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魯!懷魯!」
嗯!真好聽,再叫一次,我的小心肝。他心裡巴望著能再聽到這竊竊私語般的嬌吟。
「懷魯!懷魯!」
這次的嬌吟由遠至近,最後隨著嗄地一陣門聲後,響徹整個白霧裊裊的大浴室,教他一個不留神地鬆了手,整個人突然沉入浴池底,還發出咕嚕咕嚕兩聲。
牟為盼見景大駭不已,她早知道這麼大的浴池總有一天會淹死人,不假思索地連忙衝上前跪在地磚上進行打撈工作,好不容易終於抓到他的手臂,將他抱上了地板,看著他緊閉的眼,驚慌失措不已,沒留心思考有哪個溺水的人會喘得如此急促,胸膛會如此起伏不定,便毅然要給他做人工呼吸,嘴就上他燙熱的豐唇,開始呼著氣。
不到三秒,他就有反應了,這讓牟為盼鬆了一口氣。只是他的舌靈活得不像樣,雙手也開始不安分地欺上她的臀部,兩條赤裸的長腿緊緊的箝住她的下半身。這讓牟為盼懷疑地撐直上身眨眼觀察他的臉。幾秒後,他才微微半睜開右眼想偷瞄她,被她逮個正著。
「好啊!你在跟我裝蒜。」說著重重地撞了他的胸部一下,「你太過分了,鄒懷魯!
我還以為你出事了,想都沒想就要給你做人工呼吸,哪知你這麼過分,想這種把戲整人!」
他哀號兩聲後解釋:「對不起,為盼。我只是不小心鬆了手沉下去罷了,誰知你小題大做要拯救傍徨無助的我,當然我不好意思回絕了。」鄒懷魯狀似誠懇地求著,接著又將她的頭壓下,輕吻著她的唇角說:「不是我挑剔你,為盼。你做人工呼吸前,要先捏緊我的鼻子,否則氣會從鼻孔逸出的。再來,你沒試著要壓出我肺裡的水,就算氣進了胸口,我不死於水難,恐怕也會死於肺氣腫。」
「我好心想幫你嘛!緊急時刻我根本慌了手腳。是你不好,開這種玩笑嚇唬人。」
嚷著嚷著,牟為盼倏地掉下了淚,輕輕撥開他放在她後腦勺的手。
他見狀不慌不忙地道歉。「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不該搞這麼惡劣的把戲嚇唬人,我該死,不該活,你掌我嘴吧!」說著拿起她的小手重拍自己的臉頰。
「好了啦!」牟為盼見他慚愧的道歉,早就不跟他計較了。突然看一下自己半濕透的衣服,懊惱地說:「完了啦!我的衣服都濕了。」
「而我是濕到骨子裡了。」鄒懷魯也依樣畫葫蘆地學著牟為盼的口氣,只不過溫和的笑容裡閃著促狹的淘氣。
牟為盼這時才注意到他是赤身裸體不著一物的,而且她躺在他懷裡的姿勢……這教她小臉瞬轉赤紅,逃避著他熾熱的目光,輕喚道:「放我起來。」
「我想啊,但我做不到。今天幾號?」
牟為盼愣了一下,才說出今天的日期。
「太好了!選日不如撞日,」說著將她的手繞著他的脖子,抱著她站了起來,往自己的房間走去,「我們就挑今天完成統一大業吧!」
「可是……我還要去上烹飪課。」
「不要去了!我們留在家裡研究生物學。」
「可是……」
「為盼,難道你不想讓我愛你嗎?我等了好久才盼到這一刻,難道你忍心見我失望?」
他眨著長睫毛,裝出怕極了她說「不」的樣子。
「可是……我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我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該怎麼做才好。」牟為盼支支吾吾的說著,人已被抱至床沿,她以專注的眼神看著他。最後她拳握兩掌,雙眼一閉,以豁出去的語氣道:「好吧!我想做一個情婦的人是不該拒絕的。」
如果在這種見「獵」心喜的節骨眼上,還有任何情況能澆熄鄒懷魯的情慾的話,莫過於「情婦」這個字眼。他落寞的蹙起眉頭伸出食指,按住為盼的嘴,糾正她道:「你是唯一的,不會有其他人能代替你在我心中的地位。」
牟為盼回給他燦爛的一笑,溫馴地回應:「好,我是你唯一的情婦。」
「不,是愛人……」兼實習小妻子。末句話是在鄒懷魯的唇裡說的。輕啄過後,他紅著臉直起身子背轉過去,開始套上正式的衣服,一面叮嚀道:「快起來,你不是要去上烹飪課嗎?遲了可不好。」
牟為盼半抬起身子,吃了一驚,脫口就問:「你不是說要統一臥房,帶我上床嗎?」
他聞言低頭大聲咳一下,正要把襯衣塞進牛仔褲的動作也慢了半秒,他的長指抖著要扣上金屬銅扣,而最可惡的是,他褲檔的拉鏈好死不死竟在這時卡住了!
