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不會知道,我有多感謝老天爺和紀法子把妳送到了這兒。」吉祥壬的聲音在她的頭上響起。
「喂,不要在這裡拉拉扯扯的啦!不是要去看你徒弟嗎?不是要吃東西嗎?」她急忙找了個話題轉移他的注意力。他愈把她當成獨一無二的人,她就愈心虛。
「對喔。」吉祥壬迅速地拉著她穿過一道靜泉迴廊,一個轉彎便步入一座櫻花林。
紀薇爾才被紛飛的櫻花眩惑了眼,前方氣勢壯闊的松樹又讓她屏住了呼吸。
「我的媽,這裡是什麼高級森林遊樂區啊?」她忍不住驚呼出聲。
「這都是我那徒兒規劃出來的,她對這些玩意總有些雅致巧思。」雖然不確定「高級森林遊樂區」的意思,但吉祥壬從她的表情判斷她應是在讚歎眼前的美景。
「是啊,你徒兒什麼都好。」紀薇爾悶悶地應了一聲。
「是啊,她是什麼都好!」吉祥壬用力點頭贊同,不過這回倒是察覺到她的臉色有多不自然了。
他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轉,思考一下,俊容在瞬間湊到了她面前,「啊,敢情妳是在吃我徒弟的醋嗎?她已經嫁為人妻八百年了。」
「嫁為人妻八百年了,你嘴巴還不是老念著她。」紀薇爾嘟起唇,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醋意。
「呵呵呵∼∼」吉祥壬咧著嘴猛笑,快樂到以為自己會飄上天。他捧著她的臉,連啄了她的櫻唇好幾下。「妳吃醋的樣子看起來美味可口得緊。」
「你笑起來的樣子,讓人食慾盡失。」她不甘示弱地回嘴,氣鼓鼓地伸手將他擋在一臂之外。
「等妳看到我徒弟,就知道我和她只能是師徒啦。」吉祥壬拍拍她的肩,嘴角的笑意就像決堤的河水,擋也擋不住。
「你的聲音裡好像有遺憾喔!」紀薇爾決定既然要吃醋,那她就乾脆吃到底。
吉祥壬瞪大眼,驀地爆笑出聲,長臂一伸又把她拉回懷裡,在林蔭間對她又摟又抱。
「聰明的姑娘不會把醋意掛在嘴邊。」他大笑道。
「我就是不夠聰明,才會被你吃干抹淨。」她用頭去撞他的胸膛,想撞開他。
「吃干抹淨是嗎?」吉祥壬握起她的下巴,俊眸漾著笑意,直漾入她的心窩裡。「這林子裡沒人,敢情娘子是在邀請我來頓『大餐』嗎?」
「你、你有夠不要臉!」紀薇爾紅著臉,瞪著這個比她還大膽的古人,她將手掌拱成喇叭狀,對著天空大吼了一聲:「歲平安,快來把妳不要臉的師父帶走喔!」
吉祥壬被罵得神清氣爽,他笑容滿面地攬著她走向「無憂軒」,用比她還大的音量吼道:「乖徒兒!快出來拜見妳的師父、師娘喔--」
「我不是你娘子啦……唔唔……」她的抱怨被他的大掌摀住,聽來像是可憐小貓的叫聲。
吉祥壬剛推開無憂軒的竹籬門,紀薇爾身子先是一僵,下一刻卻已經掙脫他的懷抱,朝眼前有五成眼熟的清幽環境直奔。
「我姑婆住的地方也有一片竹林,也有一個小池塘,池塘裡還養了二隻大肚青蛙!」紀薇爾在院子裡跑來跑去,每看到一樣景物,淚水就無法控制地多掉一顆。
「怎麼又哭了?」他站到她身邊,心疼著她的淚水。
「這裡有一個煮飯的灶,我姑婆那裡也有。我姑婆最喜歡用灶煮飯,她老是說大灶煮出來的飯才香。」紀薇爾投入他的懷裡,把臉埋入他的大袖子間,又吸鼻子又揉眼睛的。
「我找人幫妳畫張妳姑婆的畫像。」只要她能開開心心地留在她身邊,要他找人刻一座雕像,都沒問題。
「那不一樣,畫又不能抱又不能摟。」她懷念姑婆身上那加了一丁點明星花露水的痱子粉味道。
「那妳看著畫像,摟著我便是了。」吉祥壬建議道。
「那不一樣!」紀薇爾又哭又笑地捶著他的肩膀。
「師父,發生什麼事了?」一個低柔聲音自側邊竹林傳出。
紀薇爾聞聲回頭--好美的人!
