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別挖苦我了,夫人今天怎麼樣?」
提到如雙,小巧的臉就垮了下去。
「還能怎麼樣?現在奶娘正在為她淨身,我看時間也差不多了,我該去為夫人準備午餐了。」
「好吧!我進去看看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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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的後面有一個通道,通往一個極為隱密的小房間,周雲敲了敲門,等裡面應了聲之後才推門進入。
一進房間,就看到奶娘背對著門,正在為坐在椅子上的如雙梳頭,周雲輕輕的走上前去。坐在椅子上的如雙,就像是一個沒有了靈魂的軀體,木然的望著窗外,沒有思想和意識。
周雲忍不住搖頭輕歎,回想起三年前司馬靖中箭墜崖之後,如雙受不了刺激而當場暈了過去,周雲帶著她和小巧會合之後,先回到了清香寺,想等如雙醒來之後再行打算。
結果沒有料到,如雙醒來之後竟然再也不言不語,不動不吃。周雲和小巧嚇了一跳,因為司馬靖的事情還在風頭上,也不方便替如雙請大夫來診治,只能這麼拖著,接著的一個月,兩個人可以說是想盡了辦法要讓如雙回復神智,但是都沒有效果。
後來,周雲覺得清香寺畢竟是個修行的地方,不宜久留,於是在一個夜裡悄悄回到將軍府,一把火燒了將軍府,但是小心的留下了庭院深處的一處院落,避人耳目的遷了進去。
而如雙的奶娘在知道司馬靖的死訊後立刻辭去了秦府的工作,來到了振遠將軍府,剛巧周雲在那一天出門的時候遇到了在門口張望的她,於是告訴了她如雙的現狀,她也立即決定留下來照顧如雙。
這樣的日子過了三年,三年來如雙依舊不會動也不說話,早晨醒來由小巧抱下床之後便鎮日坐在椅子上望著窗外,直到天黑,小巧看著她在椅子上睡著之後把她抱上床才休息。
而面對不能進食的如雙,小巧也只能把所有的食物熬煮成湯,讓如雙喝下,以維持她的生命。
而如雙的變化也很大,原來的她雖不豐腴卻是十分的嬌美動人,但是如今她變得瘦骨嶙峋,就像是只有人皮包在一具骷髏上一樣,而原本光滑柔順的黑色長髮,也變得乾枯,就像是曬乾的稻草一樣。
如雙就像是只有軀殼還活著,其他的部分都和司馬靖一起死了,每個人看到了如雙的樣子,都會忍不住的心酸,埋怨上天的不公平。
正當周雲在沉思的時候,小巧拿著菜湯進來了,奶娘讓如雙靠在自己的懷裡,一口口的餵著那讓如雙藉以維持生命的汁液。
看著這個情形,小巧忍不住掉下淚來。
「小巧!不許哭,夫人雖然不說話,但是她還是聽得見的,她看你哭,她會難過的。」周雲忍著鼻酸,斥喝著小巧。
「如果夫人能難過就好了,我每天幫她淨身的時候,看著她的身子,我都會忍不住的想,就讓她好好的去吧!我們何苦自私的留住她,讓她受這種苦呢!」奶娘邊餵著邊用傷心的語調說道。
「別這麼說啊!奶娘,爺的屍首一直都沒有找到,我們該抱著希望的啊!他說不定還沒有死,說不定正在哪兒避風頭,不能回來啊!」周雲安慰著奶娘也安慰著自己。
「不可能的,如果爺還活著,他這麼愛夫人,無論有什麼危險都一定會回來接夫人的。」小巧根本不抱任何的希望。
「不!三年我們都等了,更沒有理由在這個時候放棄夫人,而且說不定哪一天爺突然回來了,夫人的病當然也就會痊癒了啊!我們該有這個信心的,是不是?」周雲用充滿信心的語調說著,奶娘和小巧不約而同的點點頭。
周雲望向窗外,心底不禁問著上天,這樣等下去究竟有沒有意義?而司馬靖到底是生是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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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富村,一個遙遠海邊的小漁村,是個居民很少、政府不太管也管不到的地方。雖談不上富裕,但是卻能夠靠著漁產,與少得可憐的農作物,過著自給自足的生活。
