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記得每一場預言夢,記得夢裡的他的一舉一動,甚至於記得這回放在桌上裝酒的袋子和上次、上上次、上上上次的都不同,以及地板上的空酒瓶又多了幾瓶。
他真的是很可惡,也很該死!
他到底想怎樣?把自己醉死,還是把自己喝死?他真以為這樣就能讓她回心轉意嗎?
說了要冷眼旁觀,但她還是忍不住生氣。
文苡安瞪著像攤爛泥般臥倒在沙發上的男人,恨不得自己的實體也能入夢,然後狠狠的甩他幾巴掌,看看能不能將他給打醒。
時禹哥說他看得出來他很後悔也很愛她,而且橫亙在他們之間,阻礙他們得到幸福的誤會也已經解釋清楚了。既然如此的話,他不來求她回去、接她回去,每天喝得醉醺醺的又是為哪著?
他真的很可惡!為了他的一個誤會,她幾乎可以說是嘗盡了苦頭,心也傷了,淚也流了,甚至於還出了車禍,差點鬧出一屍兩命的慘劇。
但結果呢?
他竟然連來接她回家都做不到!
他真的是很過份!
愈想愈生氣,文苡安掙扎的想從夢中醒來,好讓自己眼不見為淨,怎知她還沒如願醒來,沙發上那攤爛泥倒是先醒了過來。
他的手動了動,然後沒張開眼睛便撐起身體,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轉身朝廁所的方向走去。
哼,原來是想去上廁所。
文苡安撇了撇唇,正打算繼續使勁結束這場毫無意義的預言夢時,沒想到竟然又有狀況發生了。
只見他搖搖晃晃的身影突然像是踩到什麼似的,整個人突然失去重心,然後狠狠的撞上水泥壁面。
幹麼,醉得連路都不會走了嗎?
她生氣的想著,卻見他靠著牆壁,突然將腳抬起來看了一眼自己的腳底,然後又伸手像是要從腳底上拔除什麼東西似的……
我的天!是一片碎玻璃,他的腳被酒瓶的碎玻璃刺傷了,流了好多血!
文苡安還在為這突如其來的狀況驚魂未定之際,沒想到卻看見他放下腳,然後無視於血流不止的傷口一步步往前走,在地板上留下一排觸目驚心的血印。
他是怎麼了,難道不覺得痛嗎?還是根本醉糊塗了,所以不覺得痛?
擔心伴隨著怒氣梗在胸口,她用力的吐了口大氣,下一秒鐘她便驀然從睡夢中清醒了過來,而且還雙眼怒然的圓瞠著。
他到底是醉糊塗了,還是發瘋了,難道感覺不到傷口的疼痛嗎?
好,即使感覺不到痛,那麼看見流了那麼多血,他至少也應該要先想辦法止血吧?他到底在想什麼?!
文苡安突然用力的將涼被拉起來蓋住自己的臉半晌,然後又突然將涼被從臉上掀開。
算了,她告訴自己,他這種小傷流的血和她上回出車禍時比起來,簡直就只能算是小兒科,根本就死不了人,所以她根本就用不著替他擔心。
吸了一口氣後,她看了看手錶上的時間,發現時間還早後便翻身側睡,決定再睡個回籠覺。
她希望這回入睡,不要再夢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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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裡安安靜靜的只有她一人,這是文苡安寄居在時禹家半個月來第一次一個人獨處家中。
因為無所事事,所以只能發呆。呃,其實應該說是她很想放空腦袋,無奈她的腦袋瓜卻不聽控制,不斷的想起這幾天所作的預言夢,尤其是昨天早上夢見的那一個。
他的腳傷有做處理嗎?還是就這樣讓它自生自滅?
夢裡的一切已經發生了嗎?還是如果她現在回家去,也許來得及阻止這場意外發生?
笨蛋!從她開始作預言夢至今,有哪一場預言夢沒成真的?
就算她真的想改變,也敵不過老天的捉弄,就像她明明被他傷得體無完膚,卻仍逃不過在乎他、愛他的命運。即使她不去想他、不去看他、拚命的遏制自己的關心與愛意,但是她騙得了別人,卻永遠也騙不了自己。
怎麼辦?她應該先低頭回去看他嗎?
不行,她不能這麼沒有原則,在他如此錯待她之後,要想她回到他身邊,他至少也要帶著滿心的歉意與愛意親自來到她面前,請求她的原諒和再給他一次補償她的機會,而不是整天在那邊藉酒澆愁,把自己喝得跟酒鬼沒兩樣吧?
他真的是很過份!
不行,她絕不能心軟,即使他的腳真的受傷了,即使他完全不理它而放著讓傷口潰爛,她也不能夠心軟!
