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是一逕抽著煙,在煙霧迷漫中她又看見他漫不在乎的淺笑。
「你以為這樣就看穿我了嗎?中學生,知識要懂的運用才會變聰明。」
她不再反駁了,至少她在短時間內文升級到國中程度了,算是他對她很高的評價了。
念平起身,頭也不回的說:
「我送你回去。」
她愣了一下,這麼快就要走了?她竟然覺得有些失望。曉初趕緊從地上爬起追上逕自走離的念平。
念平始終沉默,一路上沒再開口對她說一句話。也許他在思考,也許她的確看穿他心裡的某個部分,教他不想延續話題。
令曉初氣餒的是,她的智商還是差他一大截,所以才始終看不清他冷傲的外衣下那顆只有十九歲的心。她試著回想自己的十九歲,真是慘淡的一片虛無,為什麼他卻這麼世故,那絕非智商的高低,而是環境的歷練。但是,像他這種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好命少爺,會有什麼不為人知的痛苦y她實在想不出任何原因。
飛快的把她送到家門口,念平把裝滿書的紙袋遞給她,說了聲:
「當做你的聯考參考書。」
看完這七本書她就升級變高中生了嗎?她拾著紙袋仍是一臉迷糊。
「我還是不知道為什麼你要買書給我?」
「我認為你看的懂。」他回的漫不經心。
這是在稱讚她嗎?曉初不知該如何是好。
「我要……付你錢。」
他笑了,讓她不禁昏眩了一下「若不是驚覺他笑中隱藏的危險,是很容易迷失在他那分醉人的笑屬裡。
「你已經付了。」他笑道,曉初卻微微一楞。發現他身子傾向前,她立刻慌張一退,腦中浮現在海邊他強吻她的畫面,她馬上明白他的意思。
震愕的瞪大了眼,她的雙頰立刻飛紅一片,直到他清亮的笑聲伴隨機車的狂嚎躍入她耳裡她才得以清醒。
「好好用功吧!曉初。」
車身揚長而去,轉眼消失在街巷。
呆站在自家公寓樓下的她清晰的聽見他叫了她的名字,更清楚的感受他熾熱的唇片還印在她唇上,如同第一眼見到他的時候,他就狠狠地佔據廠她的心頭一樣,她沒有能力反駁他的一言一語,她根本就是愛上他了!
愛上一個比自己小四歲的叛逆少年,她不敢相信自己的感情就像自己的個性一樣軟弱,他冷淡的一個眼神就讓她無可自拔的淪陷了,更遑論他那教地無法招架的狂吻……
失神落寞的開門爬上樓梯,她的腳步艱難沉重,一心只想著他的吻肯定給過無數為他傾倒的女孩。
曉初隨意虛應了幾聲奶奶關切的問候,便燈也不開的把自己關進房裡。她滑坐在地上,抱著他送她的第一份禮物。
那麼自負的他怎會看上那麼平凡的她?她呆望著漆黑的房間裡的半面書牆,她自以為豐富呢,但藏書還不及他看的四分之一。她辛苦的讀著枯躁乏味的中國文學,卻找不出一句適當的字句來回應他的咄咄逼人,她怎麼會這樣差勁!
懊惱的抱頭,現在她滿腦子都是他的吻了,她怎麼還讀的下書?怎麼交出明年的畢業論文?怎麼會有這麼可怕的人?才短短一天,她就變成附著在他影像下才能苟活的寄生蟲?太可怕了,他真的太殘酷了!
