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真的不知道嗎?」他看了她半晌才緩緩開口,「荷夜,妳知道我們這個專欄在介紹什麼嗎?」
「就是介紹黃金單身漢或是女人心目中有魅力的男人啊。」她乖巧地回答。
「好,那麼我來念一下妳所寫的特質。」他抽回她手上的傳真,哀怨地掃了她一眼,幽幽的道:「溫煥光雖儀表出眾,但個性狡猾陰險、城府極深,持有律師執照的他,每年為不少遊走法律邊緣的政客、富商打官司……」
田沐華頓了頓,抬起眼睛企圖從她臉上看出後悔的表情,可惜,她仍是一臉呆樣,他只好繼續。
「天蠍座的他,舉手投足間,散發一股極端的自戀和自信,老謀深算、狡詐卑鄙的個性特質不時從尖酸刻薄的言詞中顯露出來……還要我繼續嗎?」
念到這裡,她看來依舊沒有悔改之意,他有點抓狂了。
「妳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寫什麼?」
「就是……溫律師的人格特質啊!」見他表情越來越凝重,路荷夜不禁有些支吾。
「那妳想想,這個單元是要介紹黃金單身漢的獨特魅力,妳把溫律師寫成這樣,誰會覺得他有獨特魅力?」他無力的揉著額角。
「可是這個單元不就是要挖掘名流不為人知的一面嗎?」她開始覺得有點委屈,這份大綱她已經沒有加入太多私人情感而寫得很含蓄了耶!否則若要她寫出真實的想法,那學長看了應該會吐血倒地吧!
「不為人知的一面並不是要妳寫他的壞話,而是要去挖掘平常生活的細節,要讓讀者覺得他更貼近自己,妳可以寫寫他的嗜好、喜歡的食物、平常休閒活動之類的事。」田沐華捺著性子解釋,「妳滿滿一整篇都在寫他的缺點,女性讀者要怎麼對溫律師有美好的遐想呢?總之,妳拿回去重新寫過。」
「喔。」
路荷夜垂頭喪氣地接過大綱,縱使因為自己的大綱讓學長失望而感到灰心,但同時,她也很高興學長雖然不滿意,但並沒有真的像雅均聽說的那樣,要把她換掉。
「好了,妳回去工作吧。」
「是,學長。」
對於學長的寬容和溫柔,她覺得好感動,轉身準備離開,出門口前,學長忽然出聲喚住她--
「荷夜。」
她回頭,看見學長有些困難地開口--
「溫律師他……他真的有這麼壞嗎?」
「嗄?」學長問這問題的表情好詭異。路荷夜一時無法反應。
「算了、算了。」田沐華見她一時也說不出什麼,索性讓她走。「妳回去工作吧!還有,下次大綱先讓我過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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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恥!」
路荷夜下了班,到溫煥光家帶Judge去散過步之後,疲倦得癱在沙發上發脾氣。
Judge蹭到她腳邊慢條斯理地坐下,抬頭哈哈吐氣看著她。
「看什麼?我在生氣啦!」她沒好氣地對著那雙天藍色眼睛發洩著。「你主人最卑鄙了!世界上最卑鄙的人就是他了,卑鄙到沒救,看醫生都沒救。」
她對著牠開始胡說八道,心裡一口悶氣怎麼也吞不下,沒想到那個宦官對她的大綱不滿就算了,居然還跑去跟學長告狀。
幼稚!無恥!
「幹麼一直看我?我坐的又不是你的沙發,是你那個無恥主人的沙發,還看?!不要跟你主人一樣那麼小氣,小心交不到女朋友。」這沙發真軟。她一面咕噥著跟Judge講話,一面挪動了一下,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靠好,心裡打定主意要等那個臭宦官回來跟他說清楚。
看看時間,已經晚上七點了,他應該過不久該回來了吧?
伸手抓過遙控器,路荷夜決定看電視等他回來。
等他回來,只要等他回來,一切就能解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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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點半,溫煥光才踏進家門,手裡還拿著手機講公事,Judge乖乖出來迎接。
「……這件事情我要當面跟委員談。」他伸手摸摸牠,神色略顯疲倦地往屋裡走。「是,我知道你們委員忙。」
他為什麼要跟這些人浪費時間?
溫煥光心不在焉地進了客廳,就聽見電視傳來的聲音。
電視怎麼開著?他隨手將公事包丟在茶几上,拿起遙控器關了電視,揉著眉心正想往沙發上坐,沙發上縮成一團的嬌柔身影引起了他的注意。
她怎麼在這裡?
