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昨天為什麼要跟老天說那些魚與熊掌又要跟趙燕麗吃減肥餐的傻話?如今良心敲上門,提醒我履行承諾。
大汗淋漓的我在昏迷中被八十五、一七三、五十八嚇醒了,忘記研究列表機上的那段文字,掀被下床出臥室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敲趙燕麗的門。
篤篤篤!篤篤!篤……門總算被我「篤」開了。
趙空姐睡眠不足地前來應門。「做什麼?」
我搖著自己的水桶腰,遲疑一秒後,鼓足勇氣大聲道:「我要減肥。」
趙空姐打了一個大哈欠,「等你下定決心再來找我。」說著就要掩上門。
我肥腿一伸,卡在門縫間,把X自己的大餅臉湊近趙空姐的瓜子臉,再次重申,「我說我已下定決心減肥,從這一刻開始,你怎麼說?」
趙空姐這才勉強地瞠開自己的眼皮驚訝地看著我,「你受到什麼樣的打擊了?」
「算不上打擊,只是笨到不小心去喜歡上一個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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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減肥,我便無緣見識到趙燕麗的人面之廣。她的朋友不僅分佈五大洲,身份從達官貴人到販夫走卒皆有。
趙空姐總是義正辭嚴地說:「唉啊!服務業就是以客為尊嘛,我若不廣結善緣,你去年的冷氣機還找不到人修呢!」
我像古人求仙丹似地跟著她去拜會某大健身俱樂部的董事長、醫院的營養師、塑身美容保養師及心理重建師。
減肥跟心理重建扯得上關係嗎?
根據趙空姐的說法,這是絕對必要的,尤其到減肥末期,常有臨門一腳的奇效,可以提高意志力並鞏固減肥的信念。
托趙空姐的福,我散了不少財,卡不停地刷,刷到欲罷不能、指頭髮僵後,起空姐才不得不對我另眼相看,甚至問我願不願意嘗試人工抽脂與瘦身,如此傾家蕩產法,瘦得更快。
以我的財富,這樣不擇手段地減肥其實不構成財務危機,但是我對「做自己」
還是有一點堅持,那就是我的確想變成一個十全瘦美人,但必須是自然的發展,而不是靠外力介入,因為本姑娘怕挨針戳,更別提任真空管在我的皮下脂肪鑽進鑽出吸油血。惡!光是想想就要吐。
減肥開始的第一周簡直就是煉獄。我上輩子一定是活活餓死,這輩子才這麼嗜吃。吃減肥餐與上建身房運動並不是問題,我的肚子也並不是沒這些東西進去,只是口腹之慾無窮,隨時隨地都想「吃」。
我尤其愛吃洋芋片與薯條,此二物是上帝創造夏娃以來,最邪惡、廉價易得的誘惑品,薄薄一條不過寸長,下油鍋炸不過數分鐘,吸油力卻強到連X潔衛生紙都不夠看。
好幾次我在公司差點把持不住,每每就要放棄減肥計劃,衝到對街的速食店點上三袋大薯沾番茄醬大快朵頤時,救命恩公一八五先生就打專線電話進來聊天。
他多半是聊公事,若非公事,就是聊跟他稱兄道弟的同事。有好幾次我想警告他那一票所謂的朋友沒他想得單純,但是我都強忍下來,每每掛電話之前,他總會加一句,「想跟我去吃漢堡薯條嗎?我這裡有免費的餐券,不用白不用。」
我當然想!但不是以這八十五公斤的彌勒肉身去會他,所以我都說:「我對漢堡薯條過敏,你有沒有免費的咖啡券?」
隔日,我便從秘書蘇敏敏手裡接過一袋DHL的郵包,裡面厚厚一疊的咖啡券足以癱瘓整連軍隊的交感神經。
接下來的二十四小時我便會食慾盡失,但這情況通常持續不到一天。
好險一八五先生夠無聊,三天兩頭來煩人,讓我得以安然渡過最關鍵性的第一個月。
只一個月,我瘦了十二公斤,摸得到自己的頰骨。人輕盈了一點,在辦公室走動不必再東閃西避地防撞,但是七十三公斤還是過胖了一點。
別罵我不知足,實在是您沒看到健身房裡那些三圍標準的美嬌娘!她們讓我體認出一件事,瘦其實不難,但要瘦到她們那個程度又能保有傲人的上圍真是需要下功夫。
我本來對脫去十二公斤脂肪的成就引以為傲的,但是有天晚上臨時出了狀況。
原本我像一隻天竺鼠在健身房裡的跑步機上跑得不亦樂乎,汗水淋漓讓我有朝十全瘦美人進級的快感。
近八點時,闖進一票試用器材的新會員,他們沒猴急地上器材練身,反而跟幾個美女打情駕俏,咦,有幾張老臉挺眼熟的,還跟我對上眼,當我認出來者何許人時,下巴也歪了。
