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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許晶雁

  「別可憐我,我會拿掉她,繼續過自己的生活。「周虹顫著手,將煙送到嘴邊,狠狠的吸了一口,猝然吐出。

  「何苦那麼傻。「侑安擔心的說道。

  周虹冷笑道:」因為我愛他,但是他不愛我;因為我自己生活都成問題,何必要拖累一個人。一勞永逸解決掉』他『不是更好?「說到最後她已是歇息底裡的大叫了,身體更是止不住的顫抖。

  「搬來和我住吧。我的收入再多一分開支也不成問題。「侑安抱住周虹,陪他垂淚,為她悲哀。

  周虹不露痕跡的掙脫侑安的懷抱,站起來走到窗前,雙臂交橫於胸。」我不需要你的同情,這是我咎由自取。「她看向窗外,彷彿在對這個世界作此宣言。

  「不是我同情你,而是需要你,莉蕾需要你。仔仔再過幾天就可以接回來了,我要工作,而仔仔要人照顧,你當然是最佳人選。「侑安走到周虹面前,握住她的手,誠懇萬分道:」你需要一個休息站,我需要一個能讓我無後顧之憂,可以專心工作的保姆。阿虹,你願意幫我也幫莉蕾嗎?」

  她再也沒有推辭的理由了。

  她點點頭。

  「太好了。「侑安高興的抱住她。

  說搬就搬,周虹的行李原本就不多,幾套色彩艷麗,過於暴露的衣服還是上台北來才買的。所以很快的,一天之內周虹搬入侑安家,住進莉蕾以前住的房間。

  周虹從沒想過會遇到侑安這位貴人。今天所發生的一切真可以用」他鄉遇故知「來形容。她暗暗慶幸侑安的善解人意,侑安小心的不去挖掘她不願透露的不堪,令她非常感激。

  侑安決不會知道她給了她一個什麼樣的機會。她要脫離過去,重新開始。今後她將是一個全新的周虹。她不會讓侑安的苦心白費。

  一連幾天的低氣壓,雨都下不來,天氣悶熱的很。

  站在站牌前等車挺累人的。下班時間,交通擁塞,公車一班班如沙丁罐頭般,擠得水洩不通,要找出一絲空隙都難。

  這已是第三班車了,人仍然那麼多,一思及要擠在那密不通風的車子裡,侑安就連帶想到車內各人身上的各種體味,眼前一陣暈眩,令她隨之欲嘔。

  車子一開走便捲起一陣塵土,使之附著於侑安漢流不止的身子,塵埃緊緊堵住毛細孔,她越等越熱,手中的那白手絹都讓她給擦成墨色了。台北的空氣還真不是普通的髒。

  好熱。她那這手絹,猛望自己頸項扇,企圖降低一點點熱度。

  以包鋁箔包裝的濕紙巾遞到她眼前。用膝蓋想也知道是陳毅雲。

  侑安很自然的接受他的好意,並冰涼涼的感覺,頓時使她有精神了不少。

  這幾天,他每天和毅雲一起工作,倒也相安無事。只是他偶爾還會以令人臉紅的熱切的眼神望著她。很慶幸多年的磨練讓她不會輕易的將羞澀表現在臉上。除此之外,跟他一起工作,也沒什麼不愉快發生。

  初次會面的那段小插曲,現在想來,自己都覺得好笑,真不知道當時怎麼會失態若此。她處事一向冷靜,他還真有本事,第一次見面就讓她心浮氣燥。

  那天在醫院時,他一臉絕望的回去,還以為已經擺脫他的糾纏了。哪知星期一上班,他除了臉色憔悴以外,還是跟以前一樣德行,她走到哪,他就跟到哪,連每天下班都捨棄他的私家房車,選擇和她一起等公車,搭公車,看她回到家後,再要他的司機送他回去,並且樂此不疲。

  就拿現在來說,他的外套已經掛在他粗壯的手臂上,一條紅底斜紋的領帶則被胡塞於西裝外套的口袋中,露出一截。

  侑安敢打賭,那個褲袋裡,沉甸甸的錢包裡一定裝滿了硬幣。

  經過上次的教訓後,他一定隨時身上都帶著一堆銅板,沒有了就到處跟人家換,好像銅板是他的護身符一樣。

  一個著西裝的男人,滿頭大汗的抱著一袋濕紙巾,樣子說有多拙就有多拙。

  侑安忍不住噗嗤一笑。

  毅雲的心像長了翅膀有些熱又有些飄然。

  多來日,侑安每次見著他,都擺著一副晚娘臉孔,想不到今日嫣然一笑只是為了一張小小的紙巾。

  他癡傻的看著她。

  侑安更加笑的不能自持,連忙轉過身去。

  你笑了!毅雲熱切的轉過她的身子。這是你第一次對我笑哩!你可知道我有多感動?

