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是不是哪裡不舒服?」他問,覺得她的行徑跟言論只有一個古怪能形容。
「沒有啊!」她抓下他的手,還是一瞼的認真,「我只是到現在才弄懂一些事。」
「例如?」
「例如我真的很幸運啊!」她心懷感謝。
要是可以,她真想對他唱首感恩的心,不過她知道他一定當她在玩鬧,只好打消這念頭。
「如果不是爺爺,如果不是你,在我爺爺去世的時候收容我,這時我都不知流落到哪個街頭了。」她正色說道。
他板起了臉,因為她的話語,「妳胡說八道什麼?」
「我才沒胡說,你們對我很好、很好耶!明明我只是個小女傭,可是你們一直把我當家人一樣的看待……」
「誰說妳是女傭?」像被針扎到一樣,傅元棠口氣凶狠的截過她的話。
「啊?」她愣了愣,因為他的反應。
「是誰亂說話?說妳是女傭?」他的表情看起來很是危險,像是要吃人似的。
「你反應不用這麼大啦!這是事實啊,我跟你們沒親沒戚的,你跟爺爺收容我這個孤兒,讓我可以當女傭照顧你們……」
「張勤雅。」他叫她,全名的叫法,加上俊顏上的陰霾之色,清楚表達他的不爽,咬牙道:「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什麼?」她愣了愣。
「妳忘了,真的全都忘光了,對吧?」
「什麼?」她對他的怒氣感到不解,「忘了什麼?」
「忘了這個!」他傾身,毫不遲疑的親吻上她軟嫩嫩的唇。
被雷打到也不過如此!
她呆住,徹底的呆住,嚇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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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如其來的一吻,就像是打開潘朵拉寶盒的鑰匙,某一段被沉封在記憶深處的往事被硬生生的挖掘出。
那一年,她十九歲,打從他赴美求學後,就一直陪他待在國外讀書,轉眼也有幾年的時間。
當然,因為不似傅元棠的資優,她的學習能力一向就慢,再加上她的個性有些的散漫,突然問被拉到美國那樣語言、生活環境都不一樣的地方去,她花了不少的氣力去適應。
甚至,她在語言學校待上比別人多一倍的時間,才順利進到正規教育體系。
這樣的伴讀一直持續著,直到她十九歲那年,她高二,已經相當適應外地的生活,也總是期待著寒暑假的到來,好回台灣省親。
卻沒想到那一年、還在學期中,離暑假還很遙遠的某一天……因為一通病危通知的電話,讓他們兩人雙雙直奔國門,馬不停蹄的趕往醫院報到。
室外,天氣很熱,可是她的心很冷,隨著醫生的宣佈,像掉到冷凍庫一樣,很冷、很冷……
「別哭,沒事的。」
是到他開口,她才知道她哭了,空空的心像是破了個洞,連帶著損害她的淚腺,讓她怎麼也止不住眼淚。
「別哭。」他稍嫌粗魯的擦著她的眼淚。
「爺爺……爺爺他怎麼了?我聽不懂,醫生剛剛說的……我聽不懂……」她哽咽,看著病床上病槁無生氣的親人,眼淚直掉個不停。
傅元棠知道她心亂,根本聽不懂剛剛醫生的專業解釋,所以白話版說明,「我問過爺爺,是肝硬化,發現後惡化得很快,所以……」
噤聲,傅元棠不想重複那些讓人傷感的字眼。
「醫生說爺爺他要死掉了。」她接口,只聽懂了叫她準備辦後事的這一句,但是卻一點也不明白。「為什麼?怎麼會這樣?」
她問,沒哭出聲,可是眼淚撲簌簌的直掉。
「半年前我們回來過寒假時,爺爺他明明還好好的,活跳跳的一個人,怎麼會突然病得這麼重……」她無法接受,真的沒辦法接受。
「肝沒有神經,等到發作、覺得痛的時候,大多已經是末期了,要是併發症再一一跟著出現,病人的情況很容易失去控制。」他綜合剛剛聽到的病史解說,盡量以白話文說明。
她有聽,但並不是很懂,流淚的眼看著病床上的唯一親人,缺乏血色的秀顏滿是憂傷與自責。
「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要是我早知道,就會回來照顧爺爺……」
傅元棠並不想見她自責,更不想見她憂傷,上前將她擁進懷中。
