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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頁     阿蠻

  原來蘇敏敏這個女人真的是不可信任,我怎麼會笨到把錢奉送給她,還讓她回頭擺我一道!

  為了這張惡毒的「燒餅夾油條」,我毫不猶豫地找黃副總遞辭呈。

  也許黃副總年紀大了,他竟沒認出這張影印照裡的女主角是我,還拚命追問我為了哪樁事要離開公司?「念香,你是我的左右手啊!你走了,我怎麼辦?」

  再裝義肢啊!

  我把話忍住,委婉地將被竄改過的照片遞給他,將發腫變了相的我指認給他看。

  他戴上眼鏡瞧個仔細後,還是沒法接受我受辱的事實。「這種惡作劇理它做什麼?不,你不能走,黃叔最近才跟董事會提議要擢升你,我們的勢力才剛紮穩,怎麼可以任人坐享其成……」

  當我瞭解我在黃副總的眼裡只是一位打樁紮營用的釘子時,我對他的尊敬也完全消失了。我口氣強硬地告訴他,「如果這照片裡的人是你女兒,你就不會說出這種話。」

  「那……你休假一兩個月,等息事寧人後再回來。這件事我再找你父親談,要他給你撐腰作主,非叫魏老總查辦得一清二楚不可。」

  「你不可以將這事告訴我父親!」我急了。

  「話總是會傳送他耳裡不是嗎?」

  我還是那一句,「你不可以將這事告訴他。」

  黃副總皺著眉頭看著我半晌,歎口氣道:「念香,人在哪裡跌倒就該在哪裡站起來,想當年,我跟你父親打天下時……」

  我無禮地打斷老人家的話,」為什麼人老不中用後,總是喜歡說那些老掉牙的話?」我不理黃副總一臉錯愕,扭身朝我的辦公室走去。

  一個小時後,我抱著一箱私人用品離開,走在飆著大樓風的騎樓間,步上十字路口的斑馬線,箱子裡乍傳行動電話叩應聲。那是駱偉的機子在響!我灰色的心情陡揚起一道彩虹,喜極而泣地快步將箱子丟上安全島,拿機應話,「喂!喂!是駱偉嗎?」

  一陣低沉的聲音傳來。「不是,我是張力,駱偉的朋友。」

  「駱偉人呢?我可以跟他說一句話嗎?」

  「我一個小時前送他出關,他現在恐怕已在天空了。」

  我怕的就是這種情況。我啞口無言數秒,仰天飲著自己的淚,暗咽地低問張力,「我不懂,我做了什麼罪大惡極的事,他要這樣不告而別。」我到現在還是不相信他會和蘇敏敏勾結騙我。

  「他有他的理由,雖然他交代過我,要我別多事,但我想想後,決定還是該跟你談談。你現在有空嗎?」

  三十分鐘後,我與張力坐在南京東路的一家咖啡廳裡。他不是一個喜歡說廢話的人,一坐定就從西裝口袋掏出一張拍立得照片,開門見山地問我:「認得照片裡戴著鴨舌帽的男人嗎?」

  我接過照片,瞪著佔據照片的兩個男人,他們皆伸長手臂收授一件包裹。毫不意外地,我接受駱偉又在此曝光的事實,當我將目光調到那個戴帽子的男人時,已是有點消化不良。

  「我認識。他是我哥,只是他向來都是穿亞曼尼拍照的,這樣邋遢倒是頭一回。」

  我無奈地對張力扯嘴一笑後,問:「駱偉收了我哥多少錢?」

  張力奇怪地瞥了我一眼,慢條斯理地說:「正好相反,是你哥坑了駱偉五十萬。」

  我聞言眉頭攏在一起,「五十萬?我哥坑駱偉?這怎麼說?」

  張力伸指比了一下自己的西裝口袋,變魔術似地掏出一本相本往我這頭遞過來。

  「你哥裝成市井遊民,拿著照片找來一些流氓要脅駱偉,指控他用計污辱你,如果他不肯賠錢以示負責的話,就要讓照片上社會版。」

  我木然地翻過我已熟知的照片後,靜坐彼端對張力道:「這不是真的。我哥有錢得很,他視我如仇人,我就算被人害了,他也不會浪費一根指頭的力氣幫我出氣。

  更何況,駱偉哪來多餘的錢給人坑?」我愈想愈覺得我是被駱偉背叛了,如今他沒臉見我,只好派張力來扭曲事實。

  「目前的他是沒有,但是他爸爸和他哥哥有。」張力懷疑地睨了我一眼問:

  「你難道真的不知道駱偉是朝陽運通的小開?他爸爸駱以馱是南台灣的名人,他二哥駱遠則是新科立法委員,駱偉的媽媽雖然是駱以馱的小姨太,但駱家的經濟大權都指在她手裡,駱偉將來就算不是駱家接班人,他手上所握的籌碼也足以叫駱家易主。」

