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這一刻,丁娜才猛地回過神來。真的是她搞錯了嗎?丁娜蹙起秀眉思考。
不對。從小,丁娜就相信自己具有某種神奇的第六感,可以提早感覺到危險,或者一些不幸的事情。當然,也不是每一次都那麼準。但是今天不一樣,丁娜非常確定,她和眼前男子有著很深的淵源。證據是,光這樣看著他,心裡那股熟悉感便緊緊將她揪住,令她眼眶泛紅、鼻子發酸,想哭泣,更想不顧一切投進他懷裡。
「你是在幹麼!」
怔忡間,連咪咪的聲音冷不防衝出,丁娜這時才猛地注意到她還在旁邊。她調轉目光移向連咪咪臉上,只見連咪咪脹紅著臉,氣得渾身發抖。
「你好樣的!明明知道我——」想認識帥哥。帥哥近在眼前,連咪咪當然不可能直接說,只能硬生生把話吞進肚子裡。「偏偏你跑出來攪局,好,很好,這個帳,我連咪咪給你記下了!」
連咪咪一聳36D的大胸跺腳離開,行經櫃檯前還刻意放緩腳步回頭看了一眼,只是成雋從頭到尾壓根兒不曾注意她。
剛才連咪咪罵人時,成雋乘機走回座位,這會兒已經拿起湯匙開始吃飯。
連咪咪發出一聲怒叫,然後猛踩著碎步衝出「檸檬小館」。只是她的舉動,成雋和丁娜兩人,竟都未曾聽聞。
相對於成雋的專心用餐,丁娜卻是專心一志地盯著他的背影,彷彿他背上印了什麼玄妙圖案,她只要專心看,就能看出個所以然來……
這感覺實在太詭異。
成雋一直告訴自己不要理她,但隨著時間過去,身後的視線卻累積成一種奇怪的吸引力。成雋無奈地歎了聲,然後放下湯匙轉身,本是想問問她到底有何貴幹,為何一直盯著他不放。結果才一轉身,他表情倏地一怔。
她看他的方式,突然讓他覺得有些熟悉——雖然心裡明明知道不可能,他們倆才第一次見面,但就是有一種感覺,現在這樣子,她眼眶濕潤濕潤、欲言又止的樣子,他一點都不陌生……
時間與空間感瞬間被抽離,褐眼與黑眸緊緊交纏,彼此的眼中僅能看見對方,彷彿整個世界,突然濃縮成一個點,就是彼此此刻凝視的那一雙眼。
盯著他困惑的眸,丁娜滿臉夢幻地呢喃道:「你也感覺到了嗎?我們之間真的有一股深厚的緣分,好像錯過幾個世紀,終於在今天被我們倆遇上了……」一邊說著,丁娜控制不住朝成雋伸出手。當她手甫觸上他臉頰的瞬間,成雋驀地驚醒過來。
搞什麼鬼!成雋嗤笑,女人態度奇怪也就罷了,怎麼連他也跟著發起神經來了!
他微微退開身體,以一種「保持距離」的姿態瞪著丁娜看。「聽你這麼說我滿開心的,畢竟不是每個男人,都能從漂亮女生嘴裡聽到這種話,不過因為我待會兒還得回去工作,所以麻煩你,不要再打擾我用餐。」
照常理推論,一般人聽到這種話,通常都會感覺羞愧地轉過頭去。可成雋卻忘了,會跑去跟陌生男人講「我們之間很有緣分」的女人,不太可能是一般人。
他背一轉,小姐她也跟著揣著皮包跟茶杯,直接坐進他面前座位。
成雋驀地擰起濃眉。
「我不是惡意要打擾你吃飯,」丁娜急忙表態。「我只是想確認一件事情,拜託你,給我幾分鐘時間聽我解釋好嗎?」
成雋嘴上不說,但表情已明顯表示不悅。
不可否認,初見女子,他確實被她美麗的外貌吸引;不過,當見到她不經同意,就坐到他面前位子的舉動後,成雋突然收起可親的職業笑臉,面無表情地瞪視她。
「我知道我接下來說的話,聽起來可能有點不可思議,不過我有一點點,你說靈感也行,反正就是類似那樣的直覺力,而這一次,我在你身上感覺到一種難以形容的緣分,如果我什麼都沒做就讓你走了,我會沒有辦法原諒我自己的。」
「那跟我有什麼關係?」成雋丟下湯匙,雙手環胸瞪視她。成雋很少發脾氣,至多就是臉色不好。可是眼前女子的纏功,已快挑動他怒火。
「難道你沒有那種感覺嗎?我們之間的那種牽引——」
「沒有。」成雋毫不留情。看著女子執拗的眼神,直覺告訴他不要跟她有太深入的接觸。
他承認,她的外貌確實讓人心動,但是這一項優點並不能彌補她其它缺點。從剛剛到現在,成雋發現她似乎只會空講些緣分、靈感之類的話,還有她的工作——成雋以為幫人排塔羅,就是丁娜的工作。不是他瞧不起算命師,只是他衷心認為,他們倆的世界實在難有交集。
丁娜大感失望。
怎麼會這樣,從他剛才看她的眼神中,他明明也有那種感覺,怎麼才一眨眼之間,他又矢口否認了。丁娜從來沒這麼困擾過,該怎麼向他證明她說的話全是真的?
