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遇霞軟弱的看著他一臉撂狠的側臉,天知道她最怕坐雲霄飛車了,她覺得呼吸好困難、好困難,她好像快死了……
她閉起眼眸,虛弱的喘息著,漸漸失去了意識……
「小妞!小妞!妳別嚇我!」
不知道她到底昏了多久,有人在拍她的臉頰,在搖晃她的身體。
她胸口悶悶的睜開眼皮,映人眼簾的是綠綠茂盛的葉子,落日從綠葉篩下,她在一株陰涼的大樹底下,躺在如茵的柔軟青草上。
「妳可醒了。」公孫河岸鬆了口氣,他扯開領帶,解開鈕扣,嘴裡大口呼著氣。
她看到汗水佈滿他額際,看著他英俊的臉孔,落日在他的白襯衫灑下金色的光芒,他的襯衫都濕透了,他好像很著急。
「我怎麼了?」她微蹙著眉心,胃部還是有點不舒服。
「妳昏過去了。」聳聳肩解釋,他真的不知道她那麼不濟,只是飆一小段車,居然就昏了。「如果早知道妳那麼不舒服,我一定會早點停車。」不過現在放這些馬後炮好像也無濟於事。
她用澄澈如鏡的眸子看著他,什麼也沒說,縱然她早就向他提醒過她不舒服了,可是事情已經發生,再追究責任並無意義。
他撇撇唇、摸摸鼻子,不再替自己說話了。
半晌之後她才開口問道:「現在很晚了吧?」太陽快要西沉,可能已經近十點了。「你可以扶我回車裡嗎?如果我們再不回去,艾力太太可能會報警。」
他二話不說的乾脆抱起了她,走向停在路邊的車子,這舉動嚇了她一跳,不過在她發現自己一點力氣都沒有之後,也就不抗拒他的善意了。
「這樣可以嗎?」他很小心很小心地將她放在副駕駛座裡,替她弄平座椅,繫上安全帶。
「謝謝。」
她正要再說些什麼,他望著她,很自動自發的說:「妳睡吧,我擔保不會再開快車了。」
因禍得福的是,自從這一天開始,他總算不再自稱老子了,不過,他發火時除外啦!
第三章
為什麼發現她昏過去的時候,我會那麼緊張呢?從那一天開始,我開始肯好好的聽她講課,嗯哼,沒錯,我確實用了一點心來記住她上過的無聊東西,因為我想讓她知道,我不只是個目不識丁的粗漢,其實我也有某方面的才華,只要我肯……而她,小彩霞,因為她的存在,所以我肯改變,如果記住她所有講課的內容是拉近我與她距離的方法,那我就算會累死也要記住,縱然我還是覺得,他們上流社會的人很阿呆……
「妳對歌劇這玩意兒還真堅持哪。」雖然是用消遣的語調,但他發亮的眸光卻一直故作不經意的打量著那朵小彩霞。
她好美。
銀白色的及踝裙裝,腰間繫了一條灰銀色的緞帶,蝴蝶結就打在她細細的小小腰肢上,銀色襯得她肌膚越加雪白剔透,他必須費好大的勁才能夠暫時將目光移開,看看天花板、看看地上,再不著痕跡的兜回她身上。
「這是課程的一部份。」總覺得好像從出門開始,他就一直在看她,不知道她身上有什麼奇怪的地方讓他一看再看,但她沒有問,因為一個老師是不會問學生這種事的。
可是,當兩人在歌劇院裡落坐之後,公孫河岸卻忽然從口袋裡拿出一片東西遞到她面前晃啊晃的。「小妞,妳要不要吃?」
她驚訝的眨著眼睛,不相信他會在這種場合拿出口香糖來問她要不要吃。
忽然之間她有很重的挫敗感。
難道她的改造課程一點用處都沒有?
難道他不知道在這種充滿藝文氣息的場合是不適宜嚼口香糖的?
「怎麼,不吃啊?」他收回口香糖,另外拿出一顆巧克力來。「喏,那妳吃巧克力,女孩子不是都喜歡這玩意兒嗎?」他可是為了她特別帶的。
「公孫先生--」她壓低了聲音,眉心蹙攏著。「請你把東西收起來,這樣是不禮貌的。」
「吃口香糖和巧克力不禮貌?」他挑了挑眉,很大聲又很不以為然地說:「騙誰啊,你們上流社會的人都不吃口香糖和巧克力的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她來不及說完,也來不及示意他小聲點,她的話就被他給打斷了。
「妳吃還是不吃?」他看著她。
她搖了搖頭。
他馬上拆掉巧克力的包裝紙扔到自己嘴裡,還把剛剛那片口香糖也取出來,拆掉包裝紙,同樣扔進嘴裡,開始咀嚼。
秦遇霞目瞪口呆的看著他,而他旁邊的老紳士則正用一種厭惡的表情瞪著他,但他卻老神在在,一點兒也不受影響,還蹺起了二郎腿,抖啊抖地,就像這裡是路邊攤一樣。
他知道這裡是哪裡嗎?