深吸一口氣,再用力的吐一口氣好堅定自己的決心。文苡安從客廳沙發上起身,走到廚房裡替自己倒了一杯鮮奶來喝。
時禹哥家的冰箱裡充滿各種新鮮的蔬菜水果,讓人即使閉關在家裡一整個月也不會餓死。
而家裡的冰箱呢?
她光是在醫院就住了一個月,到表哥家又住了半個月,算起來她已經有一個半月沒踏進家門了,家裡那個他在婚前特地為了迎合她的喜好所買的五門對開冰箱裡還有食物嗎?
瞬間,文苡安用力的搖頭,喝止自己別再想了。
他都已經是一個三十歲的大人了,她還擔心他會餓死不成?真是夠了!
用力的吸了一口氣,她將喝完鮮奶的杯子洗淨,然後倒置的放在架上晾乾,轉身走出廚房。
屋裡仍是安安靜靜的只有她一人,她走回客廳的沙發坐下,然後拿起遙控器將電視打開,好讓屋裡多點聲音。
可是不管她將電視的聲音調得多大,不管她將電視轉到哪個頻道,結果都一樣。她就是無法遏制住自己的腦袋,不斷的讓他腳受傷的畫面重複在她腦袋裡播放著。
真是氣死人了!他只是受了一點小傷而已,她有必要這麼大驚小怪、憂心忡忡、坐立不安嗎?
當初她車禍時也不見他有這麼緊張過,頂多只是態度有了改善,每天都會到醫院去看她,並且一定會在隔天帶一束花去,然後再細心的交代看護她在飲食方面的禁忌。
可惡!可惡!可惡!
他明明就是在意她、關心她的,為什麼還要說出這麼殘忍的話來傷害她?
她說要和他離婚,只是想知道他在乎她的程度而已……
OK,她承認還有一點嚥不下心裡的那口怨氣,想為自己過去所受的委屈與傷心難過討回一點公道。
可是他卻在口口聲聲說愛她之後,指著她的鼻子說她對他不忠。
他真的很懂得如何去傷害她,也真的很狠。
她看不見他的真心,也感覺不到他的誠意。如果她肚子裡沒有孩子的話,也許她會捺著性子繼續與他糾纏下去,可是因為有孩子,所以她不能夠冒險,只能夠離開。
視而不見的瞪著眼前的電視,文苡安終於萬分無奈的輕歎了一口氣。
承認吧,她在心裡對自己說,不管妳有多氣他、多怨他,甚至於曾經恨過他,但是此時此刻的妳只有一種心情,那就是擔心他,非常的擔心他。
閉上雙眼吐了一口長長的氣,她終於妥協的從沙發上站起來,然後走進房間換上外出服,拿起皮包後出門去。
因為按捺不住心裡的憂心忡忡與著急,她出門後就直接搭上計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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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上的傷口愈來愈痛,梵騰卻一點想動的慾望都沒有。
隨它去吧,反正也死不了,不是嗎?
屋裡一片昏暗,連牆面時鐘上顯示的時間都看不清楚,所以他根本就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候。不過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那就從窗簾邊流洩出來的光線告訴他現在是白天,而不是晚上。
他究竟窩在這張沙發上多久了呢?是一天還是兩天?
但是不管是一天還是兩天,她不願意回家來,一切都沒有意義了。
他們倆已經沒有未來了,是嗎?
梵騰嘴角微揚,輕輕扯出一抹自嘲的笑。
這是他的報應,是他親手摧毀了她對他的情感,親手斬斷了他們的未來,她不願意再看到他、不願意再與他有任何關聯是必然的,他憑什麼覬覦她能回到他身邊呢?她不反過來報復他曾經對她做過的一切傷害,他就該額手稱慶了。
不,與其讓她對自己這樣不聞不問的,他寧願她反過來報復他,因為只有在意才會生氣。
她該不會真的對他完全死心絕望了,所以才能夠這麼冷靜、平靜的對他不聞不問吧?
「哈!哈哈……」梵騰忍不住的輕笑了起來,笑聲之中卻充滿了苦澀與痛苦。
他還是一個人,到頭來又是他被拋棄了,就只剩下一個人。
爸爸丟下他,然後是媽媽,現在是則輪到她。為什麼他愛的每一個人都不願意留在他身邊愛他呢?他上輩子到底犯了什麼罪不可赦的錯,這輩子要受到這種懲罰?」
他倏然拿了瓶酒,咬掉瓶蓋猛然往嘴裡灌。
失去冰溫的酒除了苦澀之外,什麼味道也沒有,卻正好符合他此刻的心情。只是一瓶,兩瓶、三瓶,肚子裡灌滿了酒,卻仍填補不了他心裡的空洞與空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