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要出國時會約我一起嗎?」
「你能和我一起去?不可能吧,到時,你早回美國了。」想起分離,郁敏心情沉重。
很多次,愉快氣氛會被預期的分離給衝散,那種預期讓郁敏有種強烈的無力感,而且無力感一天一天累積,常讓她在午夜時分驚醒,無眠到天明。
「美國又不是外太空,我們為什麼不能約定?」
他的回答滿足了她,郁敏笑盈盈地將掌中泡泡全塗到他臉上,指腹在他臉上轉圈圈。
他的鬍渣刺刺的,在她指間帶過一陣電流,他的鼻子挺挺的,像座高高的山脈,登上峰頂、滑下峰頂,她在他臉上玩遊戲。
奇異地,他沒有抗拒她的調皮,含住滿口泡泡,看著她覆在純潔泡沫下的細緻臉龐,像天使、像他夢裡的十七歲女郎。
「我會記得,不管你人在哪裡,我一定約你。」郁敏說。
「嗯。」
夕焄放下牙刷,在她臉上玩起相同的遊戲。
溫暖從他指間滑向她的小臉,沒想過這樣的接近會不會太親暱,她只想一直一直和他在—起。
「不曉得以後你的新娘會是什麼樣的人?」她問。
有一天,他會和他的妻子,在浴室裡玩著相同遊戲吧!酸酸的,是醋意,她沒有察覺。
「她很可愛,有點粗枝大葉、有點後知後覺,沒有心機,迷糊得讓人想保護。」他的新娘人選早已確定。
他口裡的女人是曲曲吧!曲曲天真浪漫,的確缺少心機,不過,在他的保護之下,有沒有心機都不重要。
「然後呢?」
「她熱情活潑,高興的時候大叫、不高興的時候淚水狂飆,是個真性情的女人。」
他將郁敏形容得很清楚了,可惜她聯想不到自己身上。
沒錯,曲曲就是這樣的女人,她從不暗地傷心,懷疑郁敏橫刀奪愛,她直接拉起郁敏大喊討厭,看來,梅格的得分更低。
夕焄的句句形容將郁敏打下地獄,算了,她不想再往下聽。
夕焄繼續描繪他心中的女人:「她很美麗,我想許多男人都想追求她,可是她太遲鈍……」
郁敏想轉移話題,伸出兩手,在他臉上拍擊,噗!泡泡飛奔到她自己臉上。
「哈!你泡中有我、我泡中有你。」
夕焄學起她的調皮,啪啪啪,在她的粉臉上亂拍一陣。泡泡滿天飛,帶走郁敏的傷心,帶來兩人的開懷暢意。
「別鬧,我們快去領獎金。」郁敏首先喊投降。
「嗯,領完彩券,去吃一整天的龍蝦大餐。」他附和她。
「好,我還要去逛街,買五千塊的包包。你呢?你要買什麼?」
「我要買五千塊的皮帶。」他突然覺得和她共有財產,是件愉快事情。
「然後呢?我們要去哪裡?」郁敏問。
「去找一家定存利率比較高的銀行,把錢存進去。」
「好,就這麼辦。」她喜歡他的計畫。
一百萬不多,帶給他們共同計畫未來的快樂,無價!送給他們一段幸福的晨間時光,無價!領著他們度過興奮的一整天,也是無價!
