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低頭,他俯身吻住她。
她閉上眼,雙手攀住他結實的腰間,身子軟軟地偎進他懷裡。
當他進一步吻得更深時,忽然嘗到她嘴裡麻油和韭菜的味道,忍不住笑了出來。
「笑什麼?」氣氛正好,他竟然發笑,真是討厭!
「喂,妳嘴裡都是麻油的味道。」他裝出一副不敢領教的表情,握住她的肩頭,將她推開。
「啊……是嗎?」她張大眼。
「不然妳自己聞聞看。」
她立刻在手心哈了兩下,聞聞自己的口氣。「哇∼∼真的有耶!就是剛剛你媽煮給我吃的那碗嘛!」真是糗死了,糗死了!
「下次提醒我,妳吃完韭菜豬肝後,除了不能說話之外,還要再加上一條--也不可以接吻。」
「可惡啦!竟然這樣笑我!」
她握起拳揍他,他動作靈敏地放開她,笑著閃到旁邊去。
她又生氣、又好笑地向他追了兩步,突然一陣頭昏,她晃了兩下,馬上蹲到地上去。
「怎麼了?」他臉色一變,馬上飛奔到她身旁,關心地扶著她的肩。
「我頭暈……覺得心跳好快……而且肚子好像有些悶悶的……」她臉色慘白地說,內心憂慮不已,希望寶寶沒有問題。
「妳可能太累了,我們先回家休息一下。」他心裡也想到了寶寶,但他讓自己保持著冷靜的語調安撫她,沒有把擔心掛在臉上,以免讓她的精神更加緊張。
她抓著他的手,虛弱地點點頭。
一直到她覺得好些了,他才扶著她慢慢站起來,向湯家走回去。
回到湯家後,湯母看到柳意婷精神奕奕地出門,奄奄一息的回家,趕緊整理一張床給柳意婷休息。
然後,湯母認定是兒子沒把人家女孩子照顧好,於是嘮嘮叨叨地訓了兒子兩個小時,訓到他不支倒地,睡死在柳意婷的床邊,這才放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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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的凌晨時分,下腹某種說不上來的奇異感驚醒了柳意婷。
她莫名心悸地張開眼睛,瞪著天花板,一動也不敢動。
微微翻正身子,便敏感地察覺到身體裡有一股濕熱的液體,正從她的腿間不斷地向外湧出來。
緊繃的下腹深處,彷彿正在對她發出某種駭人而絕望的求救警訊……
寶寶?!
她倒抽一口氣,驚慌地壓著小腹坐了起來。
「怎麼了?不舒服嗎?」躺在她身旁的湯承硯被她的動作驚醒,忽然睜開眼,也跟著坐起來,警覺地看著她。
她沒有回答他,匆匆掀開被子下床,衝進浴室去。
湯承硯馬上眼著下床。
「意婷,妳還好嗎?」他繃著聲音問道,擔心地敲敲緊閉的浴室門。
還來不及回應,臉色死白的柳意婷倏地打開浴室門,驚慌地抓住他的手臂,沒發覺她此刻的力道大得嚇人。
「發生什麼事了?」湯承硯心裡一驚,雙手立刻環住她。
「我……我下面在流血……怎麼辦?承硯,救救孩子,救救我跟孩子……」她絕望地哽咽著,雙手緊緊壓住小腹。
接著,腳下一軟,她虛弱地跌向他懷裡,再也站不住。
湯承硯一聽,早已經白了臉。他二話不說,馬上攔腰抱起她,立刻衝出房門搭電梯下樓,開車送她去急診。
他一路驚險飛車,闖過好幾個紅燈,她則縮在座位上不斷地哭泣,雙手死命壓住腹部,不斷地喃喃哀求。
「我求求你……求求你,不要放棄媽媽,媽媽連你的模樣都還沒看到,你怎麼可以放棄媽媽,不讓媽媽有抱你的機會?求求你……不要離開……不要離開……」她嘴裡拚命對著胎兒哀求,內心求遍所有神佛,盼望能保佑她的寶寶。
她絕望地哭著,湯承硯也熱淚盈眶,但他一直努力地眨掉眼裡泛出來的水光,拚命保持視線清晰,和最高的警覺心專注開車。
他必須保護柳意婷和肚子裡的孩子,以最快的速度平安將他們送到醫院去。
「不要離阻媽媽,媽媽只剩下你一個親人了,失去你的話,媽媽一個人要怎麼活下去?」她淚流滿面,不停地對著肚子裡的孩子說話。
他專注地看著路面,一手抓緊方向盤,一手覆向她壓在腹部上方的雙手。
當他握住她的手時,他才發現自己的手也抖得好厲害。
他抓住她發涼顫抖的指尖,緊緊與她扣握在一起。
「不要哭,意婷,不要哭,妳要留著體力保護寶寶,太激動對寶寶不好……」他啞著嗓子安慰她。
