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她很孤傲囉?」谷清揚難得好奇,一隻手漫不經心地把玩著啤酒罐。
朱芸妮皺皺眉,「也不是這樣……該怎麼說呢?她對任何人都是微笑有禮,但那笑容是淡淡的、飄飄的,別人跟她說什麼,好像都不曾住她心裡頭去。那清幽、淡冷的性子,彷彿是天生的。一般人若不瞭解的話,肯定會受不了。」
「沒想到你的觀察力那麼敏銳,能將她看得這麼透徹。」喬書安微笑地道。
「那可不!」朱芸妮驕傲地揚起下巴,「當了羽纖一年多的好朋友,這些日子可不是白混的。」
「聽你這麼說,我很好奇你是怎麼讓她接受你的?」谷清揚勾起一抹淡笑,可有可無地問著。然而,那雙深邃的眼瞳裡,卻隱隱閃著兩道專注熱切的幽芒。
「這個呀……」朱芸妮不好意思地搔搔頭,「說出來,你們可別笑我!其實,是我硬纏著羽纖的。她雖然清冷,但從不擺臉色給人家看,也不會說重話;只要臉皮夠厚、纏功夠持久,自然而然地,我便成為她生活中的一部分,她甩也甩不開我了!」
喬書安莞爾一笑,「我看不只她特別,你也挺異類的,偏愛接近她這種不易相處的人。」
「那是因為我有眼光。」朱芸妮揚高秀眉,圓圓的眼睛睨了喬書安一眼,一臉正經,「羽纖的感情是淡了些、性子冷了些,但從不恃才傲物,更不會擺架子,行為舉止沒有半絲刻意,就像天上的行雲般自然,比起那些故作清高冷淡的女子強太多了。」
「看不出來你們感情這麼好,你簡直成了她的知音。」谷清揚淡淡地接了句。
他這句話,反而讓朱芸妮像洩了氣的皮球,大大地歎了一口氣:
「唉!我得承認,這段友誼是我一頭熱得多,但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想要關心她、幫助她,至於幫她什麼我也說不上來。很多事情,她從不主動跟我說,都是我死纏爛打、誘哄加拐騙才得知的,她的身世就是我好不容易跟她『撈』出來的。不過,這並不重要,我不在乎誰付出得多,因為我就是喜歡她,也認定她是我的好朋友。」
「她有你這樣的好朋友,已經夠了。」喬書安深深地望著朱芸妮.眼裡盛著說不出的感動,心中對她的好感又增加了好幾分。
「是……是嗎?」朱芸妮微微臉紅地笑了笑,被人這麼一誇,她都不好意思了。
「來,我敬你!」喬書安拿起啤酒罐,朝她一舉,然後仰首喝下一大口。
就這樣,三人在熱鬧喧嘩的夜市街一角,說說笑笑,喝啤酒吃小萊。
朱芸妮心裡非常開心,話匣子完全打了開來,她心儀的谷學長和她說了好多話.問了她好些問題,她樂得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絲毫沒察覺到他們的話題全繞著黎羽纖打轉;更沒留意到,谷清揚湛黑的眸底,若有所思地閃爍著幽深而灼然的星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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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連三天,黎羽纖每次來到保健室門口,總看到人群絡繹不絕的景象,幾乎清一色都是女生。曾幾何時,來保健室的人這麼多,她實在困惑不解,完全沒想到這些人全是衝著谷清揚來的。
此刻,陪她同來的朱芸妮受不了地翻著白眼,用膝蓋想也知道,這些女生來此的目的,正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自從谷清揚在T大「走紅」之後,校園內幾乎所有女生像是蜜蜂聞到了花蜜似的,輪番至保健室報到。這三天以來,保健室幾乎都是呈現水洩不通、大爆滿的景況。
「我們回去吧!」黎羽纖輕輕地說了句,轉過身便要離去。
『等等!」朱芸妮一把拉住她,「既然來了,我們就非進去不可!」她幾近咬牙切齒地道,拉著黎羽纖,準備衝鋒陷陣,將這些討人厭的花癡全掃到一邊涼快去。
「我不進去。」黎羽纖停住不動,緩緩地搖搖頭。「谷學長現在一定很忙,我們改天再來吧!」她只是來還衣服,毋需急於一時;何況她一向不喜歡人多的地方,更不想引起別人的注意,那樣的場合總讓她感到侷促不自在。
話說完,她掙脫朱芸妮的手,開始往回走。
朱芸妮見狀,無可奈何地跟上前去。她知道羽纖的性子,也不再勉強她,但仍免不了嘀咕:「真拿你沒辦法,我們可是有正經事的,又不像那些花癡閒閒沒事做,專程跑來這裡來看帥哥。」