有價的一百萬帶出無價的喜悅,樂透彩券,夕焄願意給它無限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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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情在哪裡?愛情在人們看不見的地方憩息。
愛情在哪裡?愛情在你不注意的時候輕拍你的肩。
愛情在哪裡?愛情在郁敏極力抗拒的時候,登陸她的心。
所以,儘管她盡心盡力否認,愛情依舊趁她不備,看著她、聽著她、取笑她的無力抵抗。
是的,她很生氣,隨著一個月即將告罄,她生氣到想找個人來發洩。
可是雅芹不在家、那只可惡的象魚也不在,她急得想跳腳,可是脫臼的腳踝承受不了她的怒氣。
「段郁敏,你是笨蛋嗎?你不曉得愛上寇夕焄注定倒楣一輩子嗎?你不是最討厭跟流行嗎?當所有人都喜歡寇夕焄,你應該反其道而行,討厭他、看不慣他,拿他當眼中釘、肉中刺相待。
「如果你夠聰明,就該大聲喊Stop;如果你還有一點點智商,就不要讓他有機會抱你、親你,讓他一不小心成為你性幻想人物之一……」
話沒說完,那根「肉中刺」活生生跳入她眼簾。
夭壽哦!害她痛了好大一下,他是老外、是番邦夷狄,不懂中國是禮儀之邦,沒想過闖入女子閨房是損害名節的大事情。
筆直走進門,夕焄抱起她、在她的唇上飛快吻一下,然後躺在她床沿,強迫郁敏貼在自己身邊,大手環在她腰間,欺負她沒本事反彈。
「是誰?」夕焄問。
沒頭沒腦問這句,教她怎麼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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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敏的手搗在嘴巴上,他答應過,她的手搗住嘴巴時,不親她。
「誰是你『其他』的性幻想對像?」他十分介意自己只是她的性幻想人物「之一」。
「你管我。」
她沒管他那一大群「性對像」,他來管她什麼性幻想對象。
「除了我,你不能幻想別的男人的身體。」
「哈!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你以為我是明朝人啊?門兒都沒有。」
她的成語顯然對外國人太困難,他歪頭想半天說:「你喜歡放火,我去買一棟房子給你燒。」
「我沒那麼奢侈,錢太多,你不會存到我口袋啊!」
「好!」他說著,坐起身,脫下西裝外套,從裡面拿出兩張信用卡,交到她手裡。
「不夠的話,再跟我說。」
握住兩張信用卡,郁敏傻傻看他。
「你給每個和你上床的女人信用卡嗎?」
「你沒有跟我上床。」他點出事實。
「我為什麼要跟你上床?」
「你收了我的信用卡。」他用郁敏的話回答她。
「算了,我不和你討論無聊問題。」
轉過身,她背對他,他在她身後躺下,只是略略下凹的一角,她的心也隨那個凹陷,凹陷……
他的魅力對所有女人都是有用的吧!從七歲到七十歲,從西方人到東方人,只消一個冷冷的眼神、一個酷酷的表情,就能讓女人心沉淪……
「我要提早回美國。」夕焄突然說。
少少的七個字,將她領回十年前的那個下午,濃濃的離愁,一下子佔滿她的心。
他說要走了,接下來他要說些什麼?遺是那些老話?
我的家人都在美國、雅芹會照顧你、有事情雅芹知道我的聯絡方式、好好努力,你沒有我想的那麼笨……
天!她怎麼把那些話記得清清楚楚?原來那個下午自始至終從未離開她的心裡、原來他離開的傷痕從未真正結成痂……
舊傷未癒,新傷再添,碰上他,她只能無止無盡受傷?
「你不是說一個半月?還有半個月才到期。」
聲音哽咽,她假裝輕咳幾聲,掩飾傷心。
夕焄扳過她的身體,直覺探探她額間溫度,拉起棉被,為她擋去冷氣,他用大大的手將被包裹的她攬進寬寬懷裡。
「你要學會照顧自己,不能老是粗心大意,身體是自己的。」
又來了,他又在溫情叮囑!總是在分離的時候,他給她不同於平日的溫柔,總是在這樣的溫柔之後,留住她未來三個月的淚水,他是個最可惡的男人。
「我們約定一個半月,你不遵守約定嗎?」要是吼一吼,他就會遵守約定,多停留半個月,她一定很樂意當河東母獅,可是她清楚自己留不住他。
十年前,她的一定和眼淚留不住他;十年後,他身旁有了曲曲、梅格和無數女人,她曉得自己的勝算更加渺茫。
「沒辦法,雅芹決定到美國幫我工作,這幾天我們擬了一個計畫,想試著在公司推推看。」
很好,上次的沒辦法,是因為親人在美國;這次他的沒辦法,是因為雅芹和計畫。
他有他的沒辦法,她也有她的沒辦法——她沒辦法忘記他、沒辦法把他從記憶中永遠剔除。當兩人的沒辦法相牴觸,她只能用傷心來填補。
「隨便你。」
她低頭不看他,想背過身,可是被他納在懷裡,動彈不得。
「好,你有護照嗎?」
「護照?」她皺起眉。他要她的護照做什麼?
「辦美簽需要花一點時間,你把護照給我,和雅芹的一起辦。」
「辦美簽?」她更糊塗了。
「你不是想採訪鼎鑫的總裁,你不去美國,難不成把他請到台灣接受你的訪問?」他笑問。
「也對……」
他的話判了她緩刑,他們的分離向後延期,酸酸的心酸鹼中和,她又能露出短暫笑意。
「你有沒有不方便的事情,要不要我幫你通知或處理?」
她的「也對」讓他放心,夕焄以為說服她到美國要花費一番工夫,沒想到「鼎鑫總裁」這個他從不在意的頭街這麼好用。
「不用,通知老編和我爸媽一聲就行了。」
「好,我會交代人去辦,這兩天有空先想想,有沒有什麼東西想吃、在美國買不到的,告訴李嫂,請她幫你準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