  「不下不,」我想著駱偉住的窮酸寓所,他那些擺在IKEA衣櫥裡便宜大眾化的衣服,以及有可能見錢眼開、移情別戀的安安,連忙搖頭糾正張力,「你說的這些都不是真的。駱偉就是駱偉,他跟駱以馱扯不上關係,跟駱姓立法委員更是八竿子打不著。」而且,他不可能比我有錢!「不有錢」是我看上駱偉的原因之一。但是我知道張力有可能是對的,如果他是對的,那麼錯的人就是我了。

  我歎了口氣,「看樣子,我哥把駱偉的身份查出來了?」

  張力搖頭。「我想沒有,如果你哥知道駱偉的身份的話,不會小兒科地只坑他五十萬,更不可能只嚷著讓照片上社會版,這相本裡的任何一張照片都構得上地方政經頭條。」

  我想了片刻,問張力,「駱偉認為是我從中教唆我哥找他麻煩嗎?」

  「他起初的確懷疑你跟你哥要他賠錢走人,因為你在電話上開他一個玩笑,說什麼他得對你負責到底的話。」

  「那是玩笑話!」我一個字一個字地跟張力解釋,「雖然低俗,但確確實實是玩笑話!你得幫我轉給駱偉,那是玩笑話。」

  「不用我轉,他已知道那是玩笑話。」

  「那他為什麼不聯絡我?」我把蘇敏敏誣陷他跟我坑錢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訴張力,「儘管蘇敏敢把話說得很難聽,但我還是相信他的清白,我每天守在電話前等他,結果呢?他卻來個一定了之。」

  「吳小姐,駱偉之所以這麼做,有他個人的考量。但最重要的一點是,你哥威脅他,如果他再跟你聯絡上的話,他會把照片公開,讓你見不得人。」

  我嘲諷著駱偉高貴的舉止。「算了,他是擔心他的親人被我拖累吧!」

  「不,他是真的擔心你。賠錢事件之後幾天,他對你有誤解,但後來他想通後,決定查清你哥的底細,他這才發現你們這對有錢兄妹根本是陌路人,而你,吳念香,跟他第一任的女朋友安安是繼姐妹。這六個月來,當他把你當成知心朋友吐露真心話的時候,你似乎忘記跟他提這一點。」

  我無奈地咬牙,莫可奈何地說:「我以為,這一點並不重要。」

  張力語帶抱歉地告訴我,「恐怕對駱偉來說,很重要。」

  「我一直以為自己不勢利,於是把別人設想成勢利眼防著,瞞著我的身份不提,也是想確定駱偉不是衝著錢來。」

  「我想駱偉跟你是同病相憐,他寧願朋友交他這個人,而非看上他的萬貫家產。

  此外,他私下跟我透露,他覺得你們之間發展得太快了,他出國這段時間,可以給彼此一點時間降個溫,等他理清頭緒後,他會回國跟你請罪。」

  第八章

  我已無法自我排解困擾了,連日來一波接一波的突發事件讓我身心俱疲,我覺得好累好累。我想著蘇敏敏,但因為從不把她放在眼裡,她對我的傷害其實不比我對她的輕視來得多;我怨著我叫哥哥的人,但因為我體會出人可以選擇朋友,卻不能選擇手足的無奈後,他給我的打擊也不及我對他的冷嘲熱諷來得重。

  辭職在家的那段日子,我閒著沒事就向李懷凝和趙空姐訴苦。

  「為什麼愛他會是這麼多災多難的一件事?好似全世界都在詛咒我異想天開。」

  「我多希望他能現身告訴我真相,親口跟我解釋他不告而別的原因,而不是假他人之口叫我滾蛋。」

  「他說過不介意有我這樣集財貌於一身的女朋友的,為什麼他不看在錢的份上回頭來找我?

  「只要他肯花言巧語,我吳念香願意蒙住雙眼,把一切財產轉讓給他。」

  李懷凝和趙空姐見我三天兩頭像棄婦似地囈語一長串,總是眼帶同情地唱著雙簧。

  趙三說:「醒醒吧!這樣粗線條不體貼的男人,既不會臨危救美,又不懂得把握時機,要他做啥用?」

  李四說:「就是啊!海裡那麼多尾魚,又不欠少他這一『偉』。」

  趙三說:「鮪魚?」

  李四說:「尾,尾巴的尾!」

  趙三說:「沒錯,沒錯,何必單戀一尾魚。」

  她們不知道,其實我多怨他一天,惦念也隨之加深,等不到他消息的遺憾,聚積醞釀成濃烈的相思,我覺得全天下已沒人能體會我的心情。

  我開始從食物上尋找慰藉,只要我清醒著就是不停地吃,從早吃到晚整整三天,我吃到再也裝不下食物後,開始嘔吐起來,這一吐簡直就是一發不可收拾,我吐到無物可吐後,轉而吐酸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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