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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頁     阿蠻

  「我不會走的,除非你原諒我,而且我也不相信你會恨我到想傷害一個愛你的人。」

  「我不傷人,」安安從臨桌上拿起一支有著尖銳鋸齒的排餐刀往自己的腕間作勢比畫幾下,見他眼球霍然凸出眼眶,才冷笑補上一句,「但作踐自己,總成吧!」

  「安安,別用這種方法嚇我!」駱偉急速地將刀從她手中奪走,甚至未雨綢繆到連自己的那份也一併藏到遠遠的角落。「如果你愛我,給我一個機會真有那麼難嗎?」

  她沒給他答案,因為這事來得太出人意表,而他根本不留任何時間給她釐清思緒。

  「你要我怎麼做?」「你可以生氣、發火、甚至狠狠給我幾個耳光,但別說你永遠不會原諒我,甚至……提出分手。」

  「所以你要我睜只眼、閉只眼,將這次看成偶發事件?」「這次的確是偶發事件。」駱偉沉重地說。

  安安沒有答案,她的腦子裡都是他跟那個女人在床上雲雨翻滾的情景。她側然低問一句,「你和她上床時,有沒有想到我過?」駱偉無言愧疚的面容給了她一個否定的答案。

  她已無怒可發,只低聲問:「她……在床上是不是很行?」「安安……」他的罪惡感被她簡單一句話問得陡升起來。「別問這個好不好?」安安對他的要求聽而不聞。「你有沒有從她那裡得到我給不起的快感?」「安安……」

  「你和她翻雲覆雨打得正火熱時,有沒有戴套子?」

  他瞄了一下,隔桌的客人已開始往他們這桌斜瞄過來,不得不壓低音量,「這太私人了。」

  但安安這次完全不在乎他人的看法,繼續追問:「你在她體內射精,還是體外?」

  後面遠處有客人隨即傳出類似噴飯的聲音,駱偉這下紅潮染面,足可媲美關公,可惜他是理虧的一方,無法大義凜然,只能窘迫地建議,「安安,這些話我們私下找地方再談,好不好?」「不好。既然是你精打細算約我來此,咱們就該把話談清楚再走,以免私下談不攏,我有可能去找瓶巴拉松或化學藥劑。」安安可是說真的,沒有裝腔作勢。「老實說,你跟她做幾次?」「我幾乎醉到不省人事,怎麼可能記得。」

  「這麼說來,若我再繼續問你是從前頭上,還是走後門不就自討沒趣了?或者,她以為機會難得,讓你兩邊都上?」駱偉被安安三推六問、咄咄逼人的氣勢惹得惱火。「安小姐,我已經承認自己錯了,你到底還要羞辱我到什麼程度?事情已做了,我改不了事實,只想改進、補償我們之間的關係,再將細節談下去,於事無補。」

  「誰說於事無補的?我就是要知道你跟那個女人怎麼搞,回頭再找別的男人如法炮製—番。」她這段反常的話的確驚世駭俗,但接下來的話可把駱偉嚇得坐立不安了。

  「該找誰呢?」安安放眼巡了一下週身的人,依舊把牆邊的常棣華當隱形人看待刻意略過,輕佻的目光停駐在窗邊的一對男女。那男人一副獐頭鼠目相,側邊攬著的女人一身妖嬈昂貴的行頭已告訴世人,他老子有得是錢,可玩遍任何拜金女郎。

  「就他吧!看起來似乎經驗老道,可能不會那麼痛。」

  駱偉回頭看了眼那個男人,差點失去鎮定。「安……你這樣說完全是在自暴自棄。」

  「你們男人偶爾出外尋歡是常態,我們女人隔空對一個陌生人意淫三秒就叫自暴自棄?」他強抽了—口氣。「早知你如此不講理,我該聽小何他們的話,什麼都不說的。」

  安安冷嘲著,「可不是嗎?男人跟女人就是不一樣。少了一層礙事扯後腿的膜,就算你不說,我也無據可查。」

  他一臉哀怨。「如果你早讓我……」

  安安無禮地攔住他的話,譏刺道:「你是說如果我早讓你睡我,你就不會去睡別的女人了,是不是?」駱偉這下可真是被她的話激傷了。「安安!你怎能把我們多年的感情說得那麼不值?」「你還在乎嗎?你只管討你褲檔裡的兄弟好,飲鳩止渴,哪裡有時間想我們近六年的感情會被你一夜之間給睡掉了。」

  一向口拙的她怎麼變得如此伶牙俐齒起來?駱偉真後悔約她來這裡,如果他沒聽公司裡那票兄弟出的餿主意,安安也不會自我保護到這個程度。現在他倒寧願她情緒失控、狠捶他一頓發洩,也不願她這樣理智地用尖苛之詞切割他的良知。

