。
機長驚吼:「無法手動駕駛……飛機失速了……我們將墜海……」
亂成一團之中,飛機從萬尺高空直往下墜落,大海狂肆的衝擊力使機身斷裂扭曲,海水不斷湧進,將所有人、所有東西全掃進狂肆的浪潮中,且形成巨大漩渦將殘骸捲進深海。
向豪捷頭部猛然被硬物撞擊,神志沒入黑暗,這一切來得太突然,在他最後一絲意識仍清醒前,他依舊心繫著柔逸,他沒忘他想告訴她的那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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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的霞光映在柔逸的髮梢,她在院子裡走動,頻頻看著深長道路的那端,期待向豪捷歸來。
出門前他特地要她等他,教她的心情意外地感到甜蜜。猜想他是要帶什麼驚喜給她嗎?可能嗎?
經過一夜,他們之間突然變得有種奇異的親暱,有某種不可言喻的東西牽繫著她和他,她好喜歡這感覺,像戀愛一樣快樂……在她心底她是愛著他的啊!
如果他心底也有她,她會雀躍得像是飛上雲端了,但她知道這只是自己的想法,他並沒有那麼說呀!
她紅著臉,欣喜地等著他回來。
驀地,遠方有兩輛黑色加長型房車駛近,她以為是向豪捷的座車,開心地跑向大門去,跑得喘吁吁。但前一輛車的車門一開,走下來的是一位穿著正式西裝,滿頭白髮,氣度非凡的英國老紳士,他面容顯得哀淒,隨後下車的是一位相當高貴的華裔老婦人,她悲傷哭泣著,手絹頻拭淚,老紳士扶著她。
後面那輛車走下來的兩人,分別是她所見過的富豪斯祺傑和韋翔傑,他們身著黑西裝,戴著墨鏡,面容肅穆。
是怎麼回事?他們怎會來?那位老先生和老太太又是誰?
柔逸正覺得奇怪,奶媽哭哭啼啼地從屋裡奔出來,和那位老婦人抱頭痛哭。「老爺、老夫人,大人他的座機墜海了……」
「我們都接到消息了……」老夫人哭得更傷心。
柔逸一下子沒意會出奶媽說了什麼,等她想起奶媽一向是叫向豪捷「大人」,她心底霎時一震!向豪捷的飛機墜海了?而這兩人一定就是向豪捷的雙親。
他們一行人匆匆進屋,沒人注意到她。她搖搖欲墜地跟進了屋裡,他們全佇足在客廳的超大螢幕前,新聞快報正在播報——
「今天接近中午時分有架私人飛機墜海,證實是漢普頓公爵座機,海巡部隊正努力搜尋生還者,目前仍是一無所獲……」
不、不是他,他叫向豪捷,不是叫什麼漢普頓!
柔逸惶惶然地跑向一則去,看到電視螢幕特別標出他的中英文名字,向豪捷三個字映入眼簾,她的心像被扯碎了,身上的每根神經都在抽疼。
是他,真的是他!
她腦袋頓時變得空白,心也變成真空狀態,她瞪大了雙眼看著電視,呆立著直到悲憤排山倒海地從心的最底層竄上來,填滿了她的腦子、她的心,她滿眼是淚,渾身顫抖,腳步虛浮地走回房裡,癱倒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