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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頁     阿蠻

  屠昶毅仍是微瞇著鷹眼,悶不吭聲。

  岳小含見狀,粗聲道:「別以為你自己死要錢,就擅自惴度別人的心。」

  屠見寧冷笑。「我指的不是你,而是另有其人。」說話的當口兒還送給弟弟冷冷的一瞥。

  岳小含不得不狐疑。「另有其人?你是什麼意思?」

  「要我說出來嗎,昶毅?」她虛偽地衝著弟弟笑問。

  此刻,屠起毅換上另一張面孔,儼然就是生意人,閒適地將臀往桌沿一靠,雙手交抱胸前,大方地說:「說啊!儘管說,你走這趟就是要找我的麻煩,醜話都說淨了,還有什麼不好說的?反正小含遲早得一窺真相,你愈早說出來,她也愈早學著長大,明辨是非善惡。」

  「你不怕我壞了你和爸的如意算盤?」

  他嘴角一掀,無所謂道:「我和爸從來就沒打過算盤,如意這兩字不知從何說起。」

  岳小含見兩姊弟似有若無地以語言交鋒,不耐煩地催促:「喂!屠見寧,你那麼霸道,要說儘管說,少惺惺作態地問屠昶毅的意見。可不說的話,本姑娘要吃飯了。」

  「親愛的,這個節骨眼還吃什麼飯?」原本慵懶地靠在桌邊的屠昶毅突然一蹬而起,上前抓住小含的領子,將她推到一臉怔然的屠見寧面前,雙手護衛似地搭在她的雙肩上。

  「咱們一起聆聽姊的故事後,再吃也不遲。」

  「我怕消化不良嘛。」岳小含難得與他介作無間。

  「忍著點。」他親密地摟緊她。「姊,請說吧,我和小含洗耳恭聽。」

  「哼!少在我面前裝出一副神仙眷侶的樣子。岳小含,你根本被蒙在鼓裡。也許你的確是因為想償你奶奶的債才願意嫁進我們屠家,但若論起我弟弟要娶你的動機,可就沒有你那麼單純了。」

  「咦,怪了,我本人怎麼會不知道有那麼複雜呢?」屠昶毅笑著扯姊姊的後腿。

  岳小含乘機附和,「對啊!他又不是沒嘴可以說話,非得由你代為發言不可。難道你就只有這麼兩下,無新把戲可變?」

  這件事本來該是嚴肅的,見他們一搭一唱地當話柄說笑,屠見寧反而懊惱了,她恨不能將話一次抖出,省得費舌。「如果外加一筆可觀的財產為你添嫁妝呢?」

  「你別笑掉人的大牙了。我是誰啊?你老爸幹嘛沒事要幫我添嫁妝!添了半天還不是給了他兒子。屠昶毅,你老姊真是鬼述心竅、口不擇言了。」她哈哈大笑。

  但身旁的屠昶毅沒有笑,反而緊盯著老姊瞧,一手不自覺地收緊,掐進小含的臂膀。

  屠見寧繼續說:「這一點都不奇怪。我爸爸活了八十多歲,娶妻四任,但自始至終都變態的愛著你那個無恥的奶奶。困為你奶奶的緣故,我們七個兄弟姊妹的母親都沒好下場,不是於絕望中病倒,就是含恨而死,坦白告訴你,你奶奶是我們兄弟姊妹七人的公敵,也是仇人!不信的話,你可以跟昶毅對質。當年我繼母臨走時說了一番話,而昶毅也曾哭著發誓他絕對不原諒那個女人。你現在當面跟他對質吧!」

  「是真的嗎?」岳小含抬頭狐疑地問。

  屠昶毅沒有低頭看她,反而緊瞅著姊姊,回道:「我姊說的都是真實的事,但那時我才十五歲。」

  岳小含深吸口氣,並非出於震驚,而是年輕的她已聽得一頭霧水。她很難領會屠見寧到底要跟她挑撥什麼。

  屠見寧以為計謀得逞,一臉洋洋得意。「看吧,我沒騙你。昶毅是因為恨你才願意娶你,此外再加上整個屠家的資產。」

  岳小含真的被搞迷糊了。上次她問屠昶毅這檔事時,他說笑的樣子不摻絲毫怒意,這回屠見寧卻咬牙篤定的說屠昶毅是看在錢和復仇的份上才肯娶她。其實,不管屠昶毅為何動機娶她,她都不想追究,同為他倆本來就不是因為兩情相悅而結合,所以再難聽的中傷她都無所謂。

  她煩躁地抬頭,覷了嚴峻的屠昶毅一眼,不悅道:「你老姊到底在胡謅什麼啊?她以為說這麼一大堆,我就不會嫁你嗎?她好笨!我又不是奶奶,才不甘心放棄在屠家做少奶奶的機會呢!」

