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燈芯一直叨念著回程太快,還沒來得及留住什麼就全都結束了。
半個月之後,貨隊如期返回錢塘畫府。畫靈犀一回畫府便病倒在床,畫府上下頓時一片混亂。幸好天幕藍沙有隨行回畫府,可以從旁照顧。
而白燈芯卻被白總管夫婦軟禁家中。以她的輕功,從窗口溜出去自然輕而易舉,只是她並不想違背父母的意願,只是呆呆地倚在窗口,看著窗外雪如白梅,白梅如雪。
這日黃昏,白嬸端了晚餐進來。「燈芯,過來吃飯!」
「娘,我有事問妳。」白燈芯關亡窗,隔絕了外面的風雪,也隔絕了觀悔的視線。
「你這死丫頭!風雪天開著窗戶,要是生病了怎麼辦?」白嬸一邊說著一邊把飯菜擺在桌上。
「娘,我有事問妳!」白燈芯直勾勾地盯著白嬸的眼睛。
白嬸不安地坐下,遲疑地回望著她。
「是三公子讓你們軟禁我的嗎?是他的吩咐是不是?」白燈芯眉目問有些愁苦,不明白畫靈犀為何要這樣對她。
白嬸漲紅了臉,尷尬地喃喃道:「怎……怎麼會呢……」
「我偷偷隨著公子出門是我不對,你們生氣也是應該的。打我罵我都可以啊!公子生病了,我只是想去看看他而已。」白燈芯輕咬著下唇,「娘,我不想忤逆你們,所以不要為難我好不好?」
「死丫頭,不知道妳在說些什麼!」白嬸急急地鎖門出去。
果然是他吧?果然是他下的命令吧?白燈芯跌坐在椅子上。
這樣也是為了她好!那樣也是為了她好!就是因為如此,真不知該愛他還是恨他?畫靈犀啊!過於七巧玲瓏不是一件好事,沒有人能做得完美的,也沒有一個人能把所有事情都一手掌握!
白燈芯猛地推窗翻身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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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嗽了一天,又是發燒又是冒冷汗,畫靈犀好不容易才安穩睡著,天幕藍沙便毫不客氣把所有人都轟出房去。
看到白燈芯翻窗進來,天幕藍沙也不驚訝,只是冷冷瞥了她一眼便關門出去。門外傳來他淡漠的對著外面的守衛吩咐:「我去看看藥好了沒,三公子還在睡,別讓人進去吵他!要是有人問起來,就說是我吩咐的。,」
床上的畫靈犀又是一臉蒼白。這幾個月相處下來,畫靈犀昏睡在床的樣子要比清淺淡笑的樣子來得多,但是白燈芯看到他這樣毫無生氣還是會發慌。
「公子?」輕輕撫上他的臉,白燈芯意外發現他竟比旅途中還要清瘦。他在煩惱什麼嗎?還是已經……生無可戀?
白燈芯的手驟然握緊,她不准!她不許!
「公子!你醒過來跟我說清楚!」
禁不住她的搖晃,畫靈犀低眉咳嗽,好半晌才無力說道:「妳怎麼來了?」
「你沒事吧?」白燈芯溫柔地問道。
畫靈犀搖頭。
白燈芯坐到床沿,微微攬過他的腰靠著自己。
「燈芯,妳生氣了?」他低柔的聲音溫潤如水。
「公子還會怕我生氣?我說了不會再來煩你,公子不信嗎?竟讓我爹娘鎖著我!你也會怕我生氣?」白燈芯挑眉硬著心腸質問他。
畫靈犀思索著該如何回她的話。
「公子你不要想,我不要你想好了的答案,我想聽公子原本最想說的話!」白燈芯扳過他的臉,拾高他的下巴,要他望著她。
「這樣……」畫靈犀臉紅了起來,「這樣很奇怪……」
白燈芯白他一眼。「快點說話!」
「我不信妳,因為……妳喜歡我。」畫靈犀微微扭過臉掙脫她的手。
白燈芯怒極反笑。「你也知道我喜歡你?」她用手輕梳著他柔順的長髮,低聲歎道:「我該拿你怎麼辦才好?聽說你生病,我好擔心。」
「沒事的。」畫靈犀把聲音壓低,怕被她發現因咳嗽而顯得沙啞的嗓音。
白燈芯也不拆穿他,發過脾氣也就算了,她俐落地拿了靠枕放在他身後,拍拍手站起來。「那我回去了,下次我就偷偷來看公子,不會讓你發現,省得你又埋怨我不守約定。」
「那……那妳怎麼可以偷偷來看我?」畫靈犀吃驚地張大眼睛。
「為什麼不能偷偷來看公子?」白燈芯雙手抆腰,鼓著腮幫子看他。
畫靈犀微微蹙眉。「可是你答應過的啊!」
「答應過什麼?」白燈芯截斷他的話,「我答應過不會偷偷地來看公子你嗎?我答應過再也不喜歡公子你嗎?」
