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白燈芯心中所念又有誰知。
「燈芯……這是真的嗎?那個……妳要嫁給那個小王爺的事是真的嗎?」小皎衝進白燈芯房內,無法置信地高聲問道。
白燈芯躺在床上背朝外,似乎在生悶氣,聽到她的話也只是嗯了一聲。
「是為了公子嗎?」小皎小心問。
白燈芯坐起身詫異地望著看起來憨憨的小丫頭。「妳怎麼知道?」
「因為……因為燈芯很愛公子啊!」小皎很肯定地說。
白燈芯伸手抱住她,把頭擱在她的肩上,心裡好難過。「小皎,我這麼做對嗎?以後我就不能再愛他了,怎麼辦?這麼做對嗎?」
小皎想起畫靈犀溫潤的性子,她訥訥地道:「妳這樣做,公子知道了會不高興的。」
「難道我能看著他死掉嗎?我怎麼能棄他不管不顧呢?」
小皎微微側頭把她推開,直視著她淚流滿面的臉。「燈芯不是一直都知道怎麼做嗎?因為妳愛公子啊!」
「討厭!」白燈芯抹著眼淚笑罵了一句,她別過臉去,好一會兒才轉過頭來正色道:「小王爺明日便要來我家接人。」
「妳真的要嫁給他?」
白燈芯呼了一口氣歎道:「妳不是問過了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啦!」小皎搔頭,「妳準備就在王府做小妾嗎?還是……」她想到白燈芯的處境,撇撇嘴不忍再說下去。
「我不知道,等後天畫靈犀沒事,被釋放了……」白燈芯又躺回床上,喃喃了半天沒有再說下去。
小皎呆呆坐在床邊無奈地歎氣,她知道不該讓白燈芯去,但是又不能不讓她去。一邊是自小服侍的公子,一邊是幼年就相伴的摯友,選哪一邊都是錯的。
第十章
第二日清晨,王爺的人和喜娘就來到了白家。做小妾自然沒有什麼婚禮,也不需要準備什麼東西,但小王爺還是補了聘禮也送了嫁衣過來,要喜娘幫忙打扮。
白燈芯坐在梳妝台前,任由喜娘拆掉她頭上的辮子,任由髮絲如瀑布般散落垂到腰際。
喜娘從丫鬟那裡接過梳子,笑吟吟地說道:「白姑娘真是美艷動人!今日過府之後,便是王府的少夫人,以俊梳發也不能再這麼披散下來了……」
以後便是為人婦了嗎?白燈芯自嘲著撫摸自己的頭髮,「出嫁前梳頭好像是我娘該做的事吧?」
「令尊跟令堂都不在府上,就由喜娘我來代勞吧!」喜娘尷尬地笑著。「外面開始下雪了,若是不快些,雪大了就不好趕路……」
「下雪了嗎?」白燈芯站起身,推開擋在身前的丫鬟,珠花玉簪掉了一地。她頭也不回地走到窗前,推開窗門,趴在窗欞上。
窗外是看了無數次的風景。雪花、梅海,以及梅海中隱約的樓閣。那些雪花朵朵像是從樹上揚起的梅花,在神的手心翻滾著無力散去。
這也許是最後一次站在這裡看雪、看梅了吧?
也是……最後一次站在這裡想他了。
爹娘是不忍心看她這樣出嫁吧?
從今日起,所有欠他的都已還清,也是最後一次愛他吧?有記憶以來,滿腦子都是他,思思唸唸的也全是他。但真正和他相處卻只有這半年時間,從西湖蓮開到畫府梅香,他的笑、他的好,總是教她看在眼裡痛在心裡。
「白姑娘,時辰快到了,坐下讓我給妳梳妝吧!」
精緻的木梳順著烏黑的長髮梳下,淚也靜悄悄地濕了面頰。
一梳,富貴吉祥。
二梳,年年安康。
三梳,三代同堂。
四梳……
白燈芯神情溫柔地在心底唱著,唱著希冀過的幸福,無奈地淚流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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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時辰之後,白燈芯被牽上花轎,過大街入南王府側門,安置於東廂主屋。一路寂靜,沒有半點喜慶,沒有三叩九拜,沒有白首之約,只是南王府中的小王爺多了一個小妾而已。
白燈芯不在乎,她不在乎嫁入王府為妾,又怎麼會在乎有沒有儀式,有沒有人祝福。
喜帕被人掀起,眼前是她的夫君,那個掌握著畫靈犀生死的殘忍男子,白燈芯目不轉睛地望著他,無悲無喜。
「妳今天很美。」小王爺伸手便要解她的衣扣。
白燈芯讓過起身,神色恍惚地抓住前襟。「不行!您得讓我見他一面……」
「難道妳信不過我?」小王爺危險地勾起唇角。
