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藏--」她憂鬱地呻吟出聲,「你是男人耶,難道所有的話都要由我說出口嗎?」
他的表情低沉,過了片刻,他站起來,坐到她身邊,這麼近的距離對照此時此刻周圍的情景並不算突兀,但卻讓念情的心跳急促,臉部發熱。
「這五年來是不是過得很辛苦?」他忽然問她,這句話,不似他慣有的冷漠,雖然淡然卻含著一份深深的關切,讓念情張口結舌。
他的手指撫摸著她的臉頰,很珍視的眼神在她的臉上梭巡,「在美國的日子裡,我一直在反覆地想,如果我的離開讓妳投入別的男人的懷抱,我會不會後悔?」
她的臉在他的手指撫摸下已然火燙,她從沒有從他的口中聽到任何有關他對他們感情的看法,不要說甜言蜜語,即使是「我很喜歡妳」這幾個字,他都從未說出口過。但是,此時此刻,他簡簡單單的一句表白,卻讓她完全地震撼:心如琴弦被撩撥,難以平抑。
「千藏……」今晚她第三次叫他的名字,三次的心境都不同。她喜歡望著他的眼睛,從第一次見面時,她就奇怪為什麼一個少年會有這樣一雙清冷剔透的黑眸?直到近距離接觸時,她才可以看清楚在這雙寒眸的最深處原來隱藏著火焰。便如同她當初對同學們開的那個玩笑--冰山下的火焰。
聽到她顫抖著叫自己的名字,明千藏淺淺低笑,「噓--不要出聲。既然妳要為我過情人節,我希望收到一份屬於我的、合理的禮物。」
她微張開口,想問他要什麼。突然他的吻,含著一絲冰冷的印在她的唇上,那股冷意讓她的神智倏然混亂,甚至不知道該怎麼反應。
「很好,我明千藏的人是不允許別人觸碰的。」他的手指代替他的唇按在她的唇上,神情難得的愉悅輕鬆,顯然是她的青澀,讓他相信了她在感情上的純潔。
「我會給妳給我自己一個機會重新審視我們的關係,但是妳必須記住,我最恨別人背叛我。」他像是威脅,又像是玩笑,在她耳邊低語,「所以,千萬不要做錯事,尤其不要做對不起我的事。」
從桌下拿出一個紙袋,放在她面前,他微笑著對她說:「情人節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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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的方氏情況到底有多糟?」從飯店回家的路上,明千藏很意外地問起念情公司方面的事。
她看了他一眼,「連續三年做虧本生意,這兩年才開始轉虧為盈,你想能有多糟?股票的價格好不容易才平穩,外面又有惡劣謠言滿天飛,即使公司整體情況已有好轉,受到那些負面消息的影響,在股價上也收不到多少成效。」
「妳父親在世的時候就是這樣了嗎?」明千藏雙手扶著方向盤,眼睛始終直視著前方。
「爸爸在的時候也許比這個情況更糟吧。」念情的頭枕著座椅,臉上流露出一絲惆悵。「他從不和我說生意上的事,讓我誤以為我們家的經濟情況非常好,直到他和媽媽因為飛機失事去世,律師和秘書將一大堆的財務報表、營運狀況報表丟到我面前時,我才知道公司面臨的困難。」
「妳已經彌補了不少錯誤和漏洞,現在的方氏比起五年前其實好了很多。」明千藏用極淡的口吻細數著方氏幾年來的變化,不禁讓方念情心頭微驚。原來他對方氏的瞭解遠比她想像的要多得多。
她抱住他的手臂,「你既然知道我有這麼多的麻煩,就應該知道,我對凱爾電訊這筆生意的在乎程度,別再為難我了,好不好?」
他回答,「我是生意人。」
「你還是我的未婚夫!」她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千藏,你知道我是從來不求任何人任何事的,如果是自己可以解決的困難,我絕不會麻煩到你。」
「這就是妳對未婚夫的態度嗎?」明千藏一副揶揄的口吻,「用得到的時候才來找我吃飯喝茶,派不上用場的時候就連面都不用見了。」
「你如果不飛到美國去,我完全可以天天見你。公司的事情搞得我焦頭爛額,我哪有時間飛到美國去找你。」念情也忍不住抱怨,「你這次回來,到底是為了幫我,還是存心看我出醜?」她一直有所懷疑,卻不知道該怎麼問出口。既然今天話說到這裡,也毋需再遮遮掩掩了。「千藏,有件事我一定要讓你知道,關於曉東……」
