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了!霍烈,停止這種想法,否則你會做出讓自己後悔的事情的!猛地一甩頭,他怕再任自己想下去的話,只怕會想出什麼不堪入目的畫面來,所以他調開了視線,將注意力移到她正在畫的作品上。
她的畫就像是她的人一般,認真而且一絲不苟;不輕也不重的色彩就像是她的為人處世,清清淡淡的,不與人做深入的交往,只維持著表面上的友情,拒絕和人交心。
然而,複雜的布紋卻透露出她潛意識中的強烈渴望,渴望有人來探知她內心的深處,渴望眾人能懂得她關懷一切的心情,她不是故意裝冷淡,只是不想受到傷害。
霍烈不自覺地揚起了嘴角,該說她堅強呢?還是說她像是只鴕鳥?何必呢?勉強壓抑自己的熱情,讓自己處在不傷害人也不受傷害的界線上,這就好比飄得不定的浮萍一般,等到真的發生事情之後,她所受到的傷害只會更大而不會減少,該怎麼樣才能讓她明白,自己願意讓她依靠,願意當她永遠的支柱?
一顆大大的頭突然擋住了他的視線,讓霍烈從冥想中回過了神。他仔細一看,原來是思潔。
「青蓉,你畫完了沒?」他聽見思潔在問著她。
「已經好了。」回答思潔問話的同時,青蓉剛好將調色盤收了起來。
「我們去看看別人畫的怎麼樣?」思潔轉了轉有點酸澀的肩膀,「看,科主任在畫畫耶!」
「等一下,我先把名字寫好。」青蓉用手摸了摸畫紙的一角,確定紙已經干了之後才將名字寫了上去,然後和思潔跑到科主任的背後觀摩。
看完了科主任的示範,青蓉這才和思潔在教室內閒晃,不知不覺,她來到了霍烈的畫架前。
霍烈的作品看得出來有相當強烈的個人風格,他下筆很快,但在水分的控制上卻有著相當不錯的技巧;他並不要求寫實,所以他的筆觸相當隨興,可是隨興之中還有份細膩,看起來大而化之,其實是粗中有細。青蓉不得不承認,霍烈抓住了水彩那份獨特的感覺。
他使用的色彩輕中有重,重中有輕,不管在光線還是水分的掌控,他都表現得很好,她必須承認,雖然他散漫又一副氣死人不償命的模樣,但他真的是個非常有實力的人。
「看完的感覺如何?請給我一點指導吧!」突然的,霍烈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了過來。
「嚇死我了,你怎麼老是突然冒出來,」青蓉著實被他嚇了好大一跳,豎眉嬌嗔模樣,看起來可愛極了。
「我又不是故意的。」他滿不在乎地道,「如何?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很棒的作品啊!」她老實地說出內心的感覺,「和你的作品比起來,我的作品太不成熟了。」
「多加油就可以了,沒有後天的努力,就算再有天分也是沒有用的。」他笑道,然而心中卻覺得奇怪,明明打算要稱讚她的,怎麼一說出口就走樣了?
然而青蓉卻沒有任何不高興的表情出現,她坦然地承認道:「你說得對,我應該更努力才行。」
她的坦然讓霍烈心中起了愧疚,感動之餘,沒有經過大腦思考的話脫口而出,「可惜……偏偏就是有人經過辛苦的努力,結果還是很差的。嘖!瞧瞧,明明是這麼好的構圖角度,卻還有人能畫不好,看樣子不只天分沒有了,就連那份資質也消失嘍!」
「霍烈,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聽出了他口中嘲諷的意味,青蓉沉下臉色。
「咦?不過是隨口說說啊!」他聳聳肩,一邊的嘴角揚了起來,看起來好像是在嘲笑她的天真。
青容忍住心中冒起的怒火,她低垂著眼睫,思索著該如何反擊他的話。
然而這頭一低,就讓她看見他不經意所露出來的……
「霍烈同學。」得意的笑容重新回到她的臉上,「麻煩你讓我看一下你的襪子好嗎?」
「怎麼?你懷疑你的同班同學嗎?」霍烈雙手環胸,微側著頭問。
「事實可以證明一切,你敢在我面前穿不及格的襪子,我自然可以記你服裝不整。倘若你真的重視我們同班同學情誼的話,那你應該會穿著學校規定的襪子才對,是不是?」她直視著他的眼睛,用著再也認真不過的眼神盯著他。
「你可以放水,可以假裝沒看見啊!」霍烈攤了攤雙手,依舊笑咪咪地道,「別這麼死板嘛!」
「我眼睛又沒瞎,為什麼要裝沒看見?」霍烈那吊兒郎當的模樣讓人看了就有氣,也讓青蓉心中更想將霍烈的名字登記在儀容不整的名單上面,就算原本是有那麼一點點想放過他的心情也都沒有了。
「要記就去記啊!你以為你是糾察就了不起啊?真是的,虧我還當了你的救命恩人,幫你佔位子。去!好心沒好報!」拋下這句話之後,霍烈就拿著他的水袋及調色盤往樓上走去了。
難堪與羞窘讓青蓉站在原地動也不能動,她看向自己的畫,有股想把它撕毀的衝動,好發洩自己心中的怒氣。
自己死板又怎麼樣?規矩就是規矩,只要不違規就不會有事情發生,他不違規的話就不會有事了啊!難道她遵循規定做事情錯了嗎?