「……承硯,我覺得好冷……」她虛弱地低喃一聲,蜷縮的身子微微地發顫。
他聞言一驚,轉頭看了她一眼,看到她的睡裙裙襬沾著一片怵目驚心的紅色濕濡,呼吸頓時一窒,心頭也瞬間凍結。
他抖著手,飛快將空調轉為最暖的暖氣,努力讓僵硬的腳部將油門踩到底。
「我幫妳開暖氣了,等一下就會暖和起來了。」
「……我覺得好害怕……」她閉上了眼,反握住他的手,像溺水者緊抓著救命浮木般。
她的虛弱狀態讓他心驚不已,只能不斷對她說著話,安慰她,也安慰自己。
「不要怕,有我陪著妳。妳先慢慢深呼吸,我們就快到醫院了。到了醫院,醫生會想辦法保住我們的寶寶的……意婷,加油,妳也要加油……」他努力下讓自己的嗓音破碎,不讓她聽出自己的害怕及慌亂,免得讓她更加絕望、害怕。
但是……
真他媽的該死!為什麼到醫院的這段路程,遠得讓人分秒難熬、遠得這麼令人絕望、遠得好像該死的一輩子也到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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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到了醫院,經過緊急安胎治療後,醫生告訴湯承硯,梆意婷有流產跡象,必須住院繼續安胎觀察。
「請問寶寶保得住嗎?」湯承硯一手握著柳意婷的手,看著醫生的神情非常凝重。
「這個很難講,只能盡人事,聽天命。有時候流產是一種自然淘汰的結果,表示胚胎可能有缺陷。當然,我們會盡力幫孕婦安胎,如果胎兒最後還是保不住的話,你們就以平常心看待,不要太難過。」醫生平靜地告訴他們。
聽完醫生的話,湯承硯低頭看向柳意婷。
他現在最在乎的,是柳意婷的反應。
果然,躺在床上的柳意婷聽到了醫生的話,蒼白著臉,說不出話來,只能閉著眼睛不停地流眼淚。
湯承硯握緊她的手,眼底滿是心疼。
「那麼……我能為我太太做什麼事?」他沙啞地開口間道。
「目前胎兒的心跳還在,我們會繼續密切觀察胎兒的狀況。你現在能為你太太做的,是盡量讓她躺著休息,至少要臥床休息四十八小時以上,並且要讓你太太保持情緒穩定,攝食均衡的營養。」
「要觀察到什麼時候?」他接著問。
「如果出血狀況有改善的話,那就是好現象了。」
「我瞭解了,謝謝你。」湯承硯點點頭,向醫生道了謝。
當醫生離開後,他在病床旁坐下來,這才發覺自己的腿竟然抖得好厲害,彷彿不是自己的。
他伸長腿,癱在椅子上,重重地吁出一口氣。
剛剛在路上,他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第一次感覺到那麼的無助、那麼的驚慌,額頭狂冒冷汗,緊張得幾乎不能呼吸,就怕意婷跟寶寶會發生什麼意外。
「承硯……我們的寶寶……」柳意婷無功地向他伸出手。
他伸出一隻手讓她握著,另一隻手輕輕地撫著她過度蒼白的臉蛋。
「乖,妳聽到醫生說的了,現在要盡量休息,不要胡思亂想,這樣保住寶寶的機會就會越大。」
她點點頭。
他傾身在她沒有血色的唇瓣上,印下一個溫柔得令她想哭的淺吻。
「承硯……我好怕……」她的淚又流了出來。
「噓,別哭,別害怕,我會一直陪著妳,還有寶寶。」
過度驚惶之後,身體及心理都陷入十分疲倦的狀態,她慢慢地閉上眼。
眼角的淚痕還沒幹,她已經沉沉睡去。
看著她入睡,他也疲憊地靠向椅背,一瞬也不瞬地望著她蒼白削瘦的臉蛋。
他一直以為自己對寶寶的存在不是太在乎,只是因為他喜歡她,所以連帶的也接受寶寶的存在。
今晚之前,他認為就算沒有了寶寶,他還是會娶意婷。
但是,今晚他才發現,他對意婷、對孩子的情感,早已經不是「買一送一」那種隨緣、無所謂的心情了。
他仍然想跟意婷在一起,但是如果失去了寶寶,那將會成為他生命中永遠的遺憾跟傷痛。
對於意婷,他在乎到靈魂深處會隨著她的悲喜而跟著共鳴。
當她微笑、開心的時候,他覺得世界是發著光的,他願意為了她的笑容做任何事。
當她恐懼、絕望的時候,他也覺得世界已經面臨末日,覺得心臟被撕扯、全身在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