黎羽纖看了她一眼,「不會吧?我想不會有人喜歡沒事往這裡跑的。」
「哼,那可不!」朱芸妮輕嗤了聲,「如果坐鎮保健室的,是個宇宙無敵超級大帥哥,那就另當別論了。」
黎羽纖噗哧地笑出聲,朱芸妮誇張的言語總能輕易地逗她開心。「聽你的語氣,好像很吃昧似的,你真的很喜歡那個谷學長嗎?」
朱芸妮臉色微微一紅,「你不喜歡嗎?畢竟谷學長可是男人中難得的極品。容貌、身材一級棒不說,又有高等學歷、准醫生的頭銜;難得的是,沒有一般帥哥臭屁、驕傲的跩樣子!」
黎羽纖微移地聳聳肩,「我沒留意那麼多,就算他真的那麼出色,與我實在不相干。」她的語氣輕淡溫和,沒有刻意陶情緒隱藏其中,只是純粹地說出心裡的話,她一向不太留意這方面的事。
聽了她的回答,朱芸妮忍不住歎一口氣。「羽纖,你難道不曾對哪個男孩子動心?那種被對方吸引住,想要親近對方、獲得注意的渴望,你都不曾有過嗎?」
黎羽纖蹩起眉,有些困惑地望著她,然後搖搖頭,「沒有!那很重要嗎?」
「哇咧!」朱芸妮莫可奈何地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試著換另一種說法,「難道你從沒想過談個戀愛,有個知心的情人陪在身旁?『戀愛』這兩個字你懂吧?所有的女孩子都會渴望有一份屬於自己的愛情呀!」
黎羽纖微怔了怔,朱芸妮這話可問倒了她,她恍惚幽漪地抿唇淡笑,誠實地回答:「奇怪得很,我從來沒期待過愛情,常常覺得這東西和我沾不上邊。至於你說的心動,我曾為詩詞裡描述的纏綿愛情感動過,但真實的人生裡還不曾有過……」
說著,她腦中突然浮現一雙深幽專注的黑眸,谷清揚英俊的面孔沒來由地掠過她眼前,她有些迷惑地怔住了,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突然想起他。
「那麼你那位偉丞大哥呢?」朱芸妮沒察覺她的異樣,接著又問。
「偉丞哥他怎麼了?」她微微回過神來。
「你對他抱持著什麼樣的感情?」朱芸妮認真地瞅著她。
「為什麼這麼問?」黎羽纖咧開一朵笑。「偉丞哥就像是我的兄長,我們像家人般彼此關心,有什麼不對嗎?」
朱芸妮搖搖頭。她總覺得羽纖是個心思細膩而敏感的人,沒想到在感情方面卻是這麼遲鈍!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趙偉丞對她井非只是兄妹般的感情,他們之間沒有血緣關係,不是嗎?但趙偉丞卻心甘情願呵護、照顧她這麼多年,賺錢供她上高中,不厭其煩地接送她上下課,直到她堅持自己搭公車,不讓他接送,每年還不忘她的生日,總會給她送上一份精緻貼心的小禮物。更別提他看著羽纖的神情、一言一行皆流露著深濃的愛戀,這種種明顯的跡象.卻只有當事人毫無所覺。
驀地,朱芸妮心頭掠過一股不祥的感覺,她怔怔地望著黎羽纖……
「怎麼了?怎麼這樣看我?」黎羽纖瞪大了眼回望著她。
「羽纖,如果偉丞大哥對你的感情不是兄妹之惰,你怎麼辦?」朱芸妮忽然問。
黎羽纖皺皺眉,「不會有這種事的,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彼此像親兄妹般,除此之外役別的了,你想太多了。」她下意識地排除這種可能。
「是嗎……」朱芸妮喃喃道,她見過趙偉丞幾次,總覺得在他木訥、靜默、善於壓抑的外表下,隱藏的是濃烈深沉的愛意。如果這份愛到最後是一場空,那麼,將會對他五成很大的衝擊吧!像他那樣的人,面對這種衝擊,能承受得了嗎?
「羽纖,如果有一天,你真的愛上了一個人、交了男朋友,你想,偉丞大哥會有什麼反應?」她忍不住又問。
黎羽纖輕笑出聲,「我不預設這種問題,更不會回答……」停頓了一下,她微微斂起笑容.低聲說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感睛向來很淡,戀愛這種事對我而言,很遙遠……」
說這話時,她的雙眸顯得陰部而迷濛,思緒彷彿遠揚回溯至久遠之前。事實上,她不以為自己還具備愛人的能力,早在多年前,她已失去了它……
見到她臉上又浮現她早巳熟悉、淡淡的愁悒,朱芸妮總是忍不住為她心疼。她可以感覺到,羽纖曾有一段教她傷心的往事,也許是跟她的身世有關,這可能也是造成她現在這種個性的主要原因。只是,她從來不說,她也就無從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