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你跟我結婚。」映珣衝口而出。
「嗄?!」邢拓一臉錯愕,表情古怪,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褚小姐,這笑話滿冷的。」冷到他臉部僵硬。
「我是認真的。」她強調。「並不是真的成為夫妻……只是形式上的……」
離開邢家的一個多星期以來,她每天都在想怎樣才能快速償清債務、重振「天曜企業」。
思前想後,只有唯一辦法,就是找個人結婚。
如此一來,她就能動用遺產,這是萬不得已的下下之策。
好幾次想把這計畫告訴她的頂頭上司──邢聖,但話到嘴邊還是沒勇氣提出。
一方面是因為他就像個哥哥一樣照顧她,另一方面則因他是堂堂企業董事長,一舉一動都會成為焦點,她豈能為了自己的計畫造成他的不便。
之所以會向邢拓開口,主要是看來放蕩不羈的他,有沒有婚姻紀錄對他似乎也沒有影響。
重點是他們平常沒有交集,就算見到她,他也視若無睹,把她當透明人。這樣對彼此都好……她是做此盤算。
但,畢竟這純粹是她個人的異想天開吧!
除了邢家兩兄弟,她再也沒有其他人選。
她一下認真、又一下子不是成為真的夫妻,他聽得頭很痛,再者,被一個麻煩精「求婚」,一點都不值得高興,甚至很驚悚。
「請妳另尋高明。」他一副敬謝不敏的模樣。
「拜託你……只有這個辦法了……」映珣低聲下氣,懇切的央求。
在失去一切後,她漸漸學會向人低頭。
「小姐,妳以為在辦辦家酒嗎?」邢拓斂著眉,嘲弄道。
「我是認真的。」他不以為然的目光,並不影響她的決心。「我需要父親留給我的遺產……」
有些事一旦起了頭,就沒想像中困難。
「妳把我當什麼?」他繃著俊臉漠然問道。「答應妳,有什麼好處?」就算有天大的好處,他也不幹。
他從來沒想過要從一個女人身上貪圖任何東西,頂多就是滿足生理上的需要。
「什麼都可以。」映珣毫不猶豫的回答,心中燃起一絲希望火光。「只要你答應,什麼我一定都……」
不等她說完,邢拓便淡漠的打斷。「不可能。」
簡單的三個字,硬生生粉碎她的期待。映珣沮喪的垂下眼簾,愁眉深鎖。
被拒絕也是理所當然,任誰都不可能答應的。
又擺出那副泫然欲泣的樣子,好像他欺負她似的。
「總之,跟我回去,其他免談。」他捺著性子,語帶強迫。
既然來了,他就不想白跑一趟。他可不想被家中那一老一小嘲笑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好。
他並不很在乎別人的眼光,只是不想一再因相同的事情浪費時間,要做就一次做好。
「除非你答應,否則我不會踏進邢家大門一步。」映珣也不曉得自己哪來的堅持與執拗,不願放棄。
邢拓黯下眼瞳,踱至她面前,神色嚴肅的傾身審視她。「妳在威脅我?」
不能逃避。她硬著頭皮迎向他的眼睛,臉部肌肉卻有些僵硬。「我只是希望你能答應。」
他靠得好近,身上清爽的氣味竄進她的鼻腔,驀地一陣酥麻蔓延至全身,呼吸停滯了幾秒。
奇異的感受讓她身子稍稍往後仰,保持適當距離。
「跟在阿聖身邊做事,那麼快就學會商人那一套了?」他咧嘴譏笑,眼中沒有笑意。「褚小姐,請妳搞清楚,我──由衷的希望妳,不要踏進邢家大門半步。」
他視她為瘟神,避之唯恐不及,還傻得「娶」她進門,自我毀滅?!
