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開心地對自己笑,秋桐溪不敢怠慢的跟著張嘴猛笑。
「嘿嘿嘿……」
算你這小子識相!也知道能做我秋某人的女婿是何等幸運光榮的事兒。
兩人正對著笑了好久,猝不及防地,男子丟掉綵球,一轉身開始沒命地逃跑。
秋桐溪倏地收嘴,不敢相信未來女婿竟然來這陰招。
「哼!敢跑?!」扭頭對一大票武館弟子下令:「快去把人追回來!無論是誰追到我未來女婿,我重重有……」
「賞」字尚未出口,秋桐溪整個人就被迎面衝上的大批人群給撞得東倒西歪。
好不容易等他被個好心的叫化子給扶了起來,卻見樓台上早沒了三丫頭的人影,秋桐溪驚叫出聲:
「糟了,這丫頭該不會是去滅口吧?」
沒道理竟碰上這離譜事兒!
拔足狂奔的路寒袖在心裡大聲咒罵著。
他爺爺的、他奶奶的、他爹爹的、他娘的……呃,總而言之、言而總之,他才不認這個賬!
他路寒袖生平最怕的,就是這種強悍過頭的女人,加上她那身異於常人——尤其是女人的高強武藝,讓他更篤定自己非逃跑不可。
孤家寡人慣了,犯不著惹個會武功的女人自找麻煩。雖然他老大不小,可也不想被這半途殺出的鬼繡球給套住。
在曲折巷道裡疾奔了好久,總算擺脫那些個窮追不捨的愚夫愚婦。閃進一處人煙罕至的窄巷裡,路寒袖氣喘吁吁地扶著半頹圮的土牆大口呼吸,要補足適才耗時運動所少吸的空氣。
「呼——呼——」多久沒這麼跑了,真累壞他這文弱人士。
他不時小心翼翼地左右張望,生怕被人瞧見了他的蹤影,直到確定這地方還算隱匿安全,他大鬆口氣倚著牆面坐到地上,用袖子 了 一臉的汗,回想今兒個發生的每件怪事。
嚴格說來,好像打自他一腳踏進這杭州城,每件事都不對勁了。
他是昨天傍晚才來到這座繁華之都。老早聽人說過,杭州是個大城,什麼好玩的、有趣的、新鮮的、熱鬧的,在這兒全找得到。若想闖出點什麼名堂,杭州更是個有好機會的好地方。
於是他攢足了旅費,好不容易來到杭州,預備好好的大展身手,話說回來,實際上他此行前來的主要目的,是想遊山玩水,再想辦法探門路賺點錢,讓他多快活些日子。
怎料到頭一晚住的客棧已是吃盡苦頭,晚餐是硬如石塊的包子、涼了半截的小菜、長了螞蟻的甜豆、半腥半爛的魚乾,因為貪圖住宿費便宜,他只得悶不吭聲忍耐下來。一躺到被蛀蟲蛀得咿呀亂響的木板床,半夜被跳蚤叮得滿頭包,全身癢得滾來滾去,狼狽地屈就一晚過去,早上吃的跟前一晚沒兩樣,乾脆不吃,逃難似離開這個鬼地方。
走上街頭遛達晃蕩,猛然見到一處告示牌上,貼了張尋人啟事,上頭洋洋灑灑一長串字,寫著——
愛女紅萸及笄年,出落亭亭又玉立;唇紅齒白芙蓉面,端莊秀麗心善良。
五月初一出家門,進廟虔心禮佛去;幾名惡賊突劫持,至今下落仍不明。
員外焦急生大病,派出家丁四處尋;夫人夜夜淚洗面,無奈就此失音訊。
盼有善心人士專,提供線索亦可以;賞金三千馬十匹,但求愛女無恙歸。
葉勝天
許是好奇心使然,路寒袖佇在這懸賞單前玩味許久。
照道理說,一般尋人啟事通常都會加上被尋者的畫像,不過這張顯然沒有,有的只是一堆狗屁不通的文字。
唇紅齒白芙蓉面?大部分女子都符合這要求吧?除非她不巧是痘花臉、麻子臉,嘴唇發白髮紫或牙齒黃黑缺了縫的。
端莊秀麗心善良?以他路某人的眼光來看,走得出門、又能在街上閒晃的大都不醜,全都能以「端莊秀麗」這四字加以形容。至於這心地善良嘛……喂喂,借問誰會承認自己心地不善良來著?
但是——三千兩耶——光用想的口水都快淌下。
這可不是一筆小錢哪,如果他能找到這個葉紅萸,那他可就發啦!
想歸想,到哪兒找這個素不相識的女人?
