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車從她正上方的馬路經過,雖然只有短短幾秒,她仍清楚認出駕駛座上的臉。
是昭少爺!他來找她了。
小潾心中狂喜,鑽出草叢,七手八腳地爬回路面,狂奔著追在他車後,口中大叫,「昭、昭,我在這裡。」
然而楊鴻昭急著去找小潾,即便在山路上也猛踩油門不放,更無暇注意後方動靜,三兩下就把她遠遠地拋在後頭。
小潾不肯死心,硬是拚上她全國游泳賽冠軍的體力,發瘋似地追趕著,「昭!」
「楊總裁,後面好像有人。」在車裡,負責帶路的方雁青望著後照鏡說。
楊鴻昭瞄了一眼後照鏡,大吃一驚,立刻踩下煞車。雖然距離很遠,光線太暗看不清楚,但他絕不會認錯。
小潾見他緊急停車,喜出望外,快步朝他定去。
但是她接下來看見了令她不知所措的景象--楊鴻昭下了車,而從另一邊車門走下那個長得像雪貞的女子。
為什麼……她會在這裡?
小潾不由得停下了腳步,怔怔地望著兩人。她腦中一片空白,因此沒注意到自己正站在岔路口,更沒注意到,有一輛車正疾駛而來。
黃秘書為了追趕她,猛踩油門飆得飛快,因此當他發現路口站著一個人時,已經來不及了。
「小潾!」楊鴻昭厲聲大叫朝她飛奔而去,但已經遲了。
小潾被撞飛到空中,隨即跌落到山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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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詛咒嗎?還是所謂的命運?
先是母親,然後是雪貞,現在又是小潾,為什麼他所重視鍾愛的人,總是會一個個遭遇不幸?難道他命中注定不該得到幸福?上天真的要如此殘忍地待他?
黃秘書把車子沖得急如星火,後座的楊鴻昭望著昏迷不醒的小潾,腦中不由自主地一再閃過疑問。
倏地,他一咬牙,揮去了腦中的雜念。
不對,媽媽跟雪貞都是當場死亡,但是她還活著,她還有希望!
雖然她滿身是血,雙眼緊閉,臉色白得令人心驚,但她還活著,還在為生命奮鬥,他當然更不能灰心。
伸手握住她冰冷的小手,不省人事的她立刻反射性地回握他,他心中立刻湧起一陣喜悅。
「小潾,我是鴻昭,妳聽見我說話嗎?妳聽得見對不對?」湊近她耳邊,楊鴻昭輕聲低語著。「我是來帶妳回家的,回我們家。我們說好了,要用大壁爐烤地瓜,還要躺在客廳地上看星星,妳記得吧?妳不會忘的,對不對?還有,我要在皮夾裡放妳的相片,可是我不知道該放哪一張,妳來陪我選,好不好?」
握緊了她的手,他的聲音不由自主地沙啞了。
「妳一定要振作,一定要好起來,聽到了沒?這次我不准妳自己決定了,妳絕對要好起來,要跟我一起回家,知道嗎?」我要帶妳回家……
車子終於到醫院,她馬上被推進手術室,楊鴻昭則坐在等候區,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著手術室的燈,一秒也不曾移開視線,彷彿那是引導著他未來的明燈。
李夫人很快就趕來了,在等候區裡大哭大鬧,還對楊鴻昭又拉又扯。
「楊鴻昭,都是你,是你害了我女兒,你誘拐未成年少女又背叛她,她才會碰到這種事,我一定要告死你。」
要是在平常的時候,楊鴻昭一個眼神就可以讓她閉嘴,但是現在他整顆心都繫在手術室裡的人身上,對這個歇斯底里的女人完全視若無睹。
李夫人罵完他,又回頭罵黃秘書,「姓黃的你是白癡啊?開車不長眼睛,居然撞到我女兒,你等著上法庭吧!」
黃秘書強忍驚慌安撫她,「夫人,您冷靜點,待會要是記者趕來,只怕會很難收場。」
李夫人聞言氣得跳腳,「我女兒都快死了,還管什麼記者啊!」
楊鴻昭心想原來一定要等到女兒快死了,她才會表現出母親應有的樣子。
這時,手術室的門忽地開了,一名護士跑了出來,「傷患大量失血需要輸血,現在血庫的血不夠,你們哪位是A型血型?立即和我去捐血。」
結果,楊鴻昭和黃秘書血型不合,李夫人酗酒過度不能捐血,正一籌莫展的時候,忽然方雁青走了進來。
「我來吧,我是O型的。」
「妳……」楊鴻昭非常吃驚,沒想到她居然願意幫他到這種地步,「謝謝妳!」他這生從來不曾這樣感激過一個人。
她淒然一笑,「你不用謝我,我這樣做也是為了自己。雖然我得不到你的心,只要那個女孩身上流著我的血,至少我身體的一部分也能被你所愛……」
他無語,不知該說什麼?
