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敬槐冷冷地看著她熱淚盈眶的樣子。"你有選擇餘地的,我曾給過你。"
蘇雨桐將目光移開。"不錯,你曾給過我選擇的機會,那就是婚姻。但是你的條件好嚴苛啊!"痛苦地閉上眼睛,往事一幕幕在她腦海裡放映著,悲傷的情緒滿溢她胸懷。
"我答應結婚,只是要求你婚後允許我上大學唸書,讓我一邊完成我的學業和理想,而你根本連考慮都不考慮,便斷然否決我的要求!"
葉敬槐的表情依然冷酷,毫無反應。"身為人母及為人妻本來就必須有所犧牲。
"他理所當然地說道。
"你好自私啊!你憑什麼認為我不能兼顧二者。我不想放棄孩子,也不想放棄自己的夢想,難道你就不能妥協嗎?如果當初你肯退一步,我又何苦拋下孩子,讓自己受盡痛苦的煎熬呢!"蘇雨桐沉痛地控訴。
"我對過去的事一點興趣也沒有。"葉敬槐一點也不為所動。"今天一切的一切,都是你自己造成的。"
"但是,我是她的母親,這是不容改變的事實啊!"蘇雨桐爭辯道。
"你「曾是」她的母親。"他強調"曾是"這兩個字。
"不,我現在仍然是她的母親。"蘇雨桐說。"一張紙並不能改變這種天性,就像你永遠都是念妤的父親一樣。"
葉敬槐冷嗤一聲,不作任何回應。
蘇雨桐卻彷若無人似地繼續說道:"我並不後悔;你使我懷孕,我自己也有錯,我很清楚當時自己所做的事。"
她痛苦地閉上眼睛,那年夏天的事又全回到她心頭,彷如昨日一般清晰。"那時候的我是如此孤獨、無助!"她的聲音細小得近乎耳語。"我的父母剛剛過世,我渴望有人來愛我、給我撫慰。然後,你出現了,給予我一切渴望得到的溫暖和柔情,讓我情不自禁地投入你的懷抱。"
然後瘋狂的事情發生了,當她發現懷孕時已經來不及。每日的害喜嘔吐瞞不過伯母,在伯母的追問下,她才說出葉敬槐這個名字。
對一個十八歲的女孩而言,害喜是一件無法忍受的事。她吐,不分晝夜的吐,恨不得馬上取出孩子。但是敬槐的父母是觀念傳統的地方望族,絕不允許自己的孫子未出世就夭折,而且葉家一向人丁單薄,無論如何,他們都要保住這個孫子。
而唯一的解決辦法,就是兩人馬上結婚。當時的敬槐已經二十五歲了,正是適婚年齡,但是蘇雨桐卻無法坦然接受這樁婚姻;她並不是討厭敬槐,只是她太年輕了,對"婚姻"這兩個字充滿恐懼!她深深害怕在這種匆促結合的情況下,這樁婚姻終究會失敗。
婚後,蘇雨桐不願和他住在一起,也拒絕住在他的家裡。年輕不懂事的她缺乏安全感,生怕自己會讓他失望!但隨著肚子一天天大起來,她逐漸軟化了,她向他要求生產後讓她一面照顧孩子、一面上大學唸書,但他一口否決了。
為此,他們發生無數次爭執,兩人就是互相不肯妥協。從此之後,親愛而溫柔的敬槐變得遙遠而冷漠!
因此,蘇雨桐做了最壞的打算,她把孩子送給葉家,至少葉家是一個富有的家庭;而她只有高中畢業的學歷,也沒有足夠的錢撫養小孩。最後她終究放棄了孩子。
生產完之後,葉敬槐拿出一份已準備好的文件要她簽字,讓她放棄一切對孩子的權利,為此,她足足哭了一個星期。
淚水終究會乾,但折磨卻不曾停止過。蘇雨桐勉力忍住滿腔的悲傷,並且擦乾臉上的淚水。"敬槐,我求求你,讓我見見念妤!"她懇切地說道。
葉敬槐顯然不為她的請求所動。"你已經見過她了,她很好。"他停頓了一下,接著問道:"你明天什麼時候離開?"
失望使蘇雨桐的情緒轉為悲憤。她低下頭緊咬住下唇,雙手緊握成拳。"我不走。"
"你為什麼不走?"葉敬槐憤怒的聲音像雷一樣劈打過來。然後,他像拎小雞似的抓住蘇雨桐的雙臂,讓她正視著他。
"敬槐,我不能走。"蘇雨桐反抗掙扎。"自從看了她一眼之後,我就知道自己不想離開她,我想要時時刻刻待在她身旁,隨時都能看到她。"
他的手指深深陷進蘇雨桐的肌肉裡,充分表現出他不滿、憤怒的情緒。
蘇雨桐疼得眼淚幾乎流下來。
"你以為你能輕而易舉回到她身邊嗎?就像你當初草率地拋下她那樣嗎?"葉敬槐咆哮著。"你憑什麼以為我會允許你這麼做!"