霍烈這個無賴、痞子、烏龜、王八蛋,她在心中大罵著。
「啪!」的一聲,水袋重重地摔在水槽之中,霍烈讓裡面所裝的已經污濁的水全都倒了出來,在潔白的水槽中灑下一片灰色的色調。
「笨蛋!」霍烈低聲地罵著自己。
真是傷腦筋,自己是怎麼一回事?他本來想要好好地稱讚她的呀!好想讓她知道她在他的心目中是不一樣的,但聽聽自己剛剛都說了些什麼?他居然當著眾人的面數落她,她不恨死了自己才怪!而她若是存心抗拒,那雙方的聯誼鐵定會失敗的,這樣……要他怎麼光明正大地追求她啊?
可是他就是忍不住想逗逗她,看她生氣的樣子就覺得她整個人都生動了起來,那模樣好可愛喲!怎麼辦呢?他已經有些玩上癮了……可是,一想到聯誼的事情……希望沒有什麼意外才好。霍烈在心裡想著。
「霍烈——」
在炎熱的中午時刻,廣大的校園中響起了青蓉拔高八度的聲音。
看她一臉怒氣沖沖,活似想要殺人的表情就可以知道,她正是怒火沖天,滿腔的憤怒全針對某個人——當然就是那皮在癢的霍烈。
自從那天水彩教室的衝突過後,霍烈幾乎是以挑釁的行為來激怒青蓉。天天讓她看見他穿著不同顏色的襪子、不一樣的皮帶、更甚的是不合規定的鞋子。而這一切絕對不是負責站在門口檢查服裝儀容的糾察隊的缺失,而是霍烈特地選在她們執勤前進入校門。尤其他只在青蓉面前讓她看見他的違規,若在他人面前,他可就掩飾得很好,每天若無其事地躲過老師與教官的盤查與其他糾察隊員的巡查。
青蓉怎麼也沒有想到霍烈會這麼地想和自己作對,這讓她想記他違規也不是,不記也不是。這樣起伏難定的心情是她從來沒有過的,向來她都是能果斷地下決心的,要與不要她都很清楚,然而這個霍烈……
他讓她不安,讓她的內心不再平靜,好像變得不是自己……
這是什麼樣的感覺?他牽動了她的一喜一怒,讓她在不自覺間只注意到他的存在,這樣的心情是她從來沒有過的,每當接觸到他那灼熱的視線時,她總會不由自主地避開,這是為了什麼?總覺得自己好像是個任人玩弄的玩具似的,讓他玩弄她於股掌之間……
停下了追逐的腳步,青蓉決定不再讓霍烈耍得自己團團轉,再也不要追著他滿校園跑。所以她自動停下了追逐的腳步,在司令台旁的樹蔭底下休息。
「嘿!康青蓉,怎麼?不想來抓我了啊?」霍烈注意到她的退卻,馬上跑回她的身邊用著挑釁的笑容問著。
青蓉斜眼看了他一下,語氣淡然地道:「反正我抓也抓不到,何必浪費體力?而且我追著你滿校園跑實在太難看了,想想,我何必一定要抓到你呢?只要我一看到就把你登記下來就可以了,再見。」
「康青蓉。」霍烈一個閃身就來到她的面前,「你該不是因為抓不到我所以就惱羞成怒了吧?沒想到你是這麼容易放棄的人,原來……每個糾察隊的人都是這樣的啊?」
青蓉聞言瞇起了星眸,「霍烈,你別太過分!」
「我有說錯嗎?那麼你說說看,關於聯誼的事情你處理得如何了?」
「聯誼跟這個有什麼關係?」
「你忘了嗎?糾察隊和儀隊的和好大聯誼啊!」霍烈又露出了挑釁的笑容。
「你放心,我不是那種公私不分的人。」青蓉一看到他那種笑容就有一種想狠狠揍他一拳的衝動,她忍住那種感覺,強迫自己鎮定地道,「我會把聯誼的事情處理到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