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情上是白癡,可不代表吃起醋來也跟著馬虎。
雖然秦芹仍是習慣性地要自己不要想太多,先把過錯都推到自己身上,可是她猜半天、想半天,仍然不知道為什麼原本對她一直都很和善的朱劭亞,會開始處處找她麻煩。
休息時間結束後,她幾乎就沒休息過了,朱劭亞一直冷著臉,一下要她搬這個,一下要她搬那個,甚至還好幾次擺明了惡整她,一組得大男人才扛得動的燈具,要她前前後後搬了兩、三趟,最後他竟然回給她一句--
「我有叫妳搬嗎?」
就算是再怎麼遲頓的人,也都看出了朱劭亞的刻意刁難,不過看在眼裡的人,眼中都露出「終於開始了」的眼神,他們老早就認定秦芹根本和朱劭亞有過節,會被惡整是早晚的事。
有人冷眼旁觀,有人幸災樂禍,也有人良心不安,但不敢冒死直諫。
史凱歌早知道朱劭亞玩什麼把戲,所以早一步地把斐伊遣開,臨時要他去趕別的通告。
為了裴伊未來的前途著想,秦芹這個經紀人還是不要跟著他離開比較好。因為他知道朱劭亞就算要對付秦芹,也不至於太狠心,但對付斐伊這個眼中釘可就不一樣了。
其實這些對秦芹來說都還可以忍受,最讓她挫敗的,莫過於當午餐時間到了,朱劭亞仍是冷著臉,丟了一堆分明不應該落在她身上的工作給她,自己則笑著和其他工作人員談天說地。
當他轉過身的剎那,秦芹的眼淚差點壓抑不住要掉出來。
她怪自己太軟弱,也太天真了,竟然真的把每天的午餐時間當成心靈的避風港,以為就算工作上遇到再多困難,她仍然可以躲到天台,而他仍會一如過去幾天般出現,溫柔體貼的給她安慰。
又不是沒被排擠過,又不是不曾在工作上被刁難過,怎麼這次竟然會有心酸和心痛的感覺?
或者其實是自己真的在工作上的表現不盡理想,她不應該認為朱劭亞對自己曾經和顏悅色,就認定他不會對她要求嚴苛。
沒錯,這點辛苦不算什麼!儘管餓得兩眼發暈,但秦芹很快地給自己加油打氣,把自怨自艾的情緒甩在一邊,繼續將那一箱不知從哪裡冒出來,又重得得要她花盡吃奶的力氣,才能推得動的鐵箱子推向電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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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時間。
秦芹自一個人推著鐵箱子到地下室之後,就沒再出現過。
「我看是受不了,落跑了。」幾個偷閒的人躲在一旁閒磕牙道。
「不會吧?除非她想辭職,否則躲得了一時,哪躲得了一世。」
「要是我早就辭職了。」皇太子整人的手段可是出了名的沒良心。
「噓!太子殿下過來了。」一群人立刻做鳥獸散。
朱劭亞在這天下午已經數不清第幾次經過電梯,裝作若無其事地看了看表,然而熟悉他的人只要見到他微擰的眉頭,就知道此刻他的內心根本就不像外表所表現出來的那般平靜。
「要是掛心的話,就下去看看吧!」
史凱歌的聲音懶懶的自他身後響起。
朱劭亞臉色一沉。
「掛心什麼?」他幹嘛掛心一個把自己當空氣的女人!
「喔!」史凱歌聳聳肩,「我是沒差啦!咱們的地下室東西堆得滿多的,據說工作人員被雜物壓倒重傷送醫是屢見不鮮,所以最近總務部都把它鎖起來,已經沒怎麼在使用了,我看是都不會有人經過了,要是剛好有人在裡面喊救命,就算喊破了喉嚨……」
他的話還沒說完,朱劭亞已經像風一般的由逃生梯衝下樓。
「呿!搭電梯不是比較快嗎?」史凱歌在身後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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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芹想,她這輩子從沒做過這麼操勞的苦力。
餓得兩眼發暈,加上體力透支的結果,就是當好不容易把箱子推到地下室時,整個人就虛脫無力地坐在滿是灰塵的地板上,連動一根手指頭都嫌吃力。
早知如此,她今天早餐就會把那塊三明治吃完,現在也不會累成這樣,因為怕遲到,她早上只喝了一杯豆漿就出門了,午餐又沒吃……
地下室的空氣實在有點糟,可是她又不想以這副灰頭土臉的模樣出現在大家面前。
休息一下好了,她想。
因為餓過頭,反而沒了飢餓的感覺,接著就不小心睡著了,待她醒過來,地下室的燈不知何時被人給關掉了,因為這裡本來就很少在使用,只要警衛或清潔人員碰巧經過,都會順手把燈和門給關上,所以她睜開眼的時候,根本就是伸手不見五指。
糟糕!她竟然睡著了,她到底睡了多久?