"如果我的要求是探視權呢?孩子還是屬於你的,我只要能時常看看她,就很滿足……"蘇雨桐低聲下氣地說道。
"不行!"隨著這聲咆哮,葉敬槐用力推開她,令她踉蹌了好幾步。然後他不再理她,往門外走去。
蘇雨桐驚慌地跑至門邊,迅速關上門,並且用她的身體擋住門。"敬槐,求求你試著為我想一想。"她懇求道。
"我「曾」為你設想了許多。"葉敬槐毫不客氣地頂回去。"當你放棄親生骨肉時,就該想到會有今天!現在你回來求我,就以為我會同情你嗎?往事就能一筆勾銷嗎?你也未免太天真了。"
"你就不能為念妤想一想嗎?"蘇雨桐幾乎絕望地問。"難道她不需要母愛嗎?"
"念妤是一個快樂、易調教的孩子。全鎮上的人和她本身,都已認為她的母親死了,這種說法比告訴她——她媽媽不要她來得仁慈。她早就不渴望母愛了!"葉敬槐嘲諷地說。
"我——"蘇雨桐一時說不出話來。
葉敬槐輕蔑地看著她,鄙夷地說:"別再浪費力氣了,給我讓開!"
蘇雨桐抬起頭凝視著葉敬槐,美麗清澈的大眼睛一瞬也不瞬盯著他,眉頭皺成一弧憂愁的線條,顯得楚楚可憐而動人。她伸手抓住他的手臂,哽咽地道:"求求你,別這樣對我,我承認放棄念妤是一件錯誤的事,但是現在我明白也成熟許多了,請你給我一個補償的機會。"
葉敬槐專注地凝視著她,深邃犀利的黑眸裡閃過一抹柔和的光彩,並且鉅細靡遺地梭巡著她的表情。他沒想到她會突然出現,還比七年前更成熟、更美麗。那微仰的頭、紅潤誘人的朱唇,還有纖細動人的身段,是多麼魅惑人心。
"你確實變了!"他揚起右眉,聲音懶洋洋的,充滿欲求的暗示。
蘇雨桐彷彿被他的眼神催眠住,竟答不出一句話來。
忽然間,葉敬槐的唇已經重重地壓上她的唇,飢渴而粗暴地吸吮著,他緊緊地摟住她,一手倏地攫住她胸前的一隻柔軟。
蘇雨桐驚喘出聲,讓他的舌乘隙而入,他的吻強烈且飽含著佔有欲及侵略性,讓她覺得意念動搖。
她雙腿如棉,如在雲端般。驀地,葉敬槐猛然放開她,一手改握住她的下巴,讓她直視著他,他的眼神高深莫測,卻彷彿要穿透她的靈魂一般。
"雨桐,有一陣子,只要你開口,無論是天上的月亮或星星,我都會想辦法摘下來給你。"他冷冷地說道。"但那是許多年前的事了;現在,我一毛錢也不會給你,你別妄想從我這裡得到任何東西!"他的語氣冰冷而決絕。
蘇雨桐幾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敬槐真的絕情到這個地步嗎?
不給她反應的時間,葉敬槐推開她,打開門,突然又停下來,回過頭對她說:"不准你再見念妤!"
他的聲音嚴厲而冷酷,讓蘇雨桐震驚得說不出一句話來,門砰的一聲大力關上,好像也把她的魂給震掉了。敬槐走了,他再次離開她的生命,甚至把她唯一的希望——念妤也帶走了!
不知道發愣了多久,她終於恢復神智,慢慢地坐回床沿,掃視著房間。這旅館的房間如此簡單狹小,雖然整潔卻少了一點溫暖的味道,如同她的生活一模一樣。寂寞孤獨可說是她唯一的伴侶。
不!蘇雨桐在心裡吶喊著。她不想再忍受孤獨,她要爭回念妤,念妤是她的親生骨肉,她必須為她奮鬥。七年前她身不由己地放棄她,可是現在她可以為念妤放棄一切,不管敬槐如何阻撓,她都決心要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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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晨起來,蘇雨桐感覺頭痛欲裂。她根本就沒睡著,整個晚上輾轉反側,幾乎無法成眠,她勉強地爬起床,將自己好好地梳洗一番。
吃早餐時,她不斷地盤算應該怎麼辦。最後她決定繼續在這家旅館多住兩天,等事情計劃得更周詳一點再做進一步打算。
當她回旅館櫃檯取回鑰匙時,服務生板著一張臉,好像不歡迎她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