看著那張熟睡的小臉,他微微挑起了眉。
「總之,告訴你們委員,如果無法配合,就另請高明,再見。」他的耐心終於到達極限,撂下狠話,也不等對方回話就切掉通話。
要跟這種人浪費時間,不如跟她浪費。溫煥光看著路荷夜那張睡著後顯得無辜的臉龐,惡劣的情緒居然一掃而空,
這感覺似曾相識。
「怪事。」
他自己也覺得有點莫名其妙,不過倒沒力氣追究,他懶洋洋地伸手在她額頭上拍了一記。
「啊!」
路荷夜被他一拍,從睡夢中驚醒地跳坐起身,一抬頭就對上居高臨下的仇人的眼睛,頓時睡意全消。
「宦官!」
叫這麼順引溫煥光銳利的黑眸掃過去,她這才察覺自己失言。
「啊!不是啦!我是說溫律師……」一改口,她又想起自己坐在這裡的目的,馬上又怒氣沖沖地改回來。「不對!臭宦官,就是你!你這沒品的小人,居然跑去跟學長告狀。」
「告狀?」他聞言先是不解,而後精明的腦袋一轉,大概猜到是什麼事情。
一早他就接到她出版社總編打來的電話,劈頭就是一陣道歉,搞半天才知道對方看過大綱以後覺得路荷夜言詞多有冒犯,對他感到很抱歉。
他也看過那份大綱,不過老實說,雖然內文好話不多,不過也算真實性高了,畢竟以他對待路荷夜的態度來說,會讓她觀察出這樣的結果他也不意外。
然而如果要說他「告狀」的話,最接近的一句話應該是他對猛道歉的田沐華說的那句,「反正只是大綱,還有改正空間,」
不過看她此刻氣成這樣,顯然有點誤會,只不過他已經累了一整天,不想再解釋這種無謂小事。
「你不滿意為什麼不直接跟我反應?明明是我e-mail給你的確認採訪內容,你怎麼可以拿去跟學長抱怨?你這樣告狀很惡劣耶!」看他漫不在乎的樣子,路荷夜更加火大。
「喔。」
從小到大被誤會的次數還會少嗎?他早就練就金剛不壞之身。隨口一應,他毫不在意地落坐在她身邊,懶洋洋地松著領帶。
他一靠近,淡淡的古龍水味道讓路荷夜驚跳起來,渾身不自在,氣勢當場削弱不少。
「你喔一聲是什麼意思?」她努力保持怒意。
「就是沒錯,那又怎麼樣的意思。」他輕描淡寫地回答。
「你、你、你……你居然還承認?!一點、一點、一點……」一點什麼啊!她快被自己莫名其妙的口吃給搞瘋了。
這都怪自己從小到大修養太好,根本沒罵過人,而且身邊也從來沒出現過這種可惡的人,讓她根本沒機會練習罵人,以至於現在話到罵時方恨少,想半天想得快要腦充血了,什麼都想不出來。
溫煥光十分有趣地看著她,還好心地糾正,「提醒妳一下,不是一點,現在中原標準時間晚上十點四十五分,還沒到一點。」
「你……」天啊!到底世間為什麼會有此妖孽!「你這個人根本就是……連,連Judge都比你好一百萬倍!」
Judge聽見自己的名字,伶俐地跑到她腳邊搖尾巴。
讓她死了算了吧!好不容易把話拼湊出來,卻是這種話,路荷夜突然有點腳軟,自己怎麼會無用至此。
訪問稿寫不好就算了,連罵人都罵得七零八落的,太可悲了,難怪會被學長罵……
想起早上的事情,強烈的挫折感突然湧現,她覺得自己實在好沒用,讓學長這麼失望,還害他被溫煥光罵……
其實,也不能怪學長生她的氣,看看她現在在做什麼,工作做不好就算了,被受訪者投訴以後,居然還跑來對人家發飆。
她到底在幹麼啊?
鼻子一酸,眼眶一紅,怒氣全都不見了,只剩下深深的沮喪。
不想在他面前出糗,路荷夜決定回家,只是才轉身要走,就被有力的大掌一拉,跌坐在沙發上。
「你幹麼啦!」
她想甩開他,卻怎麼也甩不開他堅定的執握,眼淚已經在眼眶裡打轉了,她連忙撇開臉。
「放開我啦!」
等半天,溫煥光沒有放開她,也沒開口,她忍不住回頭,不意對上那雙若有所思的深邃黑眸,心跳突然亂拍,奇怪而陌生的感覺讓她有些慌亂。
「你看什麼!看我這樣你高興了吧!」為了壓抑這種不熟悉的情緒,她故意對著他大吼,可話一出口,她頓時覺得很委屈,隱忍的眼淚終於忍不住滑下,她伸手想抹,眼淚卻越來越不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