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騙我?」輕擁著她,他埋首她發裡。
「我……沒有騙你。」她說謊,但不說謊騙他,成嗎?抬手覆上他環住她腹部的大掌,她眸光淒迷。
她從不想欺騙他,從不想對他說謊,但,她如何告訴他,自從知道他就是別人口中的黑幫教父後,她就食不下嚥,經常失眠,甚至還常在他倒臥血泊中的惡夢裡驚醒?
又如何告訴他,每一天,只要他踏出家門一步,她就害怕他這一出門,她就再也看不到他回來?
她如何能對他說出她心裡的這些恐懼?又如何能將自己的擔心讓他知道,讓他為此而記掛於心?
不,她不要他在出門之後,還牽掛著家裡的她,她只要他每一天都能夠平安的歸來……凝望窗外夜色,悠蘭選擇繼續隱藏心裡的驚懼與駭怕。
「不說出來,只會讓我更擔心你,你知道嗎?」就著她的發,他低聲道。
「我、我沒事的,請你不要擔心我,好嗎?」
強忍住盈眶的淚水,她不敢回頭看他,但,佈雷克強迫她轉過身子,要她面對他。
緊咬著唇,她深深的吐氣,又深深的吸氣,想止住泛熱的眼。
「我沒事,我真的沒事,請你千萬不擔心我……」
「悠蘭,你——」
「我真的不要……不要你擔心,我只要你每次出門,都能平安回來,這樣就好了。拜託,請你千萬不要擔心我,我在這兒很好的,真的……」
她好怕心裡記掛著她的他,會因為一時的分神,而降低警戒、疏忽自身的安全,更怕會有第二個W黨、第三個W黨出現……
想到惡夢可能成真,悠蘭再也控制不住害怕的心,緊緊地擁著他。
「我真的好怕你會再受傷,我……我真的好怕、好怕……拜託,你不要擔心我,你只要注意自己的安全,這樣就好了,好不好?」她哽咽。
「別……別難過,也別哭,好嗎?上次的事只是一場意外,以後再也不會發生了,我保證,好嗎?」
「真的?」她噙淚笑凝著他的眼。
「真的。」他願以生命向她保證,但他知道他的保證,只能安撫她到天亮。
因為天一亮,當他再次走出家門,恐懼又會悄悄地啃蝕她的心,她會開始惶恐不安,她會開始食不下嚥,她會在半夜裡……在他懷中因為惡夢驚醒……
而現在的他,根本無法為她除去她的驚恐與憂懼。
因為,只要他身在黑幫一天,只要她留在他身邊一天,她就永遠也無法擺脫心底的恐懼……
摟緊懷中的她,緊閉雙眼,一記水光劃過了他的眼。
他從不願意這樣,他只是想將深愛的她永遠留在身邊,想給她快樂與幸福,但為何現在,他帶給她的卻是無止盡的駭懼與惶恐?
是不是身為格頓組織領導者的他,真的不該奢望得到幸福?是不是身為英國黑幫教父的他,不該妄想能和自己心所愛的女子,快樂過一生?又,是不是像他這樣一個出身黑幫世家的男人,就真的沒有資格追求愛情,也沒有權利擁有像她這般美好的女人?
伸手拂去她額上髮絲,他灰黑的眸,微濕。
也許吧,也……應該是吧。俯看她似雪般清透白皙的容顏,佈雷克黯然一笑。
原以為只要自已態度不變,只要她因為愛情而選擇留在他身邊,那他與她,將可一輩子快樂幸福,永遠不分離。
可,現在,他無法給她所有女人都想要的安定生活,無法給她一個幸福、快樂、無慮的家,他……只能放她走……
「你能愛我多久?」輕撫著她白晰淨顏,他記憶著掌中美好的觸覺。
「永遠。」她微笑。
「你能等我多久?」凝望著她清麗的五官,他記憶著。
「永遠。」
斂下眸裡一絲水霧,他薄唇微揚。
「那,你回台灣去吧。」吻著她的唇,他記憶著它的柔潤與甜美。
悠蘭愣眼凝他。
「在下次正式再見面之前,你會有很長的一段時間看不到我,但——」嚥下喉中的苦澀,他勉強揚起微笑。
「但請你為我好好照顧我們的孩子,請你為我好好保重自己,也請你為我……讓自己快樂起來,好嗎?」
「佈雷克……」濛濛淚水浸濕她漆黑的瞳。
「別哭。」眨去眼中濕意,他親吻她落下的淚,噙笑望進她淚濕的眼,「不要讓我擔心,也不要讓我掛心。」
「不會,我不會讓你擔心、掛心的,我……我會過得很好、很好,我也會、我也會等著你回來……但、但是,你一定要回來,一定、一定……」
緊抓著他衣衫,緊偎著將有一段長時間無法觸碰的溫暖胸膛,她淚如雨下。