「妳答應……」畫靈犀遲疑著。
白燈芯的眼神微微黯了一下,但又飛快地染上光彩,她安靜地笑道:「我騙公子的,我以後沒有必要不會再來煩你,只要讓我知道公子好好的就好。」
「嗯。」畫靈犀點點頭。
白燈芯走到窗口,又回過頭盯著他半晌,不滿地跺跺腳。「我以後不見公子了!」
「嗯。」
「那公子以後就再也見不到我了!」
「嗯。」畫靈犀知道她只是要他抬頭看她一眼,但他卻只是輕聲應著,拒絕白燈芯最後的撒嬌。
「是嗎?那我走了。」白燈芯看著他的臉歎氣翻身躍出窗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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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月後,錢塘知縣以盜取官糧之名查封畫府,除了在外經商的畫酬月遭到通緝外,畫府其他人等一概收監候審。畫靈犀自是身在其中,白燈芯雖算不上是畫府的人,但也因涉案被捕,與畫府女眷關於一處。
而兩人負氣那日幾乎要成為永別。
白燈芯被收押前一直設法想再見畫靈犀一面,但入監近半月,卻一直未能如願。
白燈芯這次總算見到了畫府的四小姐畫意,記憶中似乎只記得她笑如拂柳,溫婉清秀。
這幾日來也只有她神色如常,鎮定地安撫著大家:「文颯會來救我們的,各位請梢安勿躁。」
白燈芯想笑她這份情癡,如同笑自己一樣,卻怎麼也笑不出來。她擔心的只是畫靈犀。他身子那麼纖弱,肩背那麼單薄,笑起來不帶一點塵埃,自己便是再怎麼生氣也不敢對他說一句重話,似乎一碰就會碎了,他被抓進來的時候還生著病,牢房那麼陰暗潮濕,身邊又沒有人照顧著,也不知道有沒有被人用刑……她越想越怕,不敢再繼續往下想。
這時牢房門突然被打開。
一個獄卒走進來,環視眾人大聲道:「哪個是你們三公子身邊的丫頭?快出來!」
白燈芯心頭一動,拉住小皎上前走了一步,「我是。」
「出來!妳去照顧三公子,別讓他死了!」
牢房內一陣騷動,白燈芯黯著眼神點頭答應。
隨著獄卒來到畫靈犀被關的牢裡,白燈芯俯身進去小心靠近他。
「公子?公子?」
四周卻無人應答。
她心急地衝到他身旁將他擁在懷中,卻是觸手冰涼。再看他的臉色,蒼白無一絲血色,越顯得他一頭發色出奇的黑。
「別讓他死了!」獄卒交代了一聲便鎖上門離開。
死嗎?白燈芯苦笑著不敢去探畫靈犀的鼻息,唯恐會中了這惡毒的詛咒。好像應該習慣看他徘徊在生死之間,但為什麼心頭的痛卻有增無減?
握住畫靈犀的手,還是一樣冰冷。白燈芯記得這雙手雖然從來不溫暖,卻總是很柔軟,所以總讓她情不自禁地想要握在手中。
「公子,你冷嗎?」白燈芯將他整個人環住,讓他更貼緊自己。
「我是說過以後不會煩你,可是前提是你要好好的。你怎麼不聽話呢?那我怎麼遵守約定呢?」白燈芯抵著他的額頭,「你當初非要說什麼有個萬一,現在可好了,真的有萬一了,你拿什麼什麼賠償我的擔驚受怕?」
「畫靈犀,我喜歡你,所以你別死在我面前!」白燈芯鼓起勇氣說完,又忍不住放柔聲音。「就算你一定要死,也不要現在死好不好?你醒過來跟我說說話,我一個人會怕。」
畫靈犀蒼白的唇角扯出一抹淺笑,微弱卻真實。「妳騙人。」
白燈芯欣喜地伸手抱緊他。「沒騙人!沒騙人!公子不醒過來陪我說話,我真的會怕!」
「燈芯……我跟妳說,文颯一直在想辦法設法救人,估計這幾日畫府其他人便會無罪釋放。妳回去告訴四妹,讓她們不要擔心。」畫靈犀微微抬起眼,他的聲音很微弱。
「我要陪著公子!」白燈芯早已打定了主意。
「燈芯,聽我的話。」畫靈犀握住她的手皺眉。
「你沒有權利要我聽你的話,我不是畫府的下人,你自己也說過的。」白燈芯別過臉不看他。
畫靈犀輕輕呼了口氣,柔聲道:「妳喜歡我。」
白燈芯幾乎要咬破自己的嘴唇,憤恨地道:「對,我是喜歡你,所以我要陪著你一起死!」
「燈芯,我喜歡妳,所以要活下去。」
白燈芯簡直無法抵抗這句話的力量,她希冀了一生一世的畫靈犀,鄭重其事地告訴她--他喜歡她,即便這只是他的安撫也無從抵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