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哥哥,你怎麼逃出千毒門的?是那大惡人放了你嗎?」她忍不住問。
冷雁微瞇起眼,若有所思地望著她,徐緩地笑道:「逃?我何須逃走!現在的千毒門由我作主,至於師父他老人家早已駕鶴西歸了,又能耐我何?」
「啊?」梅絳雪怔了怔,「那大惡人已經死了?他是怎麼死的?」
冷雁冷笑了聲,細長的黑眸寒光乍現,莫測高深地看著她,森然道:「是我殺死『他』的,我將他教我的一切全『奉還』給他,他也算死得瞑目了!」
他話語裡的森冷肅殺之氣令梅絳雪微怔了下,但她沒讓自己多想,只是揚開一弧淺笑,真心地道:「雁哥哥殺了那大惡人,真是太好了,冷叔和柔姨黃泉之下有知一定甚感欣慰!」
「哦?是嗎?」冷雁忽地挑起眉梢,眼裡閃過一抹鷙冷,「你真的很高興我報了仇?也覺得那人是死有餘辜?」他斜睨著她,揚著一抹邪冷的笑意,別有深意地問。
「當然!」梅絳雪皺著眉望著他回道,心裡有些不明白他為什麼會這麼問。
「那大惡人專門使毒害人,又殺了柔姨和冷叔,他是死有餘辜!」
冷雁笑了,笑得輕柔而詭異,「其實我對他已經非常寬宏大量了,不僅給他留了個全屍,還為他立碑,好讓他的女兒將來可以到他墳前上柱香。」
「女兒?原來那大惡人也有親人!」梅絳雪感慨地輕喟。
「是呀,師父有一個失散已久的女兒,只可惜他們父女並不知道彼此的存在。」冷雁別有深意地道,幽邃的黑瞳緊緊鎖住梅絳雪清瀅的眼眸。
梅絳雪被他瞧得心裡莫名地慌了起來,不知怎地,她總覺得他的笑容、他看她的眼神皆透著一絲怪異,那雙黑眸深沉得教人看不透;忽地,她的腦海中突然浮起義父說過的話——
絳雪,你的雁哥哥不再是從前的他了,從前的冷雁已經死了……
不,不會的!梅絳雪甩掉腦海裡的聲音,在心裡告訴自己:雁哥哥沒有變,他只是無法忘懷那一睌的夢魘。
「雁哥哥,你這次到江南是為了找我嗎?」她帶著一絲企盼問。
冷雁似笑非笑地睨了她一眼,「傳聞江南出了個人稱妙手玉觀音的女神醫,大大勾起了我的興趣,所以便專程前來見識見識,沒想到這人人稱頌的女神醫竟是我的小雪兒!」
梅絳雪聽他這麼一說,臉蛋瞬間飛上兩朵紅雲,她垂下眸輕聲道:「那只是世人謬讚,雪兒不敢自稱神醫,只是想繼承冷叔行醫濟世的遺志!雪兒所習得的醫術全是來自於冷叔的遺著及義父的教導,他們才是真正的神醫。」
「你也不必太過謙虛了。」冷雁揚眉冷笑,黑眸迅速掠過一束似怒似恨的寒芒。「從來沒有人解得了我所下的毒,這幾天你已經證明了自己確實有本事!我爹爹要是地下有知,一定甚感欣慰!」說到末了,他的眼眸倏然一瞇,語氣繃緊而寒冽。
梅絳雪怔了下,愣愣地望著他,思索著他話裡的意思。她何時解了他下的毒?莫非……
她驀地睜大了眼,「雁哥哥,你的意思是這幾日來,那些中毒的人全是你下的毒?」
冷雁薄唇緩緩揚起笑弧,黑瞳掠過一抹邪魅,低柔地道:「沒錯,那些人全是我下的毒。」
梅絳雪訝然地注視著他,「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這麼做?那些人只是一群尋常百姓罷了!」
「因為我要試試你的能耐。」冷雁微瞇起眼,冷冷地道:「我要看看爹和娘付出生命所保護的你,能有什麼作為!」
梅絳雪聞言微一怔愣,無法置信地眨了眨眼,她沒看錯也沒聽錯吧?為什麼雁哥哥的話聽起來像是帶著很深的仇恨似的,看她的眼光從方才到現在一勁兒忽冷忽熱,讓她一顆心揪得難受。
「雁哥哥,我不懂你的意思,冷叔和柔姨是為了保護我?那大惡人不是冷叔的仇人嗎?」
冷雁的雙眸瞇得更緊了,「我爹是這麼跟你說的嗎?」低沉的嗓音冷硬中透出一股陰鷙。
梅絳雪搖搖頭,「冷叔說是強盜搶劫殺人,可我後來知道事情不是這樣的,義父告訴我那人不是什麼強盜,而是冷叔的師兄!」
「哈哈哈!」一陣短暫的沉寂之後,冷雁陡地一陣狂笑,笑聲淒厲且憤恨,
「好、很好!他到死都還要保護你、瞞著你!」
見他如此張狂、悲憤的神情,梅絳雪心口一揪,她不懂他的憤怒從何而來,滿腔疑惑逼得她急急開口:「雁哥哥,你想說什麼?冷叔他瞞著我什麼了?」