縱使未曾明說,佈雷克也知道她已然明白他的最後決定。
「我……我會的,給我時間,然後,等我。」輕順著她的發,他輕聲道。
他從不願意讓她離開,但,為了她及肚裡的孩子,還有兩人的未來,此時的分離是必須的。
也許,兩人再次相見的日子,遙不可期,但,至少……那是一份希望……
第十章
臨離開英國,佈雷克交給她一本台灣的銀行存折簿及印鑒。
「這是……」
「當初我要艾倫和弗羅跟你借走的幾百萬。」
「可、可是沒這麼多。」看著存簿裡的一千五百多萬,她抬起哭紅了的眼。
「我替你拿去做理財投資,有了這些錢,你們母子倆的生活就不會有問題。」
「我可以繼續工作,不會餓著孩子的……」
「我知道,但是,這是從這一刻開始,到我們一家人真正團聚前,我唯一能給你的,你就拿著,這樣我才會放心。」
「佈雷克……」晶瑩淚珠懸眶欲墜。
「很多事情我現在還不能說,你不知道也比較好,回台灣後,你就去過自己想過的日子,不要再為我擔心,知道嗎?」
「嗯。」
抹去懸眶的淚,她點了頭,挺著大肚子,提著行李離開葛林莊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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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認為佈雷克之所以會突然送走谷悠蘭,是為了保護她的人身安全,不讓她涉入黑幫組織紛爭之中。
因為再怎麼說,台灣都比英國還要來得安全。
只是谷悠蘭離開英國已經一段時間了,他們卻沒見過佈雷克再到台灣一次,就好像他已經完全忘了她一樣。
而每當有人問起谷悠蘭的事,他總是先冷淡地看對方一眼,再問一句——
「你認為她適合我嗎?」
出乎意料的答案,教人震驚,但,任誰來回答這問題,答案也全都是否定的。
因為他們兩人的出身背景實在相差太多,一個是平凡小女子上個則是名震黑白兩道的黑幫教父,再怎麼樣也很難兜在一塊。
尤其谷悠蘭才到英國幾個月,就把自己弄得憔悴不堪,可想而知,她有多麼不適應英國的黑幫生活。
「那她肚裡的孩子呢?」
「母親都那樣了,你以為那孩子將來可能成大事嗎?」他說得冷漠。
有人以為他是拿錢打發她,但經人暗中調查,結果並沒有,所以結論是——
佈雷克狠得連一塊錢也不給她,就無情地把她這名孕婦趕回台灣。
至此,他冷絕無情的事跡,在黑道又添上一筆。
時間一天一天過去,當他遠比以往更常與其它幫派主事者來往,當他身邊開始有其它女人出現,谷悠蘭的名字已經在他的生活圈裡逐漸消失。
只是,佈雷克知道直到現在,還是有人對悠蘭的離開存有疑慮,仍有一些黑幫組織暗中監視著悠蘭。
三個月後,他首次以奧斯蒙集團總裁文森·奧斯蒙,邀他參加察克裡斯國慶典禮名義,搭機離開英國,飛往察克裡斯王國。
這次的遠行,除了艾倫及弗羅隨行外,還有EB黨及KG黨的老大。
經過長途飛行,五人一到察克裡斯首都克裡夫蘭,立刻前往奧斯蒙集團大樓。
看到一行五人陸續走出電梯,事先已接到通知的秘書,立即站起身,看向五人,最後,將注意力放在佈雷克身上。
「葛林先生,是嗎?」雖然從沒見過傳說中的黑幫教父,但他眸光冷銳、態勢傲然,有著黑道教父應有冷酷與威嚴。
「文森在嗎?」他態度沉穩。
「總裁正在辦公室裡等你,請跟我來。」轉出辦公桌,秘書上前領路。
在標有總裁室的深色門前停住,秘書輕敲幾下門,即推門而入。
「總裁,葛林先生到了。」秘書恭靜頷首,對正埋首辦公的男人說道。
聞聲,文森·奧斯蒙抬頭。
他一頭揭發整齊梳於頸後,五官冷峻,森冷的綠眸因為見到佈雷克而有笑意。
只是,縱使他笑得再親切,那橫過他臉部的傷痕,還是教兩名黑幫老大為之一驚。
「歡迎。」他冰冷綠眸直視佈雷克,接著交代秘書:「請人先送這四位先生到裡蘭飯店休息,一切費用由公司招待,另外聯絡司賓處,在葛林先生的旁邊再多安排兩個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