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安東猛然抬頭,望了一會,冷眸收縮起來。
不只馬彥民,他還看到余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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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空抹個汗,再偷偷喘口氣,托著香檳盤的手也開始覺得酸痛了,一不注意就彎腰駝背。王印夏連忙打直腰,又偷偷呼了口氣。
她母親傷了腳踝,暫時不能勞動。儘管季家表現得大度,可是領人家的錢卻沒能工作,她母親活在舊石器時代,總覺得有點那個——
儘管老陳他們都勸,還有勞基法那東西,但……總之,結果,就暫時由她代替她母親工作就是。
傭人的工作,不外清潔整理刷洗等勞動雜務工作,但為什麼季家宴會,她要被派來端杯子什麼的?
這都要「感謝」老許太太了。
從飯店調派來的服務人員臨時有人請假,人手不足,老許太太以為不過就端個酒或點心走來走去,比清潔刷洗那些粗活應該輕鬆很多,就跟領班說讓王印夏代替就可以。
那飯店領班看王印夏長得高挑漂亮,手長腳長,適合「拋頭露面」,所以,就變成這樣了。
可憐的王印夏,連推托的藉辭都沒機會說出口。
「王印夏?」身側有人喊她,語氣有些遲疑不確定。
王印夏轉身,看見李芝琳,兜起笑。
「妳也來了。」指指托盤。「要不要來杯香檳?」
李芝琳取了杯香檳,疑惑說:「我知道妳媽在這裡工作,但妳怎麼……」皺了皺眉。
「我媽受傷了,我暫時代替她工作。」
「妳媽在季家工作,應該享有福利,他們自然會找人替代,輪不到妳來做這種事。」
要解釋她媽那種舊石器時代式的思維,有點太費事,王印夏一來懶,二來反正都「下海」了,只是聳個肩,笑了笑。
「印夏!」馬彥民含笑走近。
「馬先生。」王印夏客氣的回應。
季安東——或者季家兄弟會看得上眼交做朋友的,季家會邀請的客人,非富即貴,起碼都要有二把刷子。
所以,馬彥民也差不到哪裡去。他與季安東是學生時代的競爭對手,父親是律師,他自己先學金融,拿了學位後,又轉攻法律,是一家律師事務所的合夥律師,領有美國加州律師牌照。
當然,這都是馬彥民自己告訴她的。馬彥民身上沒有季家兄弟那種「人參氣」,親切隨和,又讓人覺得順眼很多。
「哪,來杯香檳吧。」
「謝謝。」馬彥民取了杯香檳,朝王印夏舉了舉杯子。「辛苦妳了。」
「哪裡。」王印夏口氣態度就似一個專業服務人員。
她將隨意被擱置在桌上的空酒杯放回托盤,對李芝琳和馬彥民笑一下,轉身準備走開。
「那不是印夏小姐嗎?妳也來了!」聲音比人先到,而且嗓音不小,引起周圍一些人轉頭看視。
聽到那個聲音,王印夏便暗暗皺眉。
她抬頭,果不其然,那個余企中正走來。更教她「怵目驚心」的,那個季安東就站在斜前方不遠。
「余先生。」王印夏只得停下腳步。
「我遠遠看就覺得像是妳,果然沒看錯!妳的樣子我……」余企中劈哩叭啦講了一堆,忽然覺得有點不對勁。「妳怎麼這身打扮?一副傭人的摸樣……」皺眉不解。
「余大哥!」李芝琳皺眉。
但余企中聽不懂暗示。
「妳該不會在這裡工作吧?」
「是啊。」王印夏不慌不忙。
「妳是說……妳在季家幫傭?」
「對,幫傭。我媽在季家工作。」王印夏微笑。
「傭……傭……」余企中口吃。「哦,傭人!」終於吐出來,聲音高了三度。居然是傭人的女兒!失望極了。
「余先生要不要再來杯香檳或點心?」王印夏又笑。
余企中以為她是哪家名媛,一見傾心,一直想約會她,到頭來卻發現她什麼都不是,母親還是個幫傭的,原先以為和感覺的她所有的氣質、高貴都變味。簡直大失所望!