「他身體不好……」白燈芯微微退後。
小王爺一巴掌揮過去,瞇眼怒道:「妳以為妳是為了什麼來這裡?是因為畫靈犀在我手上!我要他生便生,我要他死便死!妳最好服侍得我服服帖帖,不要跟我討價還價!」
白燈芯安靜地舔去唇邊的血漬,閉上雙眼。
案台上的紅燭閃爍,今夜不知誰春宵。
沉重的氣息讓白燈芯的心底越來越冰涼……
突然一聲悶響,有重物墜地的聲音。
白燈芯駭然睜眼,忍不住結巴起來:「半……」
樓半琴到門邊透過窗紙窺視屋外的情形,確定沒有人注意到裡面的狀況,才走過來低聲道:「文颯跟師兄去救靈犀了,妳快跟我走!」
「可是他……」白燈芯指著倒在地上的小王爺,猶豫不決。
「藍沙要我殺了他,可我……」樓半琴闖蕩江湖多年,這時對著一個昏迷不醒的人,實在是下不了手,他臉色僵了一僵,伸手去拉白燈芯。
「不行!他若醒了肯定會壞事!」白燈芯眉目一凜,甩開他的手,「把劍給我,我來殺!」
樓半琴跺腳。「妳這丫頭!」
白燈芯趁他不留意抽出他腰際的長劍,俐落地一劍刺下,血濺嫁衣,喜慶的顏色黯淡了幾分。
那一劍令原本昏迷的小王爺驟然瞪大雙眼,惡狠狠地望著白燈芯。
白燈芯避開他的眼,拔劍而出,小王爺立時斃命。
「燈芯……」樓半琴完全被她的狠辣嚇到。
白燈芯將劍拋還給他,背對著屍首只輕輕道了一句:「走吧。」
雖然只是娶妾,但畢竟是王府親事,所以王府的戒備並不森嚴,樓半琴與白燈芯輕易地潛出府,在錢塘北門外與天幕藍沙會合。
雪下得很大,雪地裡有一輛馬車,天幕藍沙就站在車前等人,臉色凍得煞白。
「燈芯,這幾日難為妳了。」天幕藍沙有愧於心。
白燈芯知道他們用心良苦。「一切都計畫好了嗎?」
天幕藍沙點頭,「我讓文颯和畫酬月去救畫靈犀的同時,去把南王殺了。」他眉下的眼神冰冷。「扣留靈犀是他們私下勾當,並未上報朝廷,這樣靈犀失蹤也就不會引起太大的麻煩。」
白燈芯聞言瞪了樓半琴一眼,怪他幾乎壞事。
「至於妳……我讓路斬去義莊找一具年輕女子的屍體代替。不過妳跟靈犀最好還是離開錢塘。我已準備好馬車送你們離開,也順便在路上為靈犀治病。」他心中明白畫靈犀要毫髮無傷幾乎是不可能的。
「嗯。」白燈芯點頭。
天幕藍沙顯然嫌自己今日話說得太多,抿唇看向城門方向。
樓半琴看白燈芯一身染血的嫁衣,提醒著她。「妳去馬車裡換一件衣服。」
白燈芯依言鑽進馬車。
「這麼慢是不是出事了?」樓半琴看著天幕藍沙蹙緊的眉揣測。
天幕藍沙瞥了他一眼,「若是出事恐怕早就天翻地覆了,還容得我們在這裡閒聊?」
「那你在擔心什麼?」樓半琴撇嘴。
天幕藍沙低頭不語。
「是靈犀的身體嗎?」白燈芯跳下馬車,聲音微顫著詢問。
天幕藍沙還未來得及表示什麼,一道黑影竄了過來,分辨得出是一個男子,背上負有重物。
三人急忙上前接應。
「靈犀?靈犀?」白燈芯看著畫酬月背上身著白衣瘦弱的畫靈犀,伸手輕拍他的臉,眉心糾結,憂心忡忡地問:「他怎麼還不醒呢?」
「我點了他的睡穴。」畫酬月淡淡說了一句,將畫靈犀抱到馬車裡讓他躺好。「我要趕回畫府應付一些事。半琴你跟藍沙趁著天未亮把他們送走,好好照顧他們。」
畫酬月交代完便匆匆離去。
「既然如此,我們現在就走。」
風雪迎面飛來,天幕藍沙低咳了兩聲,阻止樓半琴去駕馬車。
「半琴,林子那邊還有一輛馬車,你駕著它朝北走,我們朝西。若是遇上追兵,你就一直往北走,若沒遇上,到下一個城鎮棄車回畫府。」
樓半琴抱拳離開。
「燈芯,妳來駕車。」天幕藍沙無視白燈芯的相思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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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地難行,錢塘往西入丘陵密集之地已近正午,雪卻未停。
「燈芯,停車吧!」
馬車在一間靠近山崖的木屋旁停下,天幕藍沙下車巡視一番。
「這裡很隱蔽,你們先在此暫住。」
畫靈犀已然醒了,被白燈芯攔腰一抱眉頭蹙緊。
「他身上有傷,小心點。」天幕藍沙也跟著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