紀薇爾的思鄉症頓時全被拋到九霄雲外,她目不轉睛地看著眼前身著一襲雪白長衫、長髮披肩、臉龐清雅、皮膚細緻毫無一點瑕疵的女子。
吉祥壬也長得極為好看,可他老是擺出那些怪模怪樣的表情,清俊之氣早被滑稽神態蓋過了泰半。
「喂,我徒兒是女的!」吉祥壬見紀薇爾看他徒兒看到目瞪口呆,他馬上摀住她的眼睛,發起飆來。
「我知道。」紀薇爾扯下他的手,直勾勾地瞧著歲平安。「可她長得實在很像愛情小說裡不食人間煙火的美女啊!」
「我也很美啊!」吉祥壬臭著臉,捧著紀薇爾的臉硬要她看他。「看我啊!」
「你是我看過最好看的男人,她則是我看過最好看的女人。」紀薇爾拍拍吉祥壬的頭安撫他,目光卻還是膠著在歲平安的臉上。
歲平安被瞧習慣了,只是淡淡地勾起唇角,以笑容向紀薇爾打招呼,目光則是悄悄移向師父和紀薇爾相依偎的親密姿態上。
師父臉上的表情,是只在看到食物時才會出現的斤斤計較神色。敵情師父這幾個月沒出現,不是因為研究藥草研究得太專心,而是因為這位姑娘嗎?
歲平安唇邊又漾起一抹淺笑,萬萬沒想到她這個老愛人家吹捧、孩子氣重的師父,居然也會喜歡上姑娘家哪。
「真美……」紀薇爾看到歲平安臉上那抹笑靨,忍不住讚歎。
「閉嘴。」吉祥壬霸道地摀住紀薇爾的唇,不許她開口。
紀薇爾睜大眼,雖然口不能言,仍然繼續用她的眼睛膜拜著歲平安。歲平安的皮膚如玉般瑩亮,是個不上妝也出色的美人胚子啊!
「師父,一個時辰前有個叫紀法子的人,來這裡找過你。」歲平安對她師父說道。
吉祥壬皺起眉,紀薇爾則是僵住了身子。
「他有說是什麼事嗎?」紀薇爾急急問道,心跳開始加速。
不是還有四十多天才是天魔陰時嗎?
「他說有急事要找他的曾孫女紀薇爾,要你一到我這裡,便到喜來客棧找他。」歲平安的視線在師父和紀薇爾之間游移著。
「我們趕快去找祖師爺。」紀薇爾拉著他的手,就想往外走。
「明天再去,現在到城裡天色也晚了。」吉祥壬眼神銳利地看著她眼中的急切。
「天色晚也沒關係。」八成是天魔陰時又有什麼變動了,否則祖師爺不會突然找她。
「妳這麼急著想找紀法子,是想做什麼?妳隱瞞了我什麼事嗎?」吉祥壬的聲音冷冽如冰,指尖深陷她的肩膀裡。
「我……沒有。」她聽見自己因為害怕而顫抖的聲音。
她居然不敢看他?!吉祥壬盯著她,一股冷意從他的腳底直鑽而上,佔領了他的週身大穴,他能感覺到自己隨時都有可能陷入瘋狂。
「如果妳沒有急事要找紀法子,那麼我們在這裡休息幾天後,再去探望他。」他聲音沙嗄,目光沒有片刻離開過她。
「不行!」紀薇爾沒思考便否決,冷汗從她的背潸然而落。
吉祥壬瞪著她,雙手幾度緊握成拳,又幾度鬆開。
他踉蹌地後退數步,像被武林高手重創一般,充滿了不甘心與無力。
她欺騙了他!
當他滿心歡喜以為她會留在他身邊時,她卻面不改色地對他撒下漫天大謊!
「妳想回去,而紀法子有方法,對不對?」吉祥壬冷冷地說,凜冽眸瞳裡沒有一絲溫暖。
紀薇爾不敢接話,不敢看他,她低下頭,一顆眼淚咚地掉落在地上。
吉祥壬望著她瑟縮的身影,他認為自己應該氣到渾身顫抖的,但,可悲的是,他連顫抖的力氣都沒有啊!
吉祥壬搖著頭,唇邊扯開一個極慘淡的笑,他轉過身,拖著沉重的腳步離開了無憂軒。
「師父!」歲平安擔心地低喚一聲,也跟著她師父的腳步離開。
紀薇爾雙膝一軟,跪倒在地上一動也不動,像一具沒有生命的軀殼。
她緩緩地拾起頭,舉目一望。偌大的無憂軒裡,除了她低低啜泣的聲音外,便什麼也沒有了。
什麼也沒有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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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吉祥壬沒再回來過。
紀薇爾不知道他去了哪裡,她只是默默地流著淚,默默地由管事領她住進客房。
她滴水未沾,卻掉出了一缸子的淚,哭累了,就趴在長榻上睡;偶爾醒來,看到空蕩蕩的房間,又開始掉眼淚,又開始痛恨起自己,開始氣惱他連解釋的機會都不給她。
如此週而復始的睡睡醒醒,終於,她疲憊地沉入睡夢中。
當屋外的雞鳴響起第一聲時,紀薇爾從睡眠中驚醒,霍然坐起身,就見吉祥壬站在幾步之外,灼亮的眼,正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
「對不……」她嗄啞的道歉聲馬上被他打斷。
「我太強人所難,也太高估我自己了,竟敢妄想我們沒多久的感情能夠抵過妳與家人數十年的牽絆。」吉祥壬像座冰雕,週身沒有一絲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