這裡是巴黎最知名的歌劇院,不管什麼都是一流,坐在這裡的觀眾必有其素養,他這舉動無異是在搗蛋。
「瞧妳,幹麼一副天塌下來的樣子?」他輕鬆的咧嘴一笑,竟然這次的用手指夾了夾了她的秀鼻。「妳說妳不要吃,沒說我不可以吃。」
秦遇霞氣結的瞪視著他。他簡直是無賴!
她真不該用太文明的方法來對待他,畢竟她老早明白就因為他粗鄙不文,所以她才會被聘任來改造他的,不是嗎?
她不該生氣,也不能生氣,沒有跟學生生氣的老師,因為學生總是膚淺的、幼稚的、不成熟的,她該將文明人的高尚禮儀好好地傳導給他,這麼一來,他就再也沒有激怒她的機會……
可是,當她在開演十分鐘後,發現他真的睡著時,她的心理建設又破功了。
望著呼呼大睡的他,她懷疑自己真的可以將他教好嗎?
縱然他有公孫家優異的遺傳,可是二十八年來,他並不是在公孫家成長的,他沒有受過良好的教育,並且成長在一個她完全難以瞭解的低下階層,所以他的價值觀和她完全不同,他可以放心地在這裡睡著而不認為有何不妥,而她就萬萬做不到,因為她的教育告訴她,在欣賞歌劇表演的時候,是絕對不會有睡著這回事的!
他的打呼聲使她難堪,也使旁人受擾,於是她只好將他搖醒。
「演完啦?」雖然好夢初醒,至少他還記得他在哪裡。
秦遇霞的聲音低得不能再低,近乎耳語。「還沒有,不過我們必須先離開。」
「哦,為什麼?」公孫河岸慵懶的打了個大呵欠,還旁若無人的伸了個懶腰,舉高的手還差點揮打到隔壁老先生的額頭,招來對方一個惱怒的眼神。
她忍不住的蹙眉。「因為這裡不是臥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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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沉默,他們坐進車裡,照例是由他駕駛,他知道板著小臉的她真的生氣了,他卻無計可施。
怎麼討心儀女子開心?
他不太懂得追求之道,在過去的異性經驗裡,若不是看對眼的一拍即合,在一場露水姻緣之後拍拍屁股走人,便是些花癡主動倒貼他。
他從來沒有追求過異性,也從來不知道當他真心喜歡上一個女人,對一個女人心動的時候,要他動手將她拉進懷裡,展現男子氣概粗暴的吻她是那麼困難的一件事。
如果跳車會使她發笑,他會跳,如果裝小丑會令她展顏,他就裝,但是就因為她只是靜靜的坐在副駕駛座裡,沒有任何表示與指示,他也就跟她杵在那裡:心裡七上八下的,不知道她在想什麼。
「公孫先生,我像個傻瓜嗎?」她忽然看著他問,娟秀的面孔表情嚴肅。
「啊?」公孫河岸微微一愣。小彩霞怎麼會這麼問他?她一點都不傻,她美麗極了,也聰慧極了。
她凝視著他。「如果不是把我當傻瓜,公孫先生怎麼會在歌劇院裡睡著?」
他立即喊冤,「我早就告訴過妳,去那種悶死人的地方我會睡著,是妳不信邪,說什麼都要去,現在再來怪我不是莫名其妙嗎?」
他說的歪理也對,可是並不足以說服她。「雖然這樣,但公孫先生是為了學習上流社會的交誼而去的,應該要盡可能的去克服睡意,不該出現打呼聲影響了別的觀眾的權益,你這樣……很失禮,也會連累公孫家族的形象。」
「去他的公孫家族!」提到這個,他也火了。「妳這小妞又怎麼知道我沒有他媽的去克服我的睡意?打呼是控制得來的嗎?啊?妳告訴我啊?」
他討厭任何人說他配不上公孫家族,他為什麼要配得上公孫家族?公孫家族算哪根毛啊?他才沒將那些遺棄他的人放在眼裡!
秦遇霞眨了眨眼,被他突如其來的火氣嚇到了。
他很激動……
不,是慷慨激昂。
她讀過心理課程,他絕不是生氣她對他的數落。
那麼是什麼呢?
她踩到他什麼地雷了嗎?
她回想一遍自己說的話,想抓住重點,沒想到駕駛座的他卻忽然在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