縱使早知道他討厭自己,但他直接坦白的一番話,映珣仍免不了有點受傷及挫敗。
她黯然垂下眼,無言以對。
實話固然傷人,但他更不喜歡說些自欺欺人的謊言。
「別囉嗦了。」他牽起她的手,逕自往門外走。
「放開我……」她固執的企圖扒開他的大掌,不願妥協。
邢拓斂眸覷著她,那雙充滿水氣的淚眼莫名影響他的心情,無法強迫她,手勁不自覺鬆了些。「妳到底想怎樣?」平緩的語調滿是無奈。
「跟我結婚。」她斬釘截鐵的道出請求。
「小姐,」他一臉沉悶。「妳只要刊出條件,多的是男人排隊等著娶妳。」
娶個漂亮又擁有可觀遺產的老婆,該是許多男人夢寐以求的心願。
映珣蹙著秀眉,沒有搭腔。
他說的沒錯。她大可透過許多方式徵求結婚對象,事成後再給對方一筆酬勞,也許還比較省事些。
可是,她就是沒辦法這麼做……腦子裡浮現的唯一人選,就只有眼前的他。
他們雖稱不算認識,但幾次接觸下來,她直覺的認定他是個好人。
「這麼執意指定我,莫非……」邢拓瞇起眼,微揚的唇角似笑非笑。「愛上我了?」
純粹開玩笑的說法,映珣的臉頰卻不受控制的一陣灼熱。「不是的……」她愣了下,不自在的否認。
「我當然知道不是。」對於她的認真,他感到可笑。
她要是真的愛上他,他才真的擔心。
「既然那麼想結婚,為什麼跟妳未婚夫解除婚約?」他話鋒一轉,無心問道。
他以為當初只是她一時吵架的氣話,不久後又傳出「天曜企業」破產的消息,想想,她也夠倒楣的。
她的神情黯淡,幽然且肯定道:「我恨他!」無法原諒他的所做所為……
他頗為吃驚。「恨?」意外她會說出如此強烈的字眼,倒引起他的興趣。「他做了什麼,讓妳恨他?」
映珣垂下眼簾,不堪的一切驀地襲上心頭,無法釋懷。
遭背叛、欺騙的痛苦,都只能往肚裡吞,不敢提起,也無從啟齒。
每每思及自己的愚蠢與昏昧,便自責得無地自容,也憎怨自己僅能眼睜睜看著曹仲謙那個偽君子霸佔父親的心血,卻絲毫沒有反擊能力。
她只有兩條路可選──認命或反攻,經過一段掙扎,她選擇後者。
不但為了父親而戰,也為自己討回自尊、扳回顏面。
她沒來由的想相信眼前的男人,大概想證明自己並非沒有識人的能力。
沉吟片刻,她抬眼正視他,決意把藏在心裡的秘密告訴他──
聽著她陳述故事般的語氣,敘說著如連續劇般的事件發展,邢拓斂起不耐煩,表情愈形凝重,不發一語的瞅著她,企圖瞧出她撒謊的蛛絲馬跡。
然而,從她眼中讀取到的,是一片溺人的深沉哀傷與不甘。
「我只想得出這個辦法……」映珣哽咽道。
「妳的遭遇很令人同情。」他徐緩道。「不過很抱歉,我幫不上忙。」終究還是拒絕。
同情是一回事,要他和一個他最「害怕」的女人結婚,除非太陽打西方出來。
她幾不可聞的應了聲,不再強求,唇邊強顏的笑容表示諒解。是自己的請求太過突兀,無法苛責他不願配合。
「我會幫妳留意適合的對象。」他夠義氣的允諾。
「謝謝。」她虛弱的致謝,已不抱期望,心像一條停滯的河,動彈不得。
「真的不跟我回去?」他最後一次詢問。
她轉身頷首,不讓他看見氾濫的淚水。
他由衷的鬆了一口氣,暗中感謝她做出明智的決定。「妳自己保重。」
道別的言語惹得她心口緊縮,淚更洶湧。
臨走前,他突然開口。「有件事我要解釋清楚。」他的態度正經。「要我結婚只有一種可能──就是讓我愛上妳。」
不過,比登天還困難,這點他很有把握。
語畢,他便帶著完成任務的愉快心情離開。
卻沒料到,他以為決絕的表態,卻為日後的生活帶來巨大的改變,掀起不平靜的浪濤。
映珣沒有時間沮喪太久,他的宣告像是大海中的浮木給了她靈感,她緊緊攀附著,彷彿重新看見微弱的曙光。
只要存有一絲絲成功的機會,都不能夠放棄。
歷經一連串殘酷的打擊,她必須迅速蛻變,學著適應這多變無情的世界,才能自我保護、好好生存。
擦去未干的淚痕,她又著手整理行李。
第五章
難得有個睡眠充足的夜晚,邢拓起個大早,梳洗後慢慢踱至餐廳,一股食物香氣撲鼻而來,令他精神為之一振。
「好豐盛。」他雙眼盯著餐桌上一盤盤的餐點,迫不及待的拉開椅子入座,立刻動手大快朵頤。
「什麼時候請來的廚子?」他大口大口的將食物送進嘴裡,和對座慢條斯理的邢聖形成對比。
邢聖嚥下口中的食物後,才緩緩開口:「合你的胃口嗎?」
「還可以。」他點點頭,沒有停止進食。
「那真是太好了。」邢聖唇邊有掩不住的笑意。「映珣知道一定很高興。」
愣了下,邢拓猛地抬頭,一臉愕然的盯著他。「你說誰?」
「映珣。」邢聖笑咪咪的重述一遍。
他霎時食慾頓失,眉間佈滿陰霾。
「我覺得她的手藝挺不錯的。」邢聖優雅的放下刀叉,故意大方稱讚。
邢拓撇唇嘲諷。「你們剛好配一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