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沒說不問,你何必這麼火大?」
「好,那邊那幾家店舖由你去問,然後咱們回這兒會合。」
「可以。」她點點頭,但也揚起了眉。「但你不會趁機甩掉我吧?」
他心下一驚,沒想到肚裡詭計馬上被拆穿。
「當、當然不會,我可不是那種卑鄙的人。」
「那樣最好,不然憑你這身功夫,跑也跑不遠。」她故意諷刺一笑,轉身朝寺廟右方拾步行去。
「可惡!」氣歸氣,路寒袖甩頭也往另一邊走。
快到一家專賣金紙香燭的鋪子前,秋漾影注意到七、八個孩童在寺廟旁的空地玩耍,她似悟出什麼,於是轉了方向。
「喂,小朋友們!」
到了這群孩童的面前,她擺出最為親切和藹的迷人笑容與他們打招呼,並擠在他們之間蹲下來。
「你們在玩什麼呀?」好奇地看著散落一地的彩色圓石,她摸摸身旁一個被泥巴沾了滿臉的小男童。
「我們在玩彈珠。」看著這個漂亮大姐姐的燦爛笑臉,小男童揚起稚真可愛的笑臉高聲回答。
「看起來好好玩哦,哇……這些彈珠真漂亮,都是你們的嗎?」
「這個、這個、這個、和這個都是我的。」小男童興致勃勃,如數家珍般的一顆顆指給她看。
「那你呢?」秋漾影再去問身邊另一個小男孩。
「我的是這邊這五顆,大姐姐,我口袋裡還有很多哦!」頂著癩痢頭的小男孩獻寶似的朗聲說。「真的?好好哦,大姐姐一顆都沒有呢。」
「大姐姐,我們一人分你一顆的話,你就有很多了。」
「哇……」秋漾影靈機一動,想到了什麼。「你們真好,可是,大姐姐不需要這種東西呢。」
「那你需要什麼東西呢?」
「我只想問你們一件事,你們知道的人就說,好不好?」
「好啊好啊,大姐姐問吧。」他們一個個反應熱烈地點頭。
「這件事發生在好多天以前,所以你們要仔細想想喲。」秋漾影娓娓道來。「就是在上上個月初的時候,有天晚上發生了一件很恐怖的事,有個很漂亮的大姐姐來這兒拜拜被人給抓走,你們有沒有聽說?」
小孩子們全一臉茫然地你看我、我看你,露出無知表情。
「你們都住附近吧?應該多少有聽自己爹娘提過啊,這可是件大事呢。」
眼見他們都不曉得這事,秋漾影不禁怨歎自己挑錯了人問。
「好吧,不知道就算啦,我還想說……」
話說一半,她發現對面有個寬額白臉的小男孩怯生生地舉起了手。
「怎麼,你知道些什麼嗎?」她驚詫地忙問。
「……嗯……」
男孩剛點完頭,秋漾影已經飛也似的衝到他身邊,搭著他肩頭急問。
「快說快說,你聽到了什麼?」
「我……」男孩有點臉紅。「我不曉得那是不是你說的那位大姐姐,但她長得很漂亮。」
「真的?是你親眼看到的嗎?」她喜出望外地瞪大眼。
「嗯……因為我們家就在那裡而已。」他用細小的手指了個方向。
「然後呢?然後呢?」
「然後那個姐姐被抓走的時候,我還跑去跟爹爹說,但爹爹叫我別胡說,趕快上床睡覺。」
「你有瞧見那些抓走她的壞人嗎?」
男孩想一想,皺起眉頭。
「他們……都穿黑衣服,有好幾個人。」
「往哪個方向走,你記不記得?」
「嗯……好像是那邊吧。」男孩的手比向北方。
「北邊?你確定嗎?」
「嗯。」男孩沒有猶豫的點頭。
「謝謝你!」秋漾影高興地抱緊了男孩的瘦小身軀。「你至少提供了一個小小線索,真是太好了。」
男孩的白淨臉龐整個漲紅如蘋果,不好意思地搔搔頭垂下臉來。
於是當路寒袖踅回來時,看到的就是秋漾影緊摟著一名七、八歲小男孩的景象,他的嘴角又開始抽搐了。
「秋、漾、影!」
抬臉見到他那張陰鬱的臉,她好開心地跳了起來。
「嘿,有好消息哦!」
他兩手交叉在胸前斜睨她。
「嗯哼,你倒說來聽聽。」
「我曉得那些黑衣人朝哪兒去了。」
「是不是朝北邊去了?」
「咦?」她一愕。「你也知道啊?」
「隨便問問也有一堆人知道,你當我傻瓜嗎?」
「既然這樣,就算咱們倆都找到了好消息嘍!」她還是笑容可掬。
「這算什麼好消息?光知道那些人朝北邊去根本稱不上是個有用的消息。」
「怎麼會不算?」秋漾影不以為然地摸著男孩的頭。「咱們可以朝北邊找起啊,你覺得這消息一點用也沒有嗎?」
「怎麼找?北邊的範圍這麼大,你倒說說看要從何找起?」
「所以我說你的腦筋不機靈。這些劫匪分明不是城內人,咱們若要出城找也得有個方向,如今知道目標在北方,雖然還是太過籠統,但最起碼可以先出城朝北走,沿途再問人啊。」
聽她這麼一說,路寒袖微微怔仲,察覺這丫頭的腦袋還挺受用的嘛!
