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朵鷹顫抖的手在皮包裡搜尋著螢光棒。隻身在日本過了三年,沒有人可以依靠,凡事只能單打獨鬥,所以為了克服黑暗的可怕,她強迫自己去適應,然而成效雖然不能達到所要求的,但只要有螢光棒微弱的照明,她還能支持下去。
拿到想要的東西,她擇一隅坐下來。很天真地認為只要背靠著牆,身體蜷縮在一小方天地裡,她就能得到妥善的保護。她把玩著螢光棒,分散壓力。
藏頤匆忙地回到工作室,惶惶不安地極目而望,當他在牆角邊看到她嬌小的身影時,立刻將她一把攬人懷裡。
「別怕,有我在。」他這麼哄著。
桑朵鷹還搞不清楚狀況,一雙漆亮的黑眸迷惑地眨動著。
「你沒事吧?」藏頤困惑於她的安靜,凝視她的臉問道。
她不敢相信眼前的男人竟會回來摟著她、關心她,卷長的睫毛閃動著淚光,她怯怯地發聲:「藏頤。」
藏頤放心地一笑,終於坦言:「是啊!」
「藏頤!」她開心地圈抱著他,興奮莫名地又哭又笑,「藏頤、藏頤、藏頤。我要這麼叫著你,不管你改變姓名、髮型或任何一切,我只想永遠這樣叫著你。」
「你的傻氣還是沒變。」
「我的愛也沒變啊!」她柔情地笑著。
藏頤在她面前坐下來,拿起掉落的螢光棒,「用這個來驅逐恐懼?」
「從這一刻起,它用不著了。」
「但是,有些恐懼卻不是外物所能幫得上忙的。」他沉痛地道。
「不!」她緊緊地將他抱緊,深怕他不吭一聲地離去,「藏頤,我不怕你,不論你是什麼,妖也好鬼也罷,我都不再害怕了。是我太軟弱、缺乏勇氣,其實心底是愛著你的,但是事情發生得太突然,我受不了……」
「我明白。別說了,那不是你的錯,不是你的錯。」他摟著她的身軀,心湖蕩漾著無邊的憐惜,她都一直自責地活著嗎?默默地承受悔恨與孤寂,一個人飄蕩在異國無依無靠,她是這麼折磨著自己。
「可是我好擔心,擔心你不能接受一個凡間女子,我是那麼平凡無奇……」她憂心忡忡地凝視他。
「我也是一個平凡的男人,我不再特別了。」他摘下墨鏡,清澈的眸子並沒有如從前般發光。
「為什麼?」她驚訝。他究竟做了什麼改變?姓名,外型變了,連那雙眸子也變了。
「這樣不是很好?我終於能和你一同生活了,沒有奇異的能力,這正是我渴望得到的。」他的記憶拉到最初,「狐族欲登仙榜,首要必須通過五大天劫,水,風、火我通過考驗,另外兩劫是轉生劫及不知名的天劫。三年前我帶屁蟲回狐閔峰,師父早就算出留不住我,所以收了屁蟲為徒,我明知無顏留在師父身邊,本打算告辭師父雲遊人間,但是師父卻願意讓我暫時有個棲身之所,所以我厚顏在狐閔峰又住了一年。」
「你為什麼不回來?是不是不肯原諒我對你的傷害?」
「不是。我打定主意,除非我變成完完全全的普通男人,否則我便沒資格與你匹配。」
「我說過我不在乎的。」她急急地說。
「但是我不想我們有道無形的鴻溝。師父會留下我是另有用意的,過沒多久,第四道天劫降臨在我身上,我求師父成全,讓我能順利變為凡人,我願意捨去永恆的性命。若是沒有意外,我想用嚴昀的身份再追求你一次:」他深情地道。
「藏頤……」她感動得落淚,
「轉生劫成功了,我的生命急遽地轉換成和普通人一樣,我不再與天地同壽。不過,它雖賜給我與你白首偕老的機會,妖狐的力量卻還殘餘在體內,我仍有異於常人之處。師父對我說,這妖狐力量會隨時間退化而消失,於是我等待那天的來臨,除非我變成名副其實的凡人,否則——」
「你就不認我,你好殘忍!」
「我想先適應凡間的生活,所以兩年前化名為嚴昀,被一個莫名其妙的男人抓去試鏡,我的工作就是這麼得來的。我學著與人相處,盡量做到圓融,卻沒想到異常地擁有女人緣。」藏頤無可奈何地一笑。
「那你妖狐的力量……」
「還在。但是我決定讓它順其自然,再等待下去,你身邊的男人會愈來愈多。」
「你不也一樣?許曉妃對你情根深種,你想用什麼方式償還?」她吃味極了。
「一場婚禮。」
「什麼?」她憤怒地大叫。
「把我們的婚禮獻給所有仰慕我的女人,宣告你的所有權,她們便能死心另找目標了。」
她羞怯地睨了他一眼,「這還差不多。什麼時候向老爹提親?」
「現在。」他扶她起身。
「這麼快?」
「三年了,你還嫌快?」
她搖搖頭,滿心企盼,但立刻又想到前途多阻,憂了芙蓉臉,「藏頤,老爹那關可不好過,你的祖宗八代可能會被翻過來吹毛求疵一番,更何況……」
「更何況我的身份特殊,你想這麼說吧?」
「我不介意並不代表老爹不在乎。不過,再大的困境我們都熬過去了,這點小阻礙動搖不了我的心。如果老爹堅持不接納你,那我們就私奔!」她毅然決然地道、 「不肖女,你忍心見他晚景孤獨淒涼嗎?放心吧,用不到私奔這一招的。」藏頤淺淺笑著。
倘若桑學任排斥他,褚宿雱便不敢大膽擅自安排今天的相認,他認為桑學任為了女兒下半生能活得幸福,不會再去計較那麼多了。
他們相偕步出大廈,桑朵鷹依舊絞盡腦汁在想辦法說服老爹,藏頤則老神在在,閒逸地聽她的鬼點子。
夜色柔和,天空晴朗,星空下再也沒有她畏怯的小臉,只有幸福的笑語。
桑朵鷹的至理名言——
只要有藏頤,黑暗魔神滾一邊涼快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