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師!」司機在門外喊她。「婚戒找到了嗎?教堂那邊在催了!」
「哦……好……」含著淚水,她把札記本放回原來的地方,連忙找到婚戒,打開了房門。
司機端詳著她。「怎麼了,秦老師,妳眼睛怎麼紅紅腫腫的?」
「沒事。」她苦笑著搖了搖頭。
要她怎麼說,她只知道心好痛,為什麼偏偏在這個時候讓她發現了那本札記,老天為什麼要這樣捉弄她?
飛車回到教堂,剛好趕得及舉行儀式,一切都已就緒,就差她手中的婚戒。
她把戒指交給公孫河岸,視線卻無法離開他。
或許是她看他的神情太奇怪,他也盯著她不放。
她是怎麼了?怎麼像哭過似的?是哪個嫌命太長的傢伙欺負她了?
縱然有滿腹疑問,但此時此刻,他總不能丟下即將舉行的儀式去問她,只好帶著一臉的關切目送她回到座位上。
「請新郎為新娘戴上戒指……」司儀口述著程序。
看著他為新娘套上戒指,她想到的是,原來他這麼自卑。
原來他認為他配不上她,所以在她口出「你是永遠配不上我的」的那種話之後,他就整個人退縮了,退到一個默默守護她的角落裡去、
她好恨自己為什麼要說那種傷人的話,她癡癡望著台前的他,心一陣一陣的痙攣,無法控制自己淚流滿面的觀禮。
不要結婚、不要結婚,請你不要結婚……她好想站起來這麼對他大喊。
「秦小姐--」坐在她旁邊的公孫映文大表驚訝,她不知道這對師生的感情這麼好,公孫河岸結婚,秦遇霞居然高興成這樣?
「我……沒事。」然而她失神的模樣和紅紅的鼻子一點也不像沒事,當她看到他掀起了新娘頭紗,吻了新娘的額頭一下,她的心又碎了。
賓客拉著禮炮,新郎新娘相偕走出教堂,他們已是夫妻了,是夫妻了。
失神的看著眾人簇擁他們離去,她知道自己將永遠後悔沒有在儀式完成之前開口對他說,她也愛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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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河岸在婚後遠赴美國的曼哈頓主持大和集團的科技分公司,而秦遇霞也搬回了自己家,一切很平靜,兩個人像從沒有認識過一樣,因為他的遠行不曾去向她辭行,而她明知道他的去處也壓抑著自己不去追問。
冬天了,天氣冷得嚇人,她動不動就手腳冰冷,做什麼事都無精打采,甚至已經推掉好幾份工作了。
她好像得了一種叫懶人的病,她不想動,只想躺在午後的籐椅裡回想在巴黎的一切。
她知道自己無藥可救,相思病本來就無藥可救,她沒有試圖救自己,因為她知道她的心將死掉好一陣子,或者不會再復活了……
在他離開台灣的一個月後,她在西洋情人節收到他的電子賀卡。
那個下午,她的心情激動得久久無法平復,但她終究什麼也沒有回復他。
還能回什麼呢?他已經是別人的丈夫了,她不能說她已知道他愛著她的這個秘密,也不能告訴他,關於自己同樣愛著他的這個秘密,所以還是什麼都別說吧,連聯絡也不要,這樣最好,對彼此都好。
但,天不從人願,他好像打定主意不讓她好好的忘了他,某天他寄來一封電郵,內容極其貧乏的描寫他撲殺蟑螂的過程,最後他寫--
在巴黎課室裡,筆電爆炸的那一天,我告訴艾力太大我們在捕捉蟑螂,當時描述得不盡寫實,有了這次經驗之後,往後我定能描述得更生動。
她輕撫著自己的唇,歎息著他為什麼要狠心的勾起她的回憶,就是在那一天,他吻了她,雖然結果滑稽,但那是她的初吻。
然後又有一天,他傳了居家照片給她看,背景是他住所的客廳,非常的曼哈頓風情,他手執白色咖啡杯站在壁爐之前,鐵灰色的毛衣搭配隨興的泛藍牛仔褲,露出兩排白牙粲笑著,模樣相當瀟灑。
癡癡凝視著照片,她的心魂為之震盪不已。
小妞,冬眠沒讓妳的身材走樣吧?如果沒變胖的話,也寄張妳的照片給我看吧。
他以輕鬆的幾句話做為終結,她不懂他忽然寄照片給她,又要她寄照片過去的原因是什麼,她想了一整晚,還是沒寄,但那張照片從此變成她的珍藏,還列印了小小一張放在皮夾裡。
她真的是瘋了。
他的形貌無法從她腦中去除,她不想和任何人約會,她清瘦了許多,只要他寫電郵來,她就激動得無法平復。
她去找了好友韋凌珊,希望兩性專家能告訴她,這種相思欲狂的想念該怎麼消去才好?