「張伯擔心會影響妳學業,病發後堅持不讓爺爺告訴妳。」
「可是我是他的孫女啊!他就只有我這個孫女,為什麼不讓我照顧他?」她抱緊他,就像溺水者抓住浮木一般,緊緊的、發狠似的抱緊了他。
宛如負傷小動物一般的嗚咽哭聲擰痛了他的心,但傅元棠也不知道這時該做些什麼才能幫助她,讓她不覺得傷心,不覺得痛。
「如果不是傅爺爺偷偷通知,我都不知道他病得這麼嚴重,說不定還見不到爺爺最後一面……」
要是有所選擇,她一點也不想接受這種事,但醫生剛剛的宣告,已經讓她知道要面對最壞的情況,一個絕對會讓她感到痛苦的結果。
「別想那些了,我們這不是趕回來了嗎?」傅元棠並不想這麼笨拙,但他實在很不擅長這種事。
她細細的肩頭在他的懷中輕輕的抽動著,她在哭,他知道。
他還知道……光是趕回來,對她來說不夠,並不夠。
「小哥哥……」緊揪著他胸前的衣服,她抬頭看他,帶著淚痕的秀顏淨是茫然跟無肋,「我只有爺爺一個親人,你說……如果爺爺……爺爺真的死掉了,剩下我……剩我一個人……我該怎麼辦?」
豆大的淚珠順勢滑落,伴隨著她的無助、她的彷徨無依,有一股很強大,讓他無法抗拒的情感直直撞擊著他的心。
他伸手,擦去她頰上的淚痕,開口道:「妳不會一個人,不會的。」
她迷惘的看著他,不解其意。
「妳忘了嗎?還有我啊!」他訴說一直以來存在的事實,「不只張伯,妳還有我,我們約定好,一直一直就在一起,妳忘了嗎?」
在他十歲那年,一度封閉的心靈因為她而再次開啟之後,兩人約定好要相互照顧,永遠陪伴對方,他們一直守著這個約定,一直到現在。
他知道她忘了,以他對她的瞭解,他從來就沒奢望過她能記得那麼小時候發生的事。
但即便她不記得了,又即使他常常讓她的遲鈍給氣得半死、暗自內傷,他卻從沒想過要違背他們之間的約定,從來沒有!
不論她再怎麼磨人,又是怎麼樣的氣死人,但他從來就放不下她,一直就是。
如今,對著她此刻的彷徨無依,那水潤潤、茫茫然的無助感,更是加強了那份信念……
「不怕,妳有我,我會照顧妳。」他說著,還沒意識過來,便已經捧著她的小臉,在那潤潤的粉唇上輕啄了一口。
她愣住,因為這突來的舉動。
他其實也怔了一下,因為這不像是他會做的舉動,已經超出他所預期的。
該要尷尬,但一見到她那傻傻呆呆、我見猶憐的小模樣,讓他情生意動,忍不住傾身,再次烙上一吻。
這一次,不再是蜻蜓點水,而是難得的放縱,輕輕柔柔的輕吻著她軟潤潤的唇辦,進而……進而……
當柔軟的四片唇瓣分開時,她的眼神迷濛,粉唇兒紅艷艷,像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他看著她,總是不太有表情的冷冷俊顏泛著難得一見的溫柔之色,那更是看呆了她。
「從現在開始,妳就是我的人了。」對他來說,這是兩人的訂情之吻,是實質的把她訂了下來。
「什、什麼?」她還愣愣的,沒法兒回過神。
他想了想,給了一個更明確的答案,「未婚妻。」
「……」她一臉的下明白,根本沒進到狀況當中。
「以後要是有人問,就說妳是我的未婚妻。」他明白告知,忍不住伸手,想觸碰那抹讓他吻成嫣紅的嫩唇。
他的觸碰讓她如遭電擊,直覺的跳離他一大步。
其實還是一樣處在狀況外,完全無法理解他宣告的內容,但她的大腦很習慣跳過不懂的事,這次也一樣!
她很自動跳過他發言的內容,對她而言,重要的是剛剛發生的事。
雖然慢了好幾十秒,但她總也是省悟到剛剛發生了什麼事,白淨淨的粉頰在瞬間漲個通紅不說,還來不及大驚小怪,她第一個反應先是四下張望,就怕讓人看見剛剛兩人親嘴的事情。
毒舌派的傅元棠見她反應,跟著恢復毒舌本性,直覺想譏她多此一舉,病房裡也就他跟她再外加一個昏迷不醒的老病人,但是當不經意的目光,意外發現病床上驚訝的瞪視之時,讓他什麼話也沒說出口、
順著他驚訝的目光看去,她自然也發現到了……
「爺……爺爺?!」嬌顏上的紅暈加深,滿臉的不知所措。
病床上昏迷多時的人正奇跡似的張著眼,吃驚的看著他們兩個。
抖啊抖的,枯槁到只剩皮包骨的手臂吃力的伸出,及時的讓孫女兒給握住,想開口,卻是什麼也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