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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頁     心嵐

  說起尹花儂,谷青峰這才抬起頭四處張望。

  「咦?怎麼沒看到花儂姑娘,她不是跟著雲鵬來到這兒的嗎?」

  此話一出,烈昊天心中驀地一震,他剛剛推了她一把,接著便和雲鵬打了起來,根本沒留意她怎麼了。

  「哎呀!你們看!」谷總管突然驚叫了聲,「尹姑娘怎麼昏倒了?」烈昊天和谷青峰順著他的視線望去,只見尹花儂纖細的身子正倒臥在花叢下。

  「花儂!」烈昊天神情驚惶駭懼地奔向尹花儂身邊,一把抱起她。月光下,她的臉色灰白如紙,一向紅潤的唇瓣竟然也毫無血色。

  「怎麼會這樣?我不該推她的……」烈昊天心慌意亂地喃喃道,語氣中充滿了自責和懊悔。

  「昊天,別自責了,趕緊把她抱回房裡吧!」谷青峰鎮靜地道。

  這話提醒了烈昊天,他迅速地抱起尹花儂,疾步走向憶蝶樓。

  自那一夜起,尹花儂病倒了,而且病情來勢洶洶,短短數日,她已然像一朵即將枯萎凋零的花朵。

  烈昊天請來多位大夫為她診治,每個大夫的說法都一樣,她沒有內傷,只是積鬱成疾,心口悒鬱氣滯。然而,大夫開出來的藥方卻無半點作用,尹花儂的病情依然沒有起色。

  這急煞了烈昊天,俊逸的臉上始終罩著一層深深的心痛和不捨。是他害了她,否則她又怎會積鬱成疾?

  坐在床沿,他面容落漠,一臉痛苦懊悔地瞅著床上昏睡的人兒,心頭一片愀然淒愴。這幾日他始終守在床邊,未曾合眼地看顧著她,就怕她趁他一不注意時,魂魄悄悄飛離。

  忽然,床上的人兒微微動了動,緩緩睜開了眼……

  「你……你醒了!」烈昊天難掩欣喜地道,這是數日來她第一次睜開眼睛。

  尹花儂愣愣地看著他好半晌,目光渙散地道:「我……是不是快死了?」

  烈昊天抱起她,將她緊緊摟在懷裡,「不會的,我不會讓你死的!」

  「我不要像娘一樣,病死在床上……」尹花儂氣若游絲般逕自喃語著,彷彿沒聽見他的話。

  「你知道嗎?我娘和我一樣曾是赫赫有名的江南花魁喲……」喘了一口氣之後,她繼續說道:「後來我娘愛上了我爹……一個身無分文的窮書生……娘出錢讓爹進京趕考,然後……就一直癡癡地等著他回來……」說到這兒,她又急遽地喘息了一陣。

  「別再說話了,你需要好好休息。」烈昊天握住她纖細的小手,萬般憐疼地道。

  然而,尹花儂仿若無聞地接著又道:「我爹他沒回來……雖然高中,可他把娘給忘了,娶了京城裡大官的女兒……我娘等著等著就病了,臨死前還念著我爹。她是因為我爹才病死的……年紀輕輕的就死了!」說罷,她突然瞠大眼抬頭望向烈昊天,喘著氣道:「我還不想死,不想像娘那樣,年紀輕輕就死了……」

  聞言,烈昊天心痛地擁緊她,瘖啞地道:「不會的,你不會死的,我絕不會讓你死的!」他沒想到她有那樣一段不堪的身世。

  然而,尹花儂又再度昏睡了過去……

  「昊天,你不覺得尹姑娘的病很怪異嗎?」谷青峰不知在何時走進房裡,來到他身旁。

  「她不像是那種會積鬱成疾、多愁善感的女人。」烈昊天神色黯然地道:「是我害了她,她是因為我才會變成這個樣子。」

  谷青峰不以為然地蹙起眉,「尹姑娘的病讓我想起嫂子過世前的情形,兩人的情況幾乎是一模一樣。我覺得我們應該另尋名醫,也許會有不同的發現。」

  烈昊天點點頭,「這事就交由你處理,不論花多少代價都無所謂。」說罷,他無心再理會谷青峰,只是目不轉睛地看著懷中的人兒,並輕輕放下她,為她蓋上被子,眼裡盈滿濃濃的愛憐和愁鬱……

  谷青峰不禁在心裡歎道:但願老天爺別那麼殘忍,再一次奪走昊天心愛的女子!