「喂!」
腦門後突然冒出的粗吼聲嚇得路寒袖險些魂飛魄散。
「誰呀?!」
他嘴唇發白的急往後望,怎知一轉身竟撞上一堵結實的肉牆。
「你,是不是對這三千兩有興趣?」
他瑟縮著肩膀慢慢把臉往上抬,愈抬愈是心驚。怎麼他碰上個巨人嗎?直到後腦勺都頂到頸子,才看到來人的面孔。
光頭、牛眼、朝天鼻、厚嘴唇、身形異常的魁梧高壯!路寒袖勉強嚥了口唾液,倉促間退了幾步。「呃……我不認得尊駕吧?」
「很快就認得了!」光頭漢子用鼻孔大聲噴氣。「還有,我問你的話先回答我,沒禮貌的傢伙。」「啊……」路寒袖失笑的咧開嘴。「真對不住,我耳朵不好漏聽了那個問題,可以請你再問一次嗎?」
光頭漢子強捺住性子,扯著嗓子朝他吼。
「是不是對那三千兩有興趣?」
「三千兩?——喔,你指這張尋人啟事啊,」他故作恍然狀的喔了幾聲。「雖然我很想幫這葉家員外的忙,不過,在下初臨杭州城,沒見過葉紅萸,恐怕是愛莫能助。」
「廢話少說!我們家老爺說了,有興趣找小姐的才讓他看小姐的畫像,你如果想加入尋人的行列,就跟我回葉府一趟。」
「啥?」
「瞧你這窮酸樣,就知你身上盤纏缺得很,你若是肯幫忙找人,我們老爺會先撥點銀兩讓你花用。」
「窮酸……樣……」斜挑的嘴角微微抽搐,環顧週身,他壓根兒不認為自己看起來有那麼糟。
抖著腳,光頭漢子雙手交叉於胸前,賁起的高聳肌肉令人心驚。他一邊睥睨著這個惟惟諾諾的男人,一邊瞧著別處還有沒有對這懸賞有興趣的人。
「你到底是決定得如何?別浪費我的時間。」
「這個嘛,我……我得考慮考慮。」路寒袖打算以笑臉敷衍過去。
「考慮?應該的!」他豪氣萬千的點頭。「我就數到十,你好好考慮吧。」
「你數到十?」路寒袖差點腿軟。
「哼!」光頭漢子一眼看穿他的想法,態度立刻逆轉,輕蔑地用一隻鐵掌按住他的頭,不客氣地將他推到別的地方。「不想找就算了!走開走開!別擋著別人看這張懸賞的位置。」
「哎喲!別對我動手動腳!」他不悅地捉住光頭漢子那鋼柱般的手臂。「快放手聽到沒!」
為證明他也是個堂堂男子漢,路寒袖四兩撥千金的將身子利落一轉,轉離對方的惡意鉗制。
「嘖嘖,原來你有這一手!」
「是!也就只剩這一手了。」路寒袖急忙與他保持五步距離。「你別再靠近,咱們好聚好散。」
「罷了,既然這三千兩你沒興趣,我不刁難你就是。」他一副無所謂的望向它處。「你可以滾了。」「滾就滾,只不過我要用走的……什麼玩意兒,沒事自找罪受。」路寒袖邊走邊嘀咕。走了幾步,想起早上起來至今尚未供養肚皮老大。
斜對面的包子鋪傳來令人垂涎的美味,鎖定目標走去同時,他摸著腰帶裡的小錢袋,也在摸索了三次、找尋了三次、確認了三次以後,他臉色驟變,赫然發現他的小錢袋竟然不、翼、而、飛!
他倏地住足回頭一望,那位光頭漢子正笑容奸邪心懷不軌地看著他,彷彿早料到他的下場。
——看來,他是沒得選擇了。
從珠簾後端相繼走出一男一女,分別是看來財大氣粗、五短身材的員外葉勝天,與穿金戴銀、矮胖圓潤的葉夫人金如燕,儘管這對夫妻外在給人的感覺有些奢華,但愁雲慘霧是兩人臉上此刻共同的表情。
在他們坐上紫檀龍鳳椅之後,光頭漢子恭敬謹慎的趨前一揖。
「金忠向姐姐、姐夫請安。」
「忠弟,你有找著人幫忙尋找紅萸嗎?」金如燕愁眉不展地問。
「有的,這位公子表明有此意願,所以我便把他帶回來了。」金忠瞥了路寒袖一眼,示意要他出個聲。
「葉員外、葉夫人您好,在下路寒袖,為尋找葉紅萸一事前來拜訪兩位。」為了白花花的三千兩白銀,路寒袖忍辱負重地撇開自尊,低聲下氣地與這些餚錢人打交道。
皺攏了兩道濃眉毛,葉勝天上上下下仔細瞧了他數次,卻沒吭聲。
「那麼,閣下可見過小女紅萸的容貌?」金如燕問他。
「沒有,在下非本地人,因此未曾見聞葉小姐的容貌。」但光看你們這一個肥短、一個矮胖,就覺得「出落亭亭又玉立;唇紅齒白芙蓉面」這兩句根本是唬人的!他倒胃口地想。
「金忠,麻煩你去書齋替我把紅萸的畫像拿給這位公子看。」
「是,我馬上去拿。」
在金忠走後,路寒袖提出問題。
「恕在下愚昧,不知葉小姐遭劫持一事,兩位報官府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