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說謊。」她飛奔到他的面前,將臉頰緊緊地貼在他的胸前,用力地攀著。「爹地要我選擇,除了你之外,我什麼都不要!我願意跟你在一起,不論天涯海角,不論你的工作與職業。晏,只要你肯,只要你努力,將來定能成為更出色的企業家。」
「很可惜,失去布萊克的姓氏後,你什麼都不是。」推開她的身子,他誇張地行個禮,「布萊克小姐,你只適合這個頭銜,能為我帶來榮耀,能替我減少未來二十年的奮鬥,否則的話,當初我幹嘛在眾多女人中選擇你呢?要吃苦奮鬥,哼,門都沒有。」
「拜託,你怎麼能這麼說,我們之間的愛情……」
「別傻了,愛情是什麼?能吃飽飯,還是能換回錢財?我這輩子什麼都有了,就是沒有心。」他直接嗤之以鼻。
雙臂環抱在胸前,突然感到好冷喔,台灣的冬天,竟然如此地淒涼。早上產生的寒意再次襲上心頭,貝姬拒絕接受無情的言詞,拒絕聽信腦海中不斷敲起的警鐘,更拒絕同意柯晏禮的話語。
她一直讓自己變成鴕鳥,什麼都不聽,什麼都不聞,以為這麼做,他就不會變,自己也不會變呵。
「你愛我呀!」
「小女孩,我只愛我自己。」
酒味隨著他的靠近而來,貝姬的心開始緊縮。明明是近在咫尺的兩人,為什麼感覺猶如天涯。她觸碰不到他的心,也許從一開始,他就未曾認真地交過心,更也許,誠如他所說的,他是個沒有心的男人。
「老實說,你只是為了群紀集團靠近我嗎?」她強迫自己非問出來不可,讓心一次死絕,從此不再有依戀。幻滅是成長的開始,從前的貝姬或許是溫室中的花朵,被保護得完整而與世隔絕。現在不同了,也或許在傷透心之後,才能重新站起。
「原來你不算太笨嘛!」他譏誚地說。
「那麼你也根本沒打算過娶我嘍?」
「視情況而定。」
「在你的心目中,我算什麼呢?」
「既然你想聽實話,我也不客氣。」他再灌下一大口酒,「你是個最佳跳板,幫我踏入上流社會中。」
「柯晏升,我恨你!」
「哈哈,真有趣,女人到最後都對我說同一句話,你恨我,當初祈水若也說恨我,我真是女性的公敵。只是甜言蜜語過後,哪個女人還願意留在我身邊呢?」他哈哈大笑,連半點慚愧的神色都沒有。
「你只會踐踏我們的真心。」她悲哀地說,「為什麼我沒能早點發現呢?」
「現在發現還不算太晚,布萊克先生——就是你的父親大人,還願意接納你呀,不是嗎?」
無法繼續聽他的詆悔,貝姬忽然間覺得自己的愛好廉價、好卑微,為了一個不值得的男人,眼淚卻流不止。
剎那間,腦海中浮現一個影像,全世界只有他能讓自己得到救贖呵!
柯晏禮!
分手得如此難堪,她實在沒把握他能否敞開心胸,重新接納屬於她的一切。顧不得那許多了,衝門而出,貝姬只想找到他,只想對他吐露一切心事,訴盡自己的憂愁,只希望一切不會太遲。
* * *
離開台灣,似乎是目前祈水若唯一能走的路。
繼續停留在這片土地上,精神與身體同時都無法負荷了。她雖然不知道自己打算上哪兒,也不知道多久會回來,卻非得確定要讓霏霏愛得無拘無束,愛得沒有負擔。
於是她撥個電話給寧霏霏,「抱歉,打擾你了。」
「水若,你怎麼了?你在哪裡?我立刻去找你好不好?」不經一事不長一智,聽出她話中的離別氣氛,寧霏霏關心地問。
「不,你別來,我們暫時也見不著面。」她輕笑,「瞧你,已經長大了,懂得察言觀色。」
「你真的打算要走?」寧霏霏心—·沉,「是因為葉淨嗎?我不會……」 「霏霏,對不起,我答應給的幸福,似乎太遲了。」她緩緩地呼口氣,「也不算啦,只要你能好好把握,葉淨終有一天會瞧見你的優點。如果我是男人,一定早早把你搶回家藏著。」
「我已經不稀罕。」她堅強地說,「愛情這東西強求的未必好,倒是你,別老替別人想啊,都已經不年輕,幹嘛老愛裝瀟灑。水若,屬於你的愛情才該好好把握,別又從指縫間溜走喔。」
「謝謝。」祈水若只能這麼說,「還有,幫我向蝶舞道別,我愛你們,你們是我最好的朋友。」