「但是,如果我們什麼都不知道就貿然出城找,不曉得要花上多少時間。」
「這事本來就不容易,要不葉勝天也不會找不到人幫忙找了。而且你在接下這棘手事的時候也早該想到,不是嗎?」
「我……我只是……」
「我知道你缺銀子花用,這個你可以不必再解釋。所以我要提醒你,你既然收了錢就別妄想這會是件輕鬆差事!」
「不用你說我也知道,但我希望可以萬事俱備再上路。」
「喔,那我看你得等上大半年吧,因為我們現在只有一條小小的線索而已。」她微聳香肩。
「這……」被她這麼一堵,路寒袖簡直啞口無言。
「好了,大姐姐要走了,你們慢慢玩喔。」秋漾影笑瞇瞇地與小朋友們揮手再見。
「大姐姐再見。」小朋友個個依依不捨地與她告別。
走出開元寺的範圍外,秋漾影窮極無聊地折了枝樹梗在手中把玩,這兒揮揮、那兒拍拍,不時仰望天際那些悠遊自在的雪白浮雲。此時那顆大火球暫時隱形在雲層後方,讓炙熱的高溫得到小小紓解。
幾隻小土狗趴在地上曬著暖呼呼的陽光,她頑皮地用樹梗搔了搔狗兒的肚皮,惹得狗兒汪汪大叫。
晃了一陣,她別過臉發出疑問:「喂,那我們現在怎麼辦哪?」
路寒袖悶著一張臭臉,兩道劍眉愈皺愈緊。
「算了!」他突然洩氣的吼了聲。
「怎樣?」
「反正沒得選擇,就朝北邊走。」
「喲,你想通了啦?」抿著唇,她暗自竊笑兩聲。
「不然怎麼辦?什麼線索都沒有。」
「你也知道沒線索的時候只能瞎蒙呀?」用手中樹梗拍了拍他的頭,她幸災樂禍地嘻嘻笑。
「你覺得很有趣嗎?」他惡狠狠瞪她一眼。
「對我而言,大海撈針就和撈金魚一樣有意思,只不過前者要花比較多時間罷了。」
「廢話少說。」他頓了頓,很不情願地詢問她的意見。「那我們現在該怎麼做才好?」
「先出城朝北走再說吧,我也不曉得。」
他頹喪的歎氣,嘴角無力地下垂,明白終究沒了選擇。
「看來也只能這樣了。」
「走一步算一步也不錯,就當在冒險,也挺有挑戰性的呀!」側著張明媚笑臉,她還是一派樂觀與開朗。
「你說得倒輕鬆。」
「像你這般緊張兮兮、小心翼翼才是自尋煩惱。人生在世不過短短數十載,何苦硬把一些麻煩事淨往身上攬?活著就已經夠累的了。」
路寒袖不以為然地斜睨著她。
「你還真有你自己的一套說辭。」
「那是因為我很早就想過這些問題呀。」
「很好,再聽你說下去,我頭又要痛了。」確定正北方向,他扶著重甸甸的一顆頭顱,毅然決然地踏上旅程。
「哇——好興奮哦,我就要離開我生長了十八年的杭州了。」尾隨在後的她不禁喜上眉梢嚷嚷道。「更不知道外頭的世界是什麼樣子,好期待哦!」
「江湖險惡,你最好不要抱有太美好的幻想。」他頭也不回的兜頭潑她一桶冷水。
「你這個人的嘴巴怎那麼刻薄呀?一點也不曉得憐香惜玉,我好歹也是個標緻嬌柔的姑娘家,哪禁得起你這般冷漠對待。」她故作淒惻哀憐的撫鬢說道。
路寒袖再不理會她的嘰嘰喳喳,加緊腳步出了北邑城門,和這待了不到三天的杭州在心底說了聲再見。
往前奔了一段路,忽覺耳邊過分清淨,一回頭,發現那丫頭還佇在那堵城牆邊發愣,心裡一時氣不過又踅了回去開罵。
「喂!你還在這做什麼?」
秋漾影忽地轉過身,清澈如水的眼眸楚楚眨動著。
「我要你保證。」
「保證什麼?」
「保證你會平安帶我回杭州城。」
他不悅地揚眉。
「我為什麼要向你保證?」
「因為……」
「因為什麼?」他有些不耐煩地問。
「因為我……」她踟躕地踢了踢腳下石子。
「怎樣你快說啊?」他耐心盡失,在她耳邊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