冷雁收攝狂笑,回過眸狠睇她一眼,「你當真什麼都不知道?」
梅絳雪圓睜雙眸,臉色蒼白地搖頭,「雁哥哥,那一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你能不能明白的告訴我?」
第2章(1)
燭影搖晃,清冷的夜風將窗外的樹葉吹得窸窣作響,屋內卻是一片靜謐無聲。
梅絳雪忐忑不安地微蹙著眉,仰高清楚寫著疑惑與惶恐的秀麗臉龐,心焦地瞅著眼前的冷雁。
冷雁瞇眼睇著她好半晌,薄唇忽地勾起一弧邪魅笑意,原先的怨憤剎那間已無蹤跡可循。
「有些事情你還是不要知道的好,既然爹生前沒跟你說明白就表示他不想讓你知道,那一晚的事以後就別再提了!」他徐柔地笑道,好似不在意的眼神卻隱隱閃著另有所思的詭芒。
梅絳雪愣了下,為什麼雁哥哥說的話和義父一模一樣?究竟有什麼事是他們不想讓她知道的?這疑問已在她的心底生了根、發了芽,她知道自己一天沒弄清楚,便一天無法心安。
「雁哥哥,我已經不是那個需要人保護的小雪兒了,為什麼不能告訴我那一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她不死心地繼續追問:「有什麼事是我應該知道卻不知道的?我真的很想弄明白,請你告訴我!」
冷雁抬高眉,深邃的黑眸斜勾向她,一手閒適地搓撫著下顎,似笑非笑。
「你真的想知道?不怕明白事實真相後它所帶來的殺傷力是你承受不起的?」
他以極其低柔的嗓音說道,一雙眼泛著冷笑瞅著她,將她倏然怔忡的神情一一收入眼底;此時的她縱使臉色蒼白似雪,卻仍無損她清艷絕塵的麗顏。
梅絳雪的眉心不自覺地蹙攏,對於他話中有話的暗示,心裡隱隱升起一股不安與憂懼。雖然她仍然想要知道那一晚的事實真相,但一想起義父的欲言又止,以及此刻他晦暗不明、教人心顫的語意與眼神,她不禁有些遲疑猶豫了。
然而,她的心不允許她退縮,想要明白真相的渴望戰勝了那一股莫名的不安。
她深吸了一口氣,穩住心神,以堅定無比的眼光直視著冷雁,靜定地道:「我不怕,無論如何我一定要知道那一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冷雁輕笑了聲,深幽的黑瞳掠過一抹讚許的神色,卻慢條斯理地道:「我爹不想讓你知道的事,就更不該由我這個做兒子的說出口,這事就別再提了。」
一邊說著,他在心裡冷笑了聲,他要到最後那一刻才告訴她事情的真相!他要她震撼、驚痛,對他深覺愧疚與不安,讓他的復仇更加地強而有力,這些年來他所受的苦他要從她身上一一討回!
梅絳雪受挫地垂下眼瞼,不自覺地輕咬朱唇。她知道想要從他口中獲知那一夜的事根本不可能,除非他肯告訴她,否則就算她再怎麼問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
正無措時,一旁的青衣男子開口了:「師兄,故人重逢敘舊也該敘夠了吧,別忘了我們這趟江南行所為何來,你還是先把正事跟梅姑娘說說吧,畢竟人命關天哩!」
人命關天?梅絳雪倏地抬眼望向冷雁,立即將自己的問題拋諸腦後,晶眸裡滿溢關切之情,鉅細靡遺地審視著他的臉色有無不妥之處。
端詳了一會兒之後,她突然睜大了眼,細看之下,才發現他如銅的膚色下泛著一絲幾不可辨的青黑之氣,她心裡不由得大驚,急急問道:「雁哥哥,那大惡人讓你練了什麼功?還是給你服了什麼毒藥?」
冷雁有些訝然,但只是挑眉不語地看著她,並未回答。
一旁青衣男子的反應卻是大相逕庭,只見他神情異常激動,彷彿如獲至寶般地趨近梅絳雪,伸手拉住她的衣袖,並張大了一雙泛著淚光的大眼,眨巴眨巴地瞅著她,略厚的唇不住地抖動著,好半晌才擠出一句話來:
「梅姑娘,你看得出來師兄他練了毒功,那我呢?你也幫我看看好嗎?」
梅絳雪教他突如其來的舉動與激動的神情給怔愕了下,但旋即恢復過來。她看了冷雁一眼,見他無任何異議,便收回目光認真地審視著眼前的青衣男子。
細看了一會兒,她隱隱瞧出男子的印堂上泛著一股濃重的紅紫之氣,和她在雁哥哥臉上所觀察到的完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