  她正想拉下臉來,看到他一副認真的表情,時她有點不忍心。

  他的眼眸在陽光照射下更為湛藍,好像海水似的,正一波波的拍打著她,總覺得不能自持的掉入那藍色的漩渦中。

  咳,又來了!

  難道他只看他願意看的,只聽他願意聽的,一點都不把她的拒絕放在眼裡?

  男人有時候很固執的。她還真服了他如章魚般得死纏爛打的功夫。若他把這種功夫用來對付客戶,保證訂單廣進。

  公車疾馳而近,一大群人蜂擁而上,侑安還是晚了一步,只好強嚥下喉中呼之欲出的呻吟。

  走吧,別等了,我麼吃冰去。毅雲不再等她回答,逕自拉著她的手就走人。

  你要走,自己走就好,你這樣拉拉扯扯像什麼?放手!侑安甩開他的手。

  別跟自己過不去。我知道你很累了,何不放鬆心情,跟我一道涼快去。毅雲又露出他的招牌笑容,一口眩目的牙齒,潔白的可以拍牙膏廣告。他真的很漂亮,卻又不失男人的氣概,矯健的體魄就是現成的衣架子,如果他去當時裝模特,一定可以一舉成名,說不定還會被挖去排戲、唱歌什麼的。

  她故意忽視他的魅力,不理睬他。

  她明顯的又再劃清界線了。

  毅雲深怕錯失良機,不理會她的抗議,再次拉著她走,引來路人好奇的目光,甚至還有人出言阻止。

  她是我老婆,現在還懷著我的孩子,可是我上個禮拜忘了結婚紀念日,她就直鬧著要跟我離婚,到現在還不肯原諒我。毅雲說完還煞有其事的朝她弄出一副』得意『的表情。

  在外人看來,他只是個無辜的糊塗蟲,到是當老婆的太刁了。

  老婆?這小子,給他三分顏色,他就大開染坊了。

  正要解釋,那路人卻看看她,又拍拍毅雲的肩膀,告訴他:」夫妻床頭吵床尾和,女人是水做的,尤其現在又正懷著孩子,難免會神經質,你就好好哄哄她嘛!」

  我也正在努力當中呀!他朝她調皮的眨眨眼,笑容愈發耀眼燦爛。

  這小動作在外人看來格外親暱,那人笑著安心的離開。毅雲得意的拉著她直到餐飲店叫了兩碗蝕冰才放開她的手。

  你不要臉,誰是你老婆!侑安揉著因他緊握而微微發紅的手腕,低聲罵道。

  你啊。他說的理所當然。你忘了嗎?初見面時,你就是這麼對我說的:』你是董事長?我還是董事長夫人哩!『

  她惟妙惟肖的學著侑安當時的語氣,逗的侑安又是噗嗤毅笑。

  「你看,現在證明了我是董事長,當然少不了你這位董事長夫人了。」

  沒想到他還記得,侑安心中暗道。

  「你還記得那天的事呀!這麼小氣。「他都著嘴說。

  「當然囉!我怎麼可以忘記自己的老婆是誰。」

  他是眾追求者中,最無所不用其極、最頑固、死心眼的一個。

  但是』同種『的人她都不相信了,怎麼可能去相信一個有著開放觀念血統的外國人;天長地久的誓言她都不相信了,怎麼去相信一個」速食主義「者。

  「先生,你搞錯了吧!我老公現在已在家裡等著我回去給他做飯,而我的兒--「她的提醒他,她已是有夫之婦了。

  毅雲停下吃了一半的冰,專注的看著她說:」你沒有結婚,或許你有個兒子,但你絕對滅有丈夫。」

  「你很肯定?」

  「你騙的了我,卻騙不了全公司的人。沒看到你懷孕,怎麼生得出兒子?而且皓東也很明確的告訴我,你沒有結婚,你為何要拒絕我?拒絕我的追求?」

  死皓東!竟然敢出賣我。侑安心理狠狠的咒罵著。

  「拒絕還要有理由?不外就是看不順眼而已。」

  你說謊,眼前的他是你由始以來,看得最順眼的一個了。她拒絕探索自己內心矛盾。逃避良心的譴責。

  「告訴我,你希望我--」

  他以深情款款的溫柔眼神看著她,看的她心慌意亂,恨不得能當場消失。

  「別再說了,我不是來聽這些的,去說給別人聽吧!「她忽然推開椅子,猛地站了起來,從皮包掏出百元鈔票壓在桌上。」這冰我請。」

  毅雲驚愕不已,等他反應過來時侑安已攔到計程車,只來得及目送她上計程車,揚長而去。

  侑安……

  他是不是把她逼的太緊了?

  桌上攤開一堆待批的文件,室內煙霧瀰漫,讓人幾乎看不到坐在書桌後的男人。真懷疑他還看得見自己在批些什麼。

  郁潔無比的毅雲,毫無意識的抽著手中的煙,兩眼發直的盯著眼前的待批文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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