☆ ☆ ☆
兩天後的晚上,曉初還是來到韓家為念安補習。管家李伯為她開門時還露出訝異的表情,似乎沒想到她還會來吧,熱心的李伯立刻招待她人內。但令她失望的是,念安不在家,連念平也不在。
「唉!我實在管不住他們。」李伯歎了聲氣,招呼她入座。
曉初利用這兩天去配了一副隱形眼鏡,除此之外,她還是整齊的垂著一頭長髮,穿著輕便的襯衫和牛仔褲。
「她大概忘了時間,我等她一下。」曉初保持禮貌的回話。
李伯不敢告訴她,念安在她進門半小時前才打扮的光鮮亮麗出門,不到午夜是不會回來的。他不忍潑她冷水,招呼了她幾聲就人內忙他的事去了。
她二個人坐在偌大、華麗的客廳裡,感覺到的只是孤獨與淒涼。很想問問李伯有關這個家的事,但李伯的態度雖然熱情,卻不難看出他是個謹慎而且忠心的僕人,以她一個外人的身份,實在不便多問些什麼。
曉初拿出背包裡的一本書,那是念乎要她讀的七本書之一。這是一本探討人性的長篇小說,是已故的義大利文學家的遺作,讀起來不算吃力,只是努力思考著他要她看這些書的用意。書中的每一行字句她都用心的讀,就連教授指定她讀的文章她都沒這麼用功過。
大概過了二十分鐘,她聽見開門的聲音。頭一抬,她為之一楞。念平一手轉動著鑰匙,一手則攬著一名女孩,兩人的身體緊貼在一起,四片唇火熱的交纏著。
一股狂妄的怒火與羞恥像爆早的火焰般直竄上腦門,她的臉也因血液逆流而脹得火紅。兩人無視她的存在,念平還一腳踢上大門後就縷著那名治艷的女孩往樓上走。
那名嬌滴滴的火辣美女看起來比念平大了好幾歲,身上的香水味刺激著曉初幾乎昏眩的感官,她不禁羞憤的低下頭。兩人上樓的腳步聲彷彿踐踏在她的心口上,他居然從進門來都沒看她一眼!曉初痛苦的緊閉眼,心像被扯裂似的劇痛。
念平攬著美女,在走上二樓後忽地回頭往下看。他臉上毫無表情,美女的軟玉溫香激不起他一點熱情,他只是滿足她們的需求,給她們可憐的愛慕一點寬厚的回饋而已;就像曉初對他說的,她們對他全然不重要,但只消他一個笑一個吻,便足以滿足她們所有虛榮。
「碰」地一聲關門聲響幾乎要震碎她的耳膜,她緊繃的身體忽地攤軟下來。曉初整個人趴在桌上,無力阻止心臟無力又狂亂的跳動。她瞭解他是個叛逆乖張的孩子,他很聰明,但他一直糟踢他的聰明;他肯定很寂寞,才會用瘋狂的行逕來彌補他的空虛。
她怎麼忍受得了自己一個人枯坐在空蕩寂靜的大廳裡,而他卻在房間裡與一名治艷的美女溫存?夠了!她受的屈辱夠多了,再待下去沒有任何意義!倏地收拾起自己的東西,她倉皇的衝向大門,卻在轉開門的剎那她猶豫了。
她這麼一走,不就代表了她有多麼可憐,她有多麼在乎y她今晚來這裡的目的不是為了他,而是念安。她不該忘了他是念安家教的身份,而讓他再次有機會取笑她的不堪一擊。
她收回了手,她不能走。頹喪的坐回沙發裡,四周沉澱的空氣都像在諷刺她的儒弱無力,耳邊彷彿還能聽見樓上傳來的歡愉叫囂,一再刺激著她苦不堪言的心。她就像一個遭人冷落的妻子,而背叛她的丈夫正在她身後與別的女人偷歡……天啊!她這是什麼想法?念平的一切行為都與她無關啊!
李伯端來一小盤水果,見她埋著臉一副痛苦的模樣,憂心一問:
「曉初,你還好吧?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廠
曉初抬起頭,一見到李伯憂慮的臉,她趕緊搖頭。
「我沒事……」
「沒事就好。念平是不是回來了?」
她垂下眼簾點點頭,李伯彷彿看穿了她的心思似的,突如其來低聲對她說:
「曉初,我知道念平是個相當吸引人的男孩子,但是……」他欲言又止,讓曉初起了疑心。
「怎麼了?」
李伯尷尬一笑。
「啊?沒什麼,仙是個古怪的孩子,不好相處,」
曉初又垂下了頭,她知道李伯在暗示她,不要輕易愛上念平,但似乎阻止的人遲了,她早對他舉了白旗,而且她清楚的明白,她絕不是第一個讓李伯這樣暗示的女孩子。
」我看的出來你是個有責任感的好女孩,才會依約來給念安上課,不過念安恐怕要讓你失望了。」
她搖搖頭,現在她的思緒,—片混亂,滿腦子都在恕像樓上何等猖狂的畫面,就算念安現在回來廠,扯也沒心情教她了,她還坐在這裡,也只是倔強的賭氣而已。
「念安恐怕很晚才會回來,我看你下次再來吧!」
李伯坦白告知,又接了一句:「如果你還願意來的話……」
曉初眼中的堅定令李伯心生好感,他喜歡這個外柔內剛的好女孩,與以往只為錢或只為念平而來的女家教都不同。
「謝謝你,李伯。」
她拿起背包,這次她真的走了。
她很想逼自己走出這個家門就把念平關在身後,再也不要想,再也不要繼續沉淪下去了。
她失神落魄的走出寬敞的大庭院,鐵門自動打開,她仍像個失了魂的空殼般茫目的沿著大馬路邊一路往下走。她不想搭公車,只想一路走,即使花兩個小時走回家也沒關係。
感覺自己又退化到幼稚園的低能兒,變回只會呼吸的植物人,曉初該為自己無始無終的初戀掉滴眼淚的,但她欲哭無淚,成了名副其實的植物人,又變回那個不會笑不會哭不會說話的章曉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