「去找他吧。」聽完好友苦惱的陳述,一臉知性的韋凌珊啜了口咖啡,微笑建議。
「妳說什麼?」秦遇霞作夢般的眨了眨眼。
怎麼會給她這種建議,難道凌珊不知道公孫河岸已經使君有婦了嗎?
韋凌珊微微一笑,中肯地說:「既然他愛著妳,妳想著他,那還等什麼呢?」
秦遇霞頹喪的垂下了長睫,她知道好友說的都對,但她絕對不可能那麼做,因為教養關係,她的家庭教養不容許她做出那樣驚世駭俗的事。
於是她離開了韋凌珊的公寓,冷風吹著她的面頰,她知道她將為公孫河岸繼續相思下去,而這一切都是她罪有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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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河岸給她的電郵絕口不提私事,事實上,是不提他與妻子的私密事,他談美籍傭人、談拉丁裔的司機,也談家裡那只叫小克的小狗,就是不提林伊曼。
但是秦遇霞仍然知道他的妻子懷孕了,小報消息靈通,而那靈通的消息幾乎讓她整顆心都碎了。
原來徹底心碎是這種滋味,原來又愛又恨一個人是這種感覺,他怎麼能一邊意圖不明的和她通電郵,一邊又令他的嬌妻有孕呢?
她傷心欲絕的做了一件她生平沒做過的事--到酒吧去買醉。
不過她還是沒膽量去所謂的夜店,她選了飯店的鋼琴酒吧,往來的都是政商名流,至少安全毋需顧慮。
「妳不是秦遇霞嗎?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妳。」公孫映文拍她肩膀時,眼裡流露的意思很明顯,就是人不可貌相啊。
沒想到端莊不已的秦家小姐也會來這種地方,她以為秦遇霞是那種除了果汁,連雞尾酒也不沾的人。
「公孫小姐……」她已經喝了幾杯,不勝酒力的她,眼兒開始迷醉了。「真高興在這裡見到妳。」
「我可以坐下嗎?」不等回答,公孫映文便俐落的把公事包往吧檯一擱,穿著套裝窄裙的雙腿熟練的蹬上了高腳椅。
「坐啊,我請妳喝一杯。」秦遇霞笑了笑,腦袋暈眩。
「威士忌。」公孫映文壓根兒就不相信秦遇霞會點酒,她迅速幫自己點了平常慣喝的酒。「今天怎麼會到這裡來,一個人嗎?」她點起一根煙。
秦遇霞看起來很失意,曾經同住一個屋簷下快一年,她都看不出她內心這麼狂野,居然會來酒吧買醉。
「嗯……我一個人。」她搖了搖酒杯,雙眼迷濛的看著公孫映文。「妳知道嗎?剛開始我簡直無法瞭解一個地痞混混的世界,可是最後我卻愛慘了這個混混,這實在很奇怪,不是嗎?」
「啊?」煙抽了幾口,公孫映文看著她,聽不懂她在說什麼。
「妳也不懂對不對?」她像是找到盟友了,盡情訴苦。「我怎麼會愛上他呢?他老是在捉弄我,從來不用心聽我講課,還小妞小妞的叫我,一點也不尊重我是他的老師,他粗鄙、吊兒郎當、不學無術又玩世不恭,個性還很陰暗,瘋狂起來的時候,誰也拿他沒辦法,他曾載著我飆車,飆到我昏倒也不理我,吻我的時候,居然讓一台筆記電腦給爆炸了,過程好滑稽,我怎麼會傻得愛上他呢?唉……」
根本不像在說給別人聽,她逕自說她想說的,積壓在心底好久好久的,一古腦全說了出來。
「秦遇霞,妳--」公孫映文的嘴無法抑制的張成了O型。
天哪!原來……
原來以教養著稱,名滿社交圈的第一名媛秦遇霞,居然愛上了她已婚的堂哥公孫河岸?
她不是八卦的人,可是這件新聞實在太大了,真的讓她的嘴闔不攏啊。
看著咚一聲醉倒在吧檯上的秦遇霞,她的嘴還是張得大大的。
第十章
秦遇霞不懂一個人怎麼可以活得那麼驚濤駭浪。
小報說公孫河岸的妻子流產了,眾所矚目的公孫家第四代成泡影,公孫家和林家都深表遺憾。
深表遺憾?
僅僅只是深表遺憾而已嗎?
他呢?
他如常給她電郵,對於滿城風雨連提也不提,直到一個月後爆發了他閃電離婚的消息,他仍然絕口不提。
「公孫河岸離婚了。」韋凌珊約好友出來喝茶,笑咪咪的對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