「你要去哪裡……喂,水若,別掛電話呀!」隱隱約約聽到方才電話中的背景是廣播的聲音,寧霏霏心念一轉,立刻衝進葉淨的辦公室中,雙手撐著桌面,「你真心地愛水若,對嗎?」
「霏霏,現在是上班時間,我不想……」打從海邊見面後,祈水若躲他像瘟疫般,連個影子都看不見。
期間,他收到一封信,文情並茂的好文章,卻是狠心地要求他別再糾纏下去。好吧,她愛當鴕鳥,愛當聖人,就先讓她冷靜幾天。反正他的頭夠痛了,除了公事繁忙外,連私事也參一腳。還沒想出解決問題的方法之前,他實在沒有心力再面對於蝶舞和寧霏霏關心的問話。
「她要出國了。」寧霏霏飛快地打斷他的話,「如果你真的愛她,快想想辦法呀!」
「該死的傢伙!」抄起外套,葉淨丟下全部的公事,直覺地往外走出。
他該死的有強烈的預感,這一次祈水若的離去,絕非只是短期的躲避而已。若是自己不夠快,很可能會真的失去她。
在車上撥著她的行動電話,一次兩次三次……記不得到底撥了多少次,每一次她都拒接,但葉淨不死心,非得煩死她不可。既然電話沒有關機,表示水若的心未死絕,自己還有機會。
終於,在數不清第幾次的嘗試後,葉淨聽到電話那頭傳來的回應,像天籟般的聲音。
「喂?」
「你在哪裡?」劈頭立刻就問,故作鎮定的聲音背後隱藏著難以壓抑的害怕,他非常害怕她就此消失無蹤。
「別找我了。」她低喃著。
「不行喔,你答應過絕不會偷溜走,難道忘了嗎?」他誘哄地說話,寧可她繼續彆扭,也不願放棄尋找的機會。該死的時間,為什麼過得如此匆匆,連攔都攔不下來呀。
「我沒有偷偷溜走。」她虛弱地說,「記得嗎,我寄了封信給你。」
「信?什麼信?我沒看到,不算數。」加速的心跳幾乎讓他無法呼吸,嘴巴上仍然一派輕鬆流利。「水若,你老愛說做人要光明正大,怎麼可以做這種偷雞摸狗的勾當,我可不接受。」
他看不懂信上是訣別的意思嗎?為何聽起來好像沒那回事……
「我……沒辦法當面告訴你……」
「有話就該說清楚呀,你就是犯了這毛病,對自家人特別寬容,怎麼改都改不過來。」
「真對不起。」她吶吶地道歉。
「好啦,我大人有大量,不跟小女子計較,我現在去接你,有話咱們當面說清楚。」他壓下最困難的吞嚥聲,「你現在在哪裡?」
「不,別來!」
「你等我,我馬上就到,等一下下就好。」
她說話的聲音中帶著濃濃的鼻音,壓抑卻自持的聲音顯然哭過一場,目前正用力地端正形象。「別追了,我……不想跟你見面,也求求你,放過你自己,我不值得你愛。」
「話都讓你說完,該輪到我了吧。」他慌張地張望四周,空氣中充滿不安定的因子,明知她就近在咫尺,卻又遙遠如天涯。茫茫人海中,到底該往何處尋找?
「你不乖,老讓我在後頭追逐,等待一日又一日,最後還是放棄幸福。寧霏霏也好,柯晏升也行,為什麼你老愛把自己放在最後的角落,受了傷後再躲起來舔舐。該我的就是我的,該你的就是你的,你是我命定的女子,我是你唯一的男人,為什麼我們非得委曲求全,任愛在兩個人心頭留下遺憾?
「我愛你卻得看著你離開,我不愛霏霏,難道還得娶她才成。這樣誰會幸福?是霏霏,是我,還是你呢?已經夠了,我再也不要眼睜睜地看你離開,為了一些莫名其妙的理由,寧可犧牲自己!」
淚眼婆娑地聽著毫無章法的抱怨,專制的背後永遠是關心呵。
她感激且心領,向來明白他的決心無從動搖,溫和的外表下,其實天生大男人的性格早已經根深蒂固,怎麼也改不了。
但是怎能再讓他為難呢?留下只會讓問題更大,不管愛或不愛,終究是她惹出的禍,沒理由讓他承擔。
葉淨呵,她的愛已經滋生,然而她的關心,又豈能被淹沒。
「我愛你。」她說。
「水若,不准走!」聽出語氣中的絕望,他更著急。
「因為愛過你,所以才明白,真愛永遠不會傷人。」她輕輕笑出聲,淚水卻未曾停歇,「我要你幸福。」 「沒有你的日子,教我怎麼想望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