因為空氣下流通的關係,就算是小睡了一下,身體仍然覺得很疲累。
四周完全沒有窗戶,大門也緊閉著,耳邊連一點聲音都聽不到,就代表抽風機都沒在運轉,整個空間幾乎是封閉的。
在完全沒有一絲光線的情況下,眼睛的功能根本毫無用武之地。秦芹開始有些擔心,因為她進到地下室的時候,已經累得不管三七二十一了,根本沒仔細觀察這個地方,所以現在要她憑記憶找到出口的方向,似乎有些困難。
慘了!行動電話在樓上,沒帶下來。
秦芹開始慌了。
她拚命說服自己:不可以慌張,不可以害怕,說不定外面有人。
「救命啊!外面有人嗎?」
顫抖的聲音像被吸進黑暗裡一般,過了許久仍沒得到回應。
只要摸索著找到牆壁,就一定能找到出口。
但問題是,就算她找到出口,也不知大門有沒有被鎖上?
對了,她有鑰匙!她怎麼忘了呢?因為要把東西搬到地下室,她還和總務部借了鑰匙。
秦芹連忙掏著口袋,好像溺水的人終於抓住救生圈一般。
匡噹一聲,是金屬掉到地面的聲響。她緊張地在地面上一陣摸索,地板上積了厚厚的一層灰塵,偶爾還會摸到蜘蛛網。
真難想像,外面的人一進到艾爾菲,都會為整棟大樓的光潔新穎所吸引,卻沒想到地下室竟會髒成這樣!
人在緊張的時候,簡單的事情反而會被搞砸,冷汗自秦芹額上冒了出來,滴到手臂上。
她心裡愈來愈著急,剛才她聽見聲音,明明是掉在附近的鑰匙卻怎麼也找不著。
怎麼會這樣?為什麼她會遇到這種事?
眼睛看不見,耳朵聽不到半點聲音,強烈的恐懼、挫敗、孤獨,開始啃蝕她所剩無幾的勇氣。
累積了一個下午的難堪和委屈,這時候一古腦兒的全跑出來,秦芹蹲在黑暗中,停下了摸索的動作,忍不住抱著膝蓋啜泣了起來。
她總是怪自己,把脾氣一層又一層包緊,她相信自己可以再承受更多,只要告訴自己,其實都是自己的錯,那麼外來的一切壓力都是可以被原諒的。
可是現在,她卻被一根鑰匙給打敗了,它戳破了她層層包裹的忍耐,讓她不得不看清自己的軟弱。
為什麼連一根鑰匙都要和她作對?為什麼她要遇到這種事?為什麼她明明沒得罪任何人,卻還是要被排擠?
她縮在黑暗中,哭得好心酸,完全沒發現地下室的大門霍地被打開了。
「秦芹?」朱劭亞一路從頂樓衝到警衛室拿鑰匙,生怕慢了一步,秦芹就會像史凱歌所說的那樣,一個人在地下室喊救命,卻喊破了喉嚨都沒人發現。
好像有人在喊她的名字?秦芹仍然在嚶嚶哭泣,卻沒有抬起頭。
一定是她的幻覺,每次都是這樣的,在她覺得自己獲得救贖之後,老天爺就狠狠地抽回那些恩賜,讓她更加失落。朱劭亞的友情是如此,現在的幻聽也是如此吧!
朱劭亞聽見悶悶的嗚咽聲,好半天才找到電燈開關,順著聲音來源,這才發現被一堆快迭到天花板的雜物所包圍的秦芹,像個小女孩一樣抱著膝蓋縮成一團,嗚咽聲的主人就是她。
冷峻的臉滑過一絲怪異的神色,他撫住胸口。
怎麼會這樣?地下室的空氣太糟了嗎?他覺得胸口痛得快要裂開似的。
「秦芹……」出口的聲音變得瘖啞,這時的他,完全沒顧慮到那些他平常看到一定會皺著眉頭退避三舍的灰塵與髒亂,在秦芹身邊半跪下身。
他伸出手拍著她的肩膀,卻有些顫抖。
察覺了周圍的光亮和朱劭亞的呼喚,秦芹這才緩緩地抬起頭來。
淚眼矇矓間,她看到了那個讓她不知該嗔怪或該覺自責的臉孔,抽噎著抬起手臂抹著眼淚,也不管臉上是不是哭得一塌糊塗。
「為什麼?」秦芹仍然止不住哭泣,「我是不是做了什麼讓你討厭的事?你為什麼要這樣……」
她不想失去他這個朋友,可是一整個下午所受到的委屈卻又讓她好難堪。
他可以對她嚴厲,可是能不能不要在對著別人露出微笑的同時,卻給她冰冷的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