「還有,我的本名是方雁青,請你不要忘記。」
這是她最後,也最真摯的祈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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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片花海中,她獨自佇立著。
眼前的景象很眼熟,仔細一想,才發現是以前作過的夢。
糟糕,她又在作無聊的夢了,得趕快醒過來,不然昭會生氣的。
小潾四處張望,卻沒看到楊鴻昭人影,只見到不遠處站著一名女子,漆黑的秀髮配上雪一般晶瑩的肌膚,還有星星般閃亮的眼睛,就像是精靈下凡。
雪貞緩緩地定到她面前停下,小潾尷尬萬分,不知該如何面對她,只好從最基本的招呼開始,「呃,妳好!」
雪貞面無表情,冷淡的表情跟楊鴻昭倒有幾分相像,「妳還要睡多久?」
「咦?!」小潾有些摸不著頭緒。
「這裡不是妳該來的地方,快點回去吧,鴻昭還在等妳。」
小潾實在很想乖乖照辦,但是……望著眼前美得不染一絲塵埃的女子,她頓時自慚形穢。
「這個……昭少爺在等的應該是妳吧?七年來,他一直都記著妳。」
雪貞表情稍微柔和了一點,輕歎一聲,「我有把握如果我還活著,一定可以打開他的心扉讓他重拾歡笑,偏偏我活不到那時候,反而是妳完成了。雖然我很不甘願,還是要承認,妳做得很好。」
「我?我什麼都沒做啊,而且他的心扉也只會為妳而開而已。」小潾說著又難過起來,「現在他又遇到了一個長得很像妳的女孩,如果少了我這個累贅,他應該會過得更幸福吧?」
雪貞冷冷地說:「真沒想到妳居然這麼沒用,妳的長處不就是神經粗、臉皮厚嗎?」
「呃……」
「那個女人不是我,她永遠不可能代替我,更不能代替妳。她能做的只有用她的血保住妳的性命,但是要不要清醒,完全要看妳自己。鴻昭這輩子吃了那麼多苦,妳還要再讓他嘗到失去妳的痛苦嗎?這未免太狠心了吧?」
小潾聽到這話,頓時心裡一震。沒錯!她明明發過誓,一定要讓他幸福的,怎麼可以這樣就退縮了呢?
「我、我要回去,麻煩妳教我怎麼做。」
雪貞臉上終於漾出了溫柔的笑容,「這才像話。妳看看前面那個光點,妳就朝它跑過去,然後跳進去就行了。」
「謝謝!」說完小潾飛快地朝光點跑去,然後縱身一躍。
在身體被光芒吸進去之前,她耳邊聽到雪貞的聲音,「醒了之後,請妳代替我給他一個吻。祝你們幸福。」祝你幸福,鴻昭……
痛!一片黑暗後,小潾再來的感覺是痛,她眨了眨眼,入目是雪白的天花板和光線適中的日光燈,她張望了一下,知道自己正躺在一間高級病房裡,車禍的記憶霎時回到腦海。
她的視線從垂著窗簾的窗戶移到病床旁的醫療儀器,最後落到正趴在床邊的楊鴻昭身上。
他身上只蓋著一條薄毯,以手腕為枕,她昏迷以來,他應該都是這樣陪著她吧!
她顫抖地伸手輕撫他的頭髮。
他向來淺眠,這一來立刻醒了過來,抬頭見她一雙漆黑大眼正凝視著他。
「昭,早安。」
「早安。」語氣雖然跟以往一樣淡淡地,卻伴隨著狂喜的笑容。
小潾含淚看著他,雖然他形容憔悴、胡碴滿面,在她眼中卻仍是俊美無比。
見她試著坐起來,楊鴻昭趕緊伸手扶她,「別太勉強。」
她輕輕搖頭,伸手抓住他領口,一把將他拉近,在他唇上輕點了一下,「這是雪貞給你的。」
「雪貞?!」
他還沒會過意,她已經再度湊上前給他一個纏綿至極的深吻,「這是我給你的。」
從此以後,她還要給他更多、更多的吻。
而他的吻,也全部都是屬於她的。
尾聲
在武家大宅天則樓裡,各方賓客雲集,全部都是達官顯貴。這次是武明賢慶祝跟太太結婚四十週年的宴會,場面自然特別盛大。
宴會中,武德光還錦上添花地宣佈了他的愛妻謝心荷已經懷孕兩個月,頓時掌聲如雷。
這件可喜的事,還是在他們夫妻火速殺到屏東,捲起袖子想給小潾輸血時才驗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