「麻煩請你回座。」成雋下逐客令。
丁娜聽了,只是垂著臉連連搖頭。她還不能走啊,她還沒想出法子……
「妳不走,好。」話說完,成雋突然拎起側背包,帳單一拿便起身前去結帳。
「等等……」丁娜手忙腳亂地跟著跑去結帳,待結完帳衝出「檸檬小館」,人高腿長的成雋一下走了十公尺遠,丁娜急急忙忙從皮包裡掏出名片,趕在成雋不見之前追上他。
「這是、我的名片!」丁娜一個跨步擋在成雋面前,雖然捧著肚子喘得不得了,但丁娜還是硬將名片塞進成雋手裡。
「你到底想做什麼?」成雋擰起濃眉,他搞不懂她執意糾纏他的原因何在?就因他長得好看?還是另有其它目的?
不能怪成雋有如此偏激的想法。實在是身邊有太多實例,才讓他對女人沒了信心。要知道,以他目前條件——高收入、高身高、高學歷,幾乎可說每個女人在見過他之後,都會對他產生不良的企圖心。偏偏他對這樣子的交往方式,極度厭惡!
女人要接近他,可以,但一定得先經過他的考驗,要讓他明白確定,她愛的是「他」本身,而不是加諸在他身上的財富地位,或是他英俊的相貌跟高學歷。一發現女人當他是飯票,成雋一定立刻分手,絕不戀棧。正因為他這麼難搞定,所以至今三十一歲,仍是孤家寡人一名。
聽過他論調的好友兼姊夫——高禹,曾經嗤笑他患有感情潔癖症。就算被誤會他是偏執狂也罷,總之成雋就是堅持寧缺勿濫的原則,也不會因為寂寞,或者父母要求,隨便屈就一名只貪求他三高條件的女人。
「我只是希望你能給我個機會,跟你認識——」
她沒頭沒腦的解釋只讓成雋更加確定,又是個貪他外表的無知女。對於這種女性,不用浪費時間,就一個字——不!
只見他將手裡的名片緊緊一揉,當著丁娜的面,抬手將紙團投進街上的垃圾箱。
他怎麼可以……丁娜像被凍住似的,呆呆地瞪著垃圾箱看。
成雋瞧著她,臉上驀地閃過冷酷的笑。
「這是我的回答。」說罷,他昂首闊步拐進巷子裡,一下子沒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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踩著茫然若失的步伐回到工作地點,位在富錦街的「花藝製作所」。「花藝製作所」是一棟三層樓高、外表樸實的水泥建築。而丁娜的工作,也非成雋以為的算命師,而是幫忙設計會場、櫥窗等等的花藝設計師。
丁娜失魂落魄地癱坐在辦公座位上,下顎抵住桌面,瞪著滿桌尚未扎完的蝴蝶結,她一臉頹靡地歎了口長氣。
「唉……」
「幹麼,吃太飽啊?幾公尺遠就聽到你在歎氣!」
隨著一聲嬌斥,一顆紅西紅柿形的針插同時砸到丁娜頭上,丁娜捂著頭頂哀叫一聲,嘴嘟嘟地瞪著來人。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花藝製作所」的女老闆,田曉吉,大家都叫她小吉。一七三公分、六十五公斤的體型實在有愧她的名字跟綽號,她整體看起來,完完全全感覺不出來究竟是哪一點「小」了。
小吉身上穿著和丁娜一式一樣的白色旗袍,只是她個頭高,白色旗袍繃在她身上,反而失去了旗袍特有的優雅飄逸感。一頭粗粗硬硬黑髮染金,被剪成一個俐落清爽的男生頭,然後再加上她爽健沉穩的步伐,拔尖高昂的嗓門,阿莎力的性格,時常有顧客懷疑,小吉私底下是否是什麼第三性酒吧之類的媽媽桑。
「小吉,跟你說過幾百次,拿針插丟人的習慣要改!」
「噢!不能拿針插,不然下回改拿劍山,你看怎麼樣?」
所謂「劍山」,就是插花者用來固定花材的小工具,通常做成圓形,上面佈滿細針。開玩笑,拿劍山丟人,一不小心可是會死人的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