  屠昶毅神色凝重地盯著她瞧一秒,旋即換上玩世不恭的態度。「姊,聽到了沒?看來你好意的勸退抵不過我這個小妻子的貪心哦!喜帖你該收到了,明天別忘了回家吃喜酒。」

  屠見寧見他們已有默契,氣在心底。「昶毅,我真是錯看你了!娶了她,你媽在九泉之下會不得安寧的。」

  屠昶毅聞言,雙目一瞠,臉一黑,喉頭倏緊。「反正我媽在世時,你這個刁鑽繼女也沒讓她安寧到哪裡去。我肚子餓了,恕我不多招呼,請姊回去吧!」

  「你會後悔的!」她說完,朝宣琦點了一下頭,揚起高傲的下顎,旋身與宣琦朝門走去,臨走前不忘丟給岳小含陰森森的一瞥。

  邵美心適時退下後,岳小含得意忘形,順口批評道:「老山羊,你姊好像巫婆喔!」

  他聞言,腮鬢抽動一下,冷漠地回答:「你是烏鴉笑豬黑,少得了便宜還賣乖。她畢竟是我姊姊,你這個小輩最好別太囂張。」說完不看她一眼,逕自拿起便當盒向辦公桌走去。

  岳小含的心猛然被他刺了一下,不服輸的小嘴一翹,喃喃說:「神經病!陰陽怪氣的。」

  屠昶毅倏地旋身,威嚇地詰問:「你說啥?有膽就再說一遍!」

  「我說你神經病!」她氣得跌坐在椅子上,重捶光亮的桌面一拳。「你姊姊這樣鬧場,你還幫她說好話,不是神經病是什麼?還有,我跟她素昧平生,無怨也無仇,她不分青紅皂白就給我個五爪見面禮,還真是禮輕情意重哩!她母親的,我是衰到家……」

  岳小含的話還沒說完,小腦袋瓜就被人揪住,一條白手絹隨即掩上她的嘴,揉得她牙齦痛不可當。

  她使盡全力扯開他的大掌後,忿然起身指控。「你……你們屠家是不是人人皆有病啊!老喜歡摑人臉。」

  「我沒摑你臉,只是代為清洗你那張不乾不淨的嘴。」他說完,還刻意甩了甩手絹。

  「是啊!你品行端正,德行可風,從沒罵過髒話。」她小鼻子一皺,節節逼近屠昶毅,從屠見寧那邊學到一招,也戳起屠昶毅的肩,「那可不可以請你解釋你姊姊那番含沙射影的話,那個叫宣琦的女人當你的老相好多久了?一夜夫妻百日恩,你今天見了人家怎麼反而冷落人家,不屑跟她打招呼了?」

  屠昶毅意味深長地審視她噘著小嘴的模樣。「你以為這樣藉題發揮,聲音就可以任意調大嗎?」

  「我不是藉題發揮,我是在……」吃醋!她結舌兩秒,迎視他嘲弄的眼眸後,猛吞口水,改口道:「我是在就事論事!剛才有外人在,我只好忍辱負重,現在你最好自己解釋清楚。」

  「除非你承認吃醋,否則我不願重提舊事。」他掛上虛偽的笑,安適地退回自己的辦公椅,從抽屜中翻出三枝鉛筆,打算一一刨尖。

  她腳一跺,懊惱不已。「我才沒有吃醋!」說著搶過他手上的筆,順手插入削鉛筆機。

  「那宣琦是不是我的老相好就不重要了,對不對?所以我們就當你沒聽過這回事。」

  「可是我明明就聽到這回事了,豈能裝聾作啞?」

  屠昶毅不疾不緩地說:「所以我說你在吃醋嘛。其實吃醋就吃醋,就算點頭承認,硬骨頭也不會少一截。」

  她刨完第三枝筆時,努嘴思量幾秒,想他的話也沒錯,才勉為其難地點頭。「好吧!就算我是在吃醋好了,但只有一丁點哦。」

  「好,只有一丁點。」她的一丁點妒意可以讓屠起毅開懷一整天。「宣琦只是我青梅竹馬的玩伴,我們在念中學時,要好過一陣子,但是從沒好到論及婚嫁。而且她高中畢業就結婚了,她先生很愛吃飛醋,和我老姊又是法學院的同學,所以婚後為了避嫌,我們很少見面,她反倒和我老姊走得比較近,成了她的跟班。」

  「你和她真的一點關係都沒有?不會因為我只承認一丁點吃醋,你也如法炮製地只說一丁點實情吧?別忘了,你姊姊還刻意強調『老相好』那三個字。」她的話裡夾了一個大語病,她本人沒察覺出來,倒是讓精明幹練的屠昶毅暗樂在心頭。

  他忍不住消遣她,「喔!原來你這壇飛醋不只吃了一丁點,甚至多到妒火中燒啊!」

  她的臉一陴紅似一陣,最後轉綠,深吸口氣後嗔道:「你少囉唆,要內燒、外燒隨我高興,你沒事管我妒火哪裡燒!你這個慣郎中,不要每次我一扯東,你就聊到西。趕快回答我的問題!」

  「我剛才說的都是實話。我姊行事一向不擇手段,為了激怒你,什麼話都編派得出來,你若想和她鬥狠,等個二十年後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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