  一陣冰涼的撫觸劃過烈昊天蒼白憔悴的臉龐,將他從淺眠中驚醒,他幾乎是立刻張大眼睛望向床上的人兒。只見尹花儂正睜著一雙水眸怔怔地望著他,蒼白得幾乎透明的小手正輕觸著他的臉。

  他趕緊抓住她的小手揣在懷裡,這才發覺她的手冰涼得厲害,心裡驀地竄過一股寒凜與恐懼。

  「你覺得怎麼樣?」他幾乎是抖著聲音問道。

  尹花儂微微一笑,答非所問地道:「我就快死了吧!可直到這一刻,我才瞭解義父卜卦裡所說的涵義。」她停頓了一會兒,喘了口氣,認真地看著他,「如果我也死了,你會不會也那麼想我、念我,就像對待你死去的妻子那般好?」

  她這番話深深刺痛了烈昊天,他神情激動悲慟地擁住她道:「我不要那樣,我要的是你好好地陪伴我一生一世。我答應你,只要你好起來,我們就成親,讓你做我的妻子!」

  「真的?」尹花儂虛弱地扯出一抹笑,但下一瞬間便昏死過去。

  「不!」烈昊天痛苦地低號。誰來救救他的小花兒?直到此刻,他才完全明白,她在他心中的地位早已凌駕蝶兒之上,他不能沒有她!

  一聽見他的低號聲,谷青峰隨即奔進房裡,神情凝重地執起尹花儂的小手為她把脈。

  半晌後,他神色黯然地放下手,床上的人兒已是出氣多,入氣少,恐怕熬不過一盞茶的工夫。

  就在此時,總管谷鷹氣喘吁吁地奔進房裡,神色著急地道:「大少爺,尹姑娘的義父君少歡和她的一位姐妹梅姑娘來向我們要人,現在正在大廳裡候著。」

  谷青峰間言,原本黯淡的臉龐陡然綻現光彩,欣喜地道:「昊天,尹姑娘有救了!傳言君少歡前輩醫術津湛,沒有什麼疑難雜症難得了他。」

  這話讓烈昊天從悲痛欲絕中清醒過來,他睜大佈滿血絲的眼,趕忙道:「鷹叔,快請他們到憶蝶樓來一趟。」

  谷總客見事態嚴重,急忙點頭,旋即以最快的速度奔回前廳請人去了。

  片刻後,谷鷹領著君少歡和梅絛雪踏入憶蝶樓。

  烈昊天和谷青峰乍見傳聞中飄逸出塵的風流人物時,皆不禁有些怔愣。眼前的男子一身白衣,雖已上了年紀,容顏卻依然俊俏出色,渾身散發出一股從容自若的惆儻風采。

  梅絛雪可沒空理會他們倆,逕自走到床邊,一看見臉色死白的尹花儂,忍不住開口質問:「你們把花儂怎麼了?」她那清艷溫柔的臉龐難得浮現怒意,忿忿地瞠視著烈昊天和谷青峰。

  早知道花儂會被欺負成這樣,她說什麼也不會等到義父雲遊歸來後才找上烈家堡。

  自從花儂被擄進烈家堡後,她鎮日憂心忡忡,冰月又恰巧出了一趟遠鏢,她思及以自己一人之力,如何能與江南勢力最大的烈家堡為敵,更遑論要他們放人!好不容易等到義父雲遊歸來,她立即拖著他老人家上烈家堡要人,沒想到,花儂已憔悴得不成人樣。

  面對她的指責,烈昊天無言地垂下眼瞼。

  谷青峰尷尬地道:「這……說來話長,尹姑娘生了怪病,我家堡主延攬群醫卻都束手無策,傳聞君前輩醫術津湛,還望君前輩出手相救。」

  君少歡彷彿早已料知這一切,並不出言指責,只是噙著一抹淡笑走至床邊,為尹花儂把起脈來。

  好半晌後,他轉身向烈昊天與谷青峰道:「花儂並不是生了怪病,她是中毒了。」

  「中毒?!」烈昊天與谷青峰驚愕地睜大眼,異口同聲地道。

  君少歡點點頭,接著道:「這毒是由『愁心草』所製成,它的毒性不易讓人察覺,一般大夫絕對看不出來,反而會認為中毒者是積鬱成疾,胸口窒悶所造成的。」

  「那……尹姑娘還有救嗎?」谷青峰代烈昊天提出這最教人懸心的問題。

  「當然有救,你以為我義父會眼睜睜看著花儂死掉嗎?」梅絛雪白了他一眼,沒好氣地道。

  「姑娘說的是。」谷青峰倒也不以為意,能被這麼美的姑娘斥責,對他而言可是一種享受。

  君少歡望向烈昊天道:「花儂絕對有救,只不過,救醒她之後,烈堡主可願意放了她?」

  烈昊天痛苦地擰緊眉,瘖啞地道:「只要能讓她活過來,我願意……放了她!」

  君少歡將他的表情全看入眼裡,滿意地點頭道:「那就請二位先離開這裡,我需要專心為花儂醫治。」

  烈昊天和谷青峰二話不說地拱手一揖,隨即退出憶蝶樓。

  尾聲

  一離開憶蝶樓,烈昊天臉色登時沈了下來,神情充滿陰鷙冷肅的氣息,昂藏英挺的結實身軀隱隱散發出一股騰騰殺氣。

  他忽然停住腳步,朝身旁的谷青峰道:「陪我走一趟西苑,我非得揪出是誰膽敢在烈家堡下毒害人不可。」

  谷青峰早有此意,神情凝重地點點頭,兩人旋即轉身邁向西苑。

  來到西苑,烈昊天招呼也沒打一聲,臉色森冷地一腳踹開房門,寒冰似的黑瞳凌厲地掃向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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