車子驟然緊急煞車,停在路中央。「我說過的話不想再重複一遍。」他冷冷地提醒她。
「說過的話,如果不正確就一定要修改它!」念情也很執拗,「把車子開到路邊,這件事我要和你說清楚,如果今天你不給我時間說清楚,我立刻就從車上跳下去!」
明千藏沉默幾秒,將車子停靠在路邊。
「妳說,我聽。」他擺出一個聆聽的姿勢。
念情拉過他的肩膀,「明千藏,我問你一個問題,你是因為喜歡我才接受那個婚約,還是因為你奶奶的緣故?」
「有什麼區別嗎?」他的眉梢一挑,「反正結局都是一樣的。」
「我只是想告訴你,自從我爸去世之後,我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當初他爽快地答應你們家的提親,很有可能是想借助明氏的力量拯救自家公司,也就是說,我父親意圖和明家聯姻的動機,一開始就非常不單純。」
「那又如何?」他不動聲色,「想從明家撈到好處的人太多了,也不差那一兩個。」
「你的意思是說,即使我也是要利用你才和你訂下婚約,你也無所謂嘍?」她望著他。
他古怪地一笑,「想和我結婚的人太多了,我不會一個個都去訂下婚約的。」
「那麼,我可不可以推敲為,你決定和我聯手以訂婚的方式堵住父母的嘴,其實多少出自於你對我有幾分好感呢?」念情眸光閃爍。
他的手撫摸了下她的頭髮,吻落耳垂下方的頸旁,有些輕佻,和平時的他完全不一樣。雖然他剛才沒有喝酒,但是他的吻卻帶著幾分酒意的暖醺,讓念情從頭到腳的毛細孔全都張開,戰慄如電流過。
「還需要我的答案嗎?」他的眸子鎮定她的,放大的臉部特寫與她的近在毫釐。
面前所有的氧氣都被他奪去,她張開嘴,卻聽不到自己的聲音。
「除了這個問題,妳還有什麼要說的嗎?」他好像又要開車了。
努力平復自己的心情,想到另一個關鍵問題,「關於曉東,你有許多誤會我必須澄清。」
「妳確定是『我有誤會』嗎?」他故意加重那幾個字。
「我確定!」她堅定地說:「曉東從小出身坎坷,趙叔其實不是他的親生爸爸,雖然對他很好,但他自己很要強,時刻都牢記著他是沒有父母的棄嬰,非常努力,但也因為自卑而更加地驕傲清高。
「我們同學七、八年,我知道他是個很好的人,求上進、講義氣,但是我從來沒有對他動過感情,我對他的關心完全是出自一個朋友的熱情,而不是男女之情。如果因此讓你有任何誤解的話,我覺得你大可不必把這些小事放在心上,既然你是我的未婚夫,就應該對我有足夠的信任……」
她一口氣滔滔不絕說了很多,明千藏沒有打斷她的話,靜靜地聽她說完。
等她說到口乾舌燥、四肢無力的時候,他才開口問:「說完了嗎?」
「說完了。」她張大眼睛直視著他。
「我可以開車了嗎?』他的手又扶到方向盤上。
「千藏!」她對他的漠然真是無可奈何。這個人到底有沒有聽進去啊?
「明天下午,到我的辦公室來。」他突然說。
「幹什麼?」她眨眨眼。
「關於凱爾電訊的事,如果妳還想爭取的話。」他瞥她一眼,笑得很淡卻很溫馨,「妳的道歉我接受了,但是,以後和那個人必須保持距離。」
「這可不是什麼道歉,我只是要和你解釋清楚。」她更正他的用詞。
他還是淡淡地笑,笑容中卻包含著些許的寵溺,連眼底的陰冷也在這絲笑容的映照下融化為溫柔的春江水。
她打了個哈欠,連續工作好多天,實在是太疲勞了。「我先睡一下,等到了家再叫我。」她喃喃說完這句話就進入半夢半醒之間了。
他從後座拉過一件大衣蓋在她的身上,悄悄打開暖氣,緩慢地發動車子,行駛在大馬路上。
回家的路在這一刻變得很短很短,留在心上的路卻變得很長很長。
第七章
秘書端著兩杯熱氣騰騰的咖啡走到董事長辦公室門前,裡面靜悄悄地沒有聲音,她猶豫了一下,敲了敲門。
「請進!」說話的不是那個向來冷冰冰的頂頭上司,而是聲音明快的女子。
開門進去,就看到明千藏和念情兩人對坐在桌子兩頭,手邊都一大迭的卷宗,正聚精會神地看著。不過還是念情先抬起頭,笑著接過秘書手上的托盤,「老遠就聞到咖啡的香味了,真的好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