  他多想挽回她失望的心。「安安……」

  但安安心意已決,撤除了武裝,疲憊地說:「別說了。我一直堅信貞潔不該只有女人守,也以為你和我抱持相同的觀念,請先想想,如果今天換作我跟別的男人在一起,你作何感想?你會原諒、再接納我嗎?」「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會很難受,甚至瘋掉。」

  「我則是恨不能瘋掉。」她輕吐—句,忍了好久的淚珠驀然滑出眼眶。

  駱偉見局勢已無法再挽回,不得不起身離座,叮嚀她,「那麼答應我,千萬別做傻事。」見她點頭後,他才憔悴地垮著一張臉,依依不捨地離去。

  他走了十分鐘,安安無視旁人觀察憐憫的目光,像木娃娃般在原地呆坐十分鐘,直到她將頭轉正,詫異地注意到駱偉的位子被一個衣冠楚楚的男人霸佔了。

  那個男人不是別人,正是從頭至尾都耗在遠端喝酒的常棣華。

  第六章

  安安盯著常棣華出神好半晌,懊惱地吐出話,「除了駱偉以外.我現在最不想面對的男人就是你。」

  常棣華不吭氣地將倒懸在兩指間的高腳杯翻放於桌面,酒瓶一握,瓶塞一拔,血紅般的液體在瞬間將杯子染成同一色。他抓扣住杯緣往她一遞,說:「紅酒促進血液循環,你若想恢復血色,不妨嘗幾口。」

  她鄙夷地看著酒,像是無言的譴責,酒,你真是人類釀禍犯罪的好借口!

  「原來你不沾咖啡.也拒碰酒。那麼……」他放下酒杯,改呈上另一個玻璃杯,低聲哄著,「不妨來點清涼白開水降降火。」

  安安猶豫片刻緣手接下杯子,一口氣將水飲盡,才瞭解自己有多渴。

  「還不夠,來,再喝!」常棣華跟侍者要了一整壺水,直接倒出第二杯水給她。

  一直到她喝光第三杯,捂嘴輕聲打出個嗝後,他才將水壺往旁一擱,傾頭問她,「心頭的火焰山是不是降低幾度了?」

  安安不答,豆大的淚珠簌簌滾了出來,見他又拿起水壺,她悄然地將手擋在自己的玻璃杯口,表示自己喝不下了。

  他尊重她的意思,一語不發地坐在她對面,放縱她以淚水宣洩情感、自我療傷,待她平靜下來,才問:「你要我坐回去嗎?」

  她略瞄了他的餐桌,注意到他還有一男兩女的同伴,他的兩個女同伴似乎對他和她的動靜很關注,腦後綰著法國髻的那個女人目不轉睛的盯著他們,也說不出她是緊張,還是介意,至於削了一頭短髮的女人則有意無意想到時,才會將目光調過來。他們的打扮像他一樣,體面入時,卻不盲目追求流行。

  安安於是問:「你不回去,冷落朋友怎麼辦?」

  「沒有關係,都是熟朋友,而且我們正為了哪一瓶是上好酒吵得凶,我離席一下可以讓大家冷靜一點。」

  「你常來這裡用餐、品酒?」她問。

  「嗯,平均一個禮拜兩次吧。」

  她知道後,一時百感交集,傻勁地說:「我有親戚就住在這附近,為什麼我從來沒能撞上你?」

  常棣華會心一笑。「撞上我可不妙,我都是搭朋友的便車,直接開往地下室的停車場,再搭電梯上來的。」

  「喔!」這樣不妙的事又不是沒發生在她身上過!總之說穿了,兩人無緣就是。

  「你好了點吧?」他一臉關注。

  「頭還是有點脹。」安安應了一聲,問:「你是不是把我跟……他的這場鬧劇都看進眼裡了?」

  常棣華凝視了她好幾秒,才說:「是的。」

  「你覺得我遇到這種事該怎麼辦?」

  「你該給他一個機會。」

  安安沒想到他會這樣建議,眼帶敵意地看著他。「你會說你可以跟一個你不愛的女人上床,是不是就因為如此,你覺得男人在沒有做出任何婚姻承諾前出軌就是雞毛蒜皮的事?」

  「當然不是。我覺得他是個很善良的人,而且該是真的喜愛你。而你似乎也很在意他,要不然,你不會這麼難受。」

  「哼,男人,畢竟還是只幫男人說話。」

  他目不轉睛地迎視她射過來的怒火,鎮定如常地告訴她,「一個關懷你的男人不會這樣做。」

  安安思索他的話,無法理解他的言下之意,她想跟他說她的頭很脹,請他說得白話一點,抬眼想探端倪,與他閃亮炯炯的眸子相纏近一分鐘,直到她再也招架不住他高深莫測的眼神後,才別過頭,垂下眼瞼不安地開口,「我不懂你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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