喝!可不就是那家賣漢堡的管理職工嗎?一八五先生恰巧也在其中,他對環繞週身冀望他青睞的美女們視若無睹,逕自卸下運動外套與長褲,他那兩個俊俏的挺臀,讓人沒來由地悸動,見到他那完美的體格,我眼球都快丟下。
他似乎察覺到我在極其興奮的狀態下瞪視他,停下動作若有所思地往我這頭瞟,眼裡閃著異光,一臉尋思讓我緊張。
我怕他的同事認出我,毛巾順勢往臉一罩,抹去溢出眼角的淚漬,直往女用三溫暖房殺去。
一路上,我絞著毛巾洩忿。
「該死、該死!他為什麼長得那麼可口誘人,我要換到其他分店去!渾球!他為什麼那麼容易讓人心動意搖,我非減到五十八公斤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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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我在飲食上,貫徹營養師的指示,恪守蛋白質與澱粉糖類不共食的大原則,除了飲用礦泉水外,連甜食都遭我唾棄,洋芋片與薯條成了我的頭號公敵。
黃副總的夫人知道我在瘦身,特別報了一個飲用普洱茶的偏方給我,她說根據中國人的研究、日本人的背書,該茶有清血、降低體內膽固醇的療效,能加速代謝出體內的高脂肪食物,我若想苗條,多喝準沒錯。
要是以前,我對這種空穴來風的小道消息若非左耳進右耳出,就是來個嗤之以鼻,現在呢,管她說真說假,姑娘我試了再說。
不知是真有那麼一回事,還是我多踩了幾回腳踏車,三天後,我又甩掉了一點五公斤,腰身漸漸往裡凹進去,我終於體會到「衣帶漸寬終不悔」的新義。但是這仍然不夠,我的目標是五十八公斤,從七一點五到五十八,還有一段遙遠的肥路要走。
端午節後的那個星期六下午,趙空姐、李懷凝和我坐在客廳結算這個月的水電帳單。
這兩個瘦子手裡都端著一粒鹹蛋香芋肉粽,油亮亮的嘴宛如抹了一層厚唇蜜。
難得有好話的李懷凝在我耳邊嘖嘖讚道:「之坩台南來的肉粽真不賴。那個Mr.一八五對你還挺有心的,不然不會請他媽做了寄來給你。」
我勾著普洱茶不放,瞇著笑眼告訴她原因,「那是因為他還沒見過我的廬山真面目。」
趙空姐安慰我,「不要那麼悲觀,你瘦了很多,人也變得神采奕奕有精神多了!
如果我是男人的話,會覺得你頗有幾分姿色。」
我知道趙空姐在給我打氣,但是她並沒有見過駱偉,她以為駱偉除了長得高大,其他條件應該是乏善可陳的,要不然也不會找上我這樣的肥女大獻慇勤。
我不想解釋太多,只說:「謝謝。」然後將這個月的帳單遞出去。
我的行動電話在這時響起,本來只願吃的李懷凝伸手替我接聽,不到三秒,長臂一伸把電話遞給我,嫌憎地說:「公的。」
公的,不見得是雄性,在李酷女眼裡,她不喜歡的人、事、物皆是公的,那包括我剛遞給她的帳單。
我接下行動電話,聽到來電者報出名時有一點訝異,因為他從沒在下班時間撥電話給我,他撥得進來也算幸運,因為我忘了關機。
「是我,駱偉。」他的聲音不若以往輕鬆自如。「我可不可以拜託你一件事?」
「什麼事?」
他建議,「我們可不可以找個地方聊一聊?」
我愣住了,完全沒料到他會提出這樣的要求。我支吾半天,想見他,同時也不想見他,因為自覺還不是個十全瘦美人。
「恐怕不太方便。」我遲疑一秒,才決定告訴他理由。「因為我等一下得上牙醫那裡補牙,這是最後一次。」
我才剛住口,就聽見他頹喪地說:「她明天就要嫁人了。」
她?我蹙眉思忖一下,這才會意。是的,明天是我繼妹安安的于歸之日,再加上她未來的伴侶是我的表哥,我理所當然地受邀出席,給他們的婚禮祝福。
只是我怕自己禁不住美食的誘惑,己事先與新人溝通取得諒解,不出席晚宴,以免壞了減肥大計。
安安與棣華表哥的反應都算好,倒是我哥落井下石,在我父親面前參了我一本,讓一向疼我的父親在電話裡發了一場脾氣,他老人家覺得我這樣禮到人不到很是失禮,甚至懷疑我嫉妒安安,不願見她幸福的出閣。
對於安安與安蘋這對如花似玉的姐妹花,老實說,我以前是有一些吃味。也許是父親特別關心著重她們,讓我不能平衡過來,不過那種吃味還不足以讓我變得壞心眼,我只是沒機會多認識她們,與她們交心罷了。但我瞭解我的表哥,他是個知人善任、有智慧的人,能教他愛上的女子,性情與心地應該不會走樣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