馬彥民嘴角微微一勾,轉頭朝季安東丟了個眼神,沒掩飾眼裡流露的對王印夏的欣賞。
面不改色,自己說穿自己是傭人的女兒——就憑她那個態度和膽識,就是個「可造之材」。
季安東站不遠,聽到了,沒有特別的表情,但眼底慣有的冷光閃了又閃,大有興味起來。
「芝琳,妳來了,來,快過來跟蘭姨聊聊。」一個雍容的貴婦挽住李芝琳,將她挽開。
余企中很快就被其他千金名媛吸去注意力。馬彥民走近王印夏,刻意不提方纔的事說:
「這工作對女孩子來說太重了,要不要我幫忙?」作勢要幫忙。
「不用了,謝謝。我還應付得來。」王印夏婉拒。「不好意思,馬先生,我還要忙,不跟你多談了。」
「叫我彥民就可以,先生什麼的,太見外了——」臂膀忽地被人攫住。
「彥民!」那人將他拉了過去。「沒想到你也來了。剛好,我想跟你談談『大業』那件投資案。」
馬彥民回頭看看王印夏,有點無奈。
王印夏鬆了一口氣,一臉若無其事,頂著香檳穿梭在客人間,一邊在場中搜尋空酒杯,一直走到花園偏僻的角落,沒人會注意了,才放下托盤,揉揉發酸發痛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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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個人影走向這裡,背著光,看不清是誰。反正不會是好事,這宴會裡沒有任何人是她有熱情見到的。王印夏心一緊,重新托起托盤,佯裝沒注意到,轉身打算走開。
「看到人不打聲招呼就走,是很不禮貌的。」低沉的男聲追著她。
「大少爺。」王印夏無奈,轉身過去。
季安東皺下眉。
之前她叫他季先生,代替王嬸工作後現在改口叫他大少爺,發自內心真誠的「尊敬」有多少他是不知道,但恐怕諷刺的意味不少。
她有一張非常女人的臉,明麗有個性又生動,但偶爾——正確的說,看到他,會有動物性的表情,也就是沒表情,木然,一雙眼卻滿佈精光,不馴的。
「我找了妳一會。」
「找我做什麼?來笑話的,還是餘興?」王印夏終於抬眼看他。
「都不是,我來慰問。」
慰問?
「那我是不是該掉幾滴淚?」乖戾了。
季安東揚揚眉,像在說「有什麼不可以」。
他大少爺好心情說笑,她可沒時間陪他抬槓。
「大少爺,我還有工作——」
季安東點個頭,隨手從托盤取了一杯香檳,若無其事說:「彥民跟妳說了什麼?」
王印夏搖頭。
就是有什麼,她也不會告訴他。
季安東看她一會,又說:「妳應該快放假了吧?芝琳說,妳英語說得不錯,我們飯店——」
他頓一下。王印夏狐疑的看著他。季安東該不會是想提供她打工機會吧?
「我已經有計畫。」還是少胡思亂想。
「什麼計畫?」
「跟你沒關吧?」王印夏皺眉。
她沒必要跟他一五一十報告吧?(季安東還真以為他自己是什麼王孫貴公,說的話就是聖旨。王印夏心裡小心眼的嘀咕。)
「當然有關。」他看看花園那邊。「不過,現在不是討論這些的時候,我還得去招呼那些客人,過兩天再跟妳談。」
約定好了什麼似,喝口香檳,然後轉身走開。
「欸——」王印夏追叫一聲,實在莫名其妙。
「印夏!」老許太太叫她。
季安東轉頭,看著老許太太小跑步過來;她沒發現季安東,開口就說:「妳怎麼跑到這裡,我到處找妳!」
「許嬸。」
「快別忙了,妳有朋友來找妳。」
「我朋友?」
「說是妳的同學,我讓她在廚房等著。這個我幫妳拿,妳快去吧。」伸手打算托過香檳盤。
「我來就好。」王印夏擺個手,表示沒關係。「我順便把這些放回廚房。謝謝妳,許嬸。」
「那妳就快去吧,我還有事要忙。」許嬸說:「對了,是在我們那邊廚房。」
「我知道了。」
季安東在暗影裡看著,看著王印夏走向門廳,卻沒有進去,拐過前院,走上邊旁小徑,走向隱在主屋後頭,提供給傭人住的獨立樓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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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怎麼來了?」這個邱怡萍,來得真不是時候。王印夏放下托盤,揉揉僵硬的手臂。「我在忙,沒時間陪妳多聊。」
「好熱鬧。有宴會?」邱怡萍吃著老許太太給她的點心,口齒不清,話都含在嘴裡,可興致勃勃的。
「嗯。」
「妳也真不夠意思,有宴會也不告訴我,讓我來見識見識。」
「見識個頭啦!大小姐不當,跑來當女侍做什麼!」
「我家雖然有點錢,但比起季家這種豪門,還差上一截,只能算是中等有錢人家。像這種宴會什麼的,我就很少參加過。」
「你們家都開了好幾家連鎖麵包店,才算『中等』富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