深呼吸三下後,他花了幾秒,再試了三次,才成功地關住石門水庫,接著吁口氣,回轉過身面對她,看著她泰半透明的棉料親密地勾勒出她的曲線,便刻意拉長臉解釋:
「臥房是可以統一,但是上床這回事嘛……我想再等些時候吧!最好是我們兩個都有心理準備的時候。」他不等為盼的反應,又急急地道:「就這麼說定了。我在客廳等你,別弄得太晚!」
牟為盼抓抓腦袋,目視向來從容自信的他竟也有落荒而逃的時候,有點迷糊了。
※※※
當我疲乏時,這不是我的靈魂,僅是我的身體。這句話用在鄒懷魯身上是一點也不假。
曾經也有這種靈魂出竅的經驗,但皆是斷斷續續、沒有連貫的殘夢。
第一次,是他七歲時,因氣喘發病昏迷時看到的;第二次,是甫回國被為盼砸傷腦袋時又看到了;第三次經驗發生在他和為盼走失時,而且以那次最為完整、恐怖。
他看到一個男人顛危地伏趴在馬上,被上千名武裝騎兵一團又一團的層層包圍住,彷彿就像一頭四足被繩子緊緊縛住的牛無力奔走,只有束手就擒,乖乖被萬箭穿心至死。
數不清到底有幾道鮮血從那負傷的男人身上溢出,一滴又一滴地落在沙地上,漸漸淹沒整個畫面……
他翻來覆去不成眠,雙手下意識地覆在身上直揮動的被單,被單在他的夢裡成了飄揚鼓動的旗海,一波接一波地驅散了悶熱,但是他全身還是燥熱得不得了。
轟天震地的電話鈴聲在熱氣飽和的室內乍響,教他不得不睜開一隻眼皮瞄了一下身旁矮櫃上的電話,強迫自己起身,這時他才瞭解為什麼會這麼熱。
因為他緊纏著為盼睡著了。他記得熄燈前,自己同她安分地和衣平躺在大床上時,還刻意和她保持一個人身的距離,翻過身側睡的。結果不知何時,他已不由自主地把她緊攬住,甚至夾著她睡著了。倒是反應遲鈍的為盼無動於衷,連一點困惑也沒有,還睡得跟條小豬似的。
鄒懷魯無奈地想捶擊心肝,大有恨「鐵」不成「鋼」的感慨,同時氣為盼該解風情時,不解風情;不該解風情時,偏又解風情。
他凝望她奶油般的肌膚在黯淡的月光下呈粉色光澤,趨前拂了一下枕在他左臂上熟睡的臉蛋後,遂小心翼翼地挪動身子,伸長手臂接起電話,含糊地應了一聲,「喂!找哪位?」
「小魯……」對方只叫了他的名字,就沒發出任何聲音,接下來就是一連串的哭啼聲。
「鄒嫻?」他懷疑地猜著對方的名,聽到她「嗯」了一聲,鬆口氣。「我好睏,三更半夜的,有話明天再說好嗎?」
「不……行!小魯,求你不要掛我的電話。」隨即又哇哇哭了出來。
「我沒掛啊!你鎮定一點,不要緊張,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壓低音量,瞥了正睡得酣甜的為盼,確定她蓋好被後,慢慢抽回自己的手。
「是……你姊夫的事。」接下來又是嗚咽良久。
鄒懷魯趁著這個空檔,皺著眉甩動幾下麻木的肩頭,耐心的等候。
等鄒嫻哭夠後,她才問:「你有聽說你姊夫在外面有別的女人嗎?」
「莫宰羊!」他矢口否認,冷漠地問:「那個畜生不是答應你不離婚了嗎?」
「是不錯啊!我原本以為他會接受我的建議,可是他把我幫他物色的女人趕了出去,還……」
「還怎樣?」鄒懷魯不耐煩地問。
「沒……什麼,」音量瞬間轉小,餘音微抖,可見鄒嫻的防陣再次被牟允中攻破了。
「這兩個禮拜來他天天混到凌晨一、兩點才回家,襯衫領口處還有口紅印。我懷疑……
他背著我偷偷找女人。」
「這不正好稱你心、如你願了嗎?還愁什麼?」
「可是我不要他隨便摘野花。那多危險,染上不治之症怎麼辦?」
他要抓狂了,忍不住粗聲斥道:「鄒嫻,你捉重點講好不好?我明天還要上班!」
真是衰!沒事還得客串婚姻顧問。
「哎呀,這種事教我這個做太太的人怎麼啟齒嘛!」
「你連開口講話都要我教你嗎?你再不有話快說的話,我要掛電話了。」
「好!我說我說。」她頓了一下,鼓足勇氣說道:「你知道嗎?你姊夫可能是雙性戀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