長富村的居民都很淳樸,也大都安於這樣的生活,所以大部分的居民都不曾離開村裡。
這天是個休息的日子,所有的男人都沒有出海捕魚,有的聚在一起喝酒聊天,有的則是在修補魚網和魚具。而女人們也因為自己的丈夫難得在家,都興高采烈的準備著吃食,村子裡一片平和的景象。
村長的女兒,葉若蝶,今年十九歲,從小就在海邊長大的她,雖然沒有十分出色的長相,但是有著健康的膚色和健美的身材,加上她人如其名,總是像只忙碌的彩蝶般到處飛舞,使她看起來總是開朗而有朝氣。 村裡不少的年輕男子都心儀於她,而村長夫人從她滿十六歲之後就在替她物色適合的對象,但是若蝶並不想這麼快就成親,這才拖到了現在。
若蝶剛剛才幫著母親曬完了衣服,偷了個空,便來到海邊散步。遠遠的,看到一個人影,正專注的在修補著漁船的破洞,看著他,若蝶唇畔不自禁的浮起了一抹微笑,輕快的走上前去。
「還在忙啊?就快要吃午飯了呢!」若蝶在船緣坐了下來。
那人聞聲抬起頭,看見來人,沒有做任何反應,繼續低頭做他的工作。
那人就是司馬靖,三年前中箭墜崖之後,隨著浪潮漂流至此,被當時正在海邊散步的若蝶救了回去。
從沒有陌生人來訪的小村子,來了這麼一個來路不明又受了重傷的人,著實讓大家慌了手腳,可是善良的村民馬上就接納了他,請來了村裡的大夫為他治傷。
司馬靖連續發了三天三夜的高燒,囈語不斷,全村的人都以為他可能沒救了,沒想到他卻活了下來,好不容易等他清醒了,想問清他受傷的原委,才發現他早就失去了記憶,連自己的名字都記不起來。
村人想了很多辦法,都無法讓他想起任何的事,於是只好收留他,讓他養傷,教他捕魚,讓他可以養活自己。
若蝶在他受傷期間可以說是無微不至的照顧著他,司馬靖痊癒之後,若蝶更是一手負起了照料他生活起居的雜事。
村長本來是不贊同他們兩人在一起的,尤其是當他想起村裡的大夫說司馬靖身上的傷痕可能是被人鞭打所造成的,他便覺得司馬靖的身份不單純,為了怕惹上麻煩,有一陣子也試圖禁止若蝶跟司馬靖太過接近,可是若蝶根本就不聽勸,還是一個勁的往司馬靖那兒跑,管也管不住,久而久之,村長也就只好隨她去了。
司馬靖的傷好了之後,就開始學著跟村子裡的人去捕魚。也不知道是怕生還是怎麼的,司馬靖總是獨來獨往,空閒的時間不是修捕魚具就是望著大海發呆,不管對誰都是冷冷淡淡的,時間久了,大家倒也都習慣了,也不覺得他特別奇怪。
若蝶雖然習慣了司馬靖的冷淡,但是對司馬靖漠然的反應還是有一點失望,其實若蝶不願意接受母親給她安排的對象,絕大部分是因為司馬靖。
自從她從海邊救起了他,並且和他一起經過了那麼長的一段養傷的日子之後,若蝶對司馬靖的好感與日俱增,雖然司馬靖對她並沒有特別的好,但是她就是忍不住的要受到他的吸引。
「你怎麼來了?家裡的事情都忙完了嗎?」司馬靖感受到了若蝶失望的情緒,有些過意不去的淡淡問了句。
「是啊!」見司馬靖難得的回了話,若蝶高興的笑了,「娘要我來找你,說是今天中午到我們家來吃飯,你……能來嗎?」
「好啊!謝謝。」司馬靖無可無不可的說道。
若蝶望著司馬靖,心中的疑問一直問不出口,好半晌,才鼓超勇氣似的開口,「你……」說了一個字,卻不知要如何接下去,兩人之間沉默了好一段時間,司馬靖狐疑的抬起頭來,看著臉頰泛紅的若蝶。
「嗯?」
「你想起什麼過去的事了嗎?」若蝶真正想問的問題一直問不出口,只好拿另一個問題來解除兩人之間的尷尬。
「沒有。」司馬靖有些迷惘的望著海面,「不!也不能說完全沒有,其實有的時候有些畫面會閃入我的腦海,片片段段的,根本就連不起來。每當我好不容易抓住了些什麼,令我懊惱的頭痛就會打斷那種感覺。」
「是嗎?那你……覺得你自己成過親了沒有?」若蝶充滿期待的問道。
成親!這兩個字閃過腦海的同時,一雙堅定的大眼睛突地撞入司馬靖的心房。
那是誰呢?司馬靖努力的回想,抓住那片刻的感覺,試著在自己的記憶裡找尋那雙大眼主人的樣貌,那雙眼睛,帶著夢幻的光彩,彷彿會微笑,是了!那抹震撼人心的微笑,那到底是誰?
正想著,一陣尖銳的痛楚閃過腦海,司馬靖痛得閉上了雙眼,那好不容易浮現的影像立刻消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