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信附上那份檔案,還不小心在後面寫上「請指正」三個字,又成了一封給上司看的企畫報告……
第三封信,已經沒有話說了。會寫,只是因為想他,好想他,想得都要開始怨他了。信很短,只寫了一些 太連貫的短句——
——我不認為我該為我的錯認道歉,因為我愛你跟我的報恩是兩回事。
——愛上你是很美好的一件事,而且很對。不管你是不是方爸方媽的兒子,只要是你,我就會愛上你。
——找錯恩人,我感到很糗;但是遇到你,卻走很棒。
——不管你怎樣生氣,我還走要繼續愛你!
——你……還要生氣多久呀?
現在,她打開電腦,想寫第四封信,腦中卻是空空無法下筆。但想到這是唯一可以讓他看到她的地方,就寧願望著空白寫信檔發呆,也不願移開。
收信欄裡斷斷續續的一直有信進來,她不死心的一再點過去看,也不意外的就只有廣告信,再多就是前同事以及現在的同事轉寄一些文章來給她。她面無表情的做著機械式的刪除工作,努力想著等會要擠出什麼文情並茂的字來寫給方暢……還是她等一下就跑去台中碰碰運氣好了,也許可以見到方暢。上次方予昌說要幫她的……
刪著刪著,突然又有一封信進來,她懶懶的看了一下,習慣性就要刪下去的,幸好及時止住動作,怔了一下,屬名是Austin。這……不是她前任老闆的英文名字嗎?前老闆寫信給她?!
她趕緊點進去看。這是他從韓國寫來的,為了一件以前她參與過的跨國企畫請她幫忙。不想在假日的一太早就打電話來打擾她,所以請她收到信後回復,他會打電話過來。
啊!會是當初那件被董事會擱置的案子如今已能見天日了嗎?她很快想起來,也明白前老闆只能找她,因為當時這些相關文件都是由她做最後的歸檔整理;而當初參與過的人,有的高昇了,有的離開了,若想把這些東西完整的呈現出來,並整理成現在能用的案子,非她幫忙不可。
她很快的回信,也相信不出一分鐘,來自韓國的電話就會響起。呆望著還是沒寫半個字的頁面,她悶悶的把畫面關掉了。
算了,反正方暢也不會回信給她,搞不好連第一封信都還沒看過呢!等晚一點再來寫信給他好了,等忙完前任老闆的請托再說嘍,她現在也是需要一點忙碌來讓自己沉悶的心喘口氣呀……
才想著呢,電話鈴聲已急促響起——
歎完氣,把精神提振起來後,她接起電話。
「我是王攸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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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沒有她的信。
傍晚了,向西的窗口,夕陽斜斜的投射進來,一大片亮晃晃的金光潑灑在方暢俊美的臉上,以及他身前的電腦上。
理應被金光妝點得很明亮的人,卻只浮現出陰沉的神色,兩道劍眉鎖成了麻花結,糾結得教人退避三舍。
他今天開了一整天的會,跟各個連鎖超市的店經理開會、跟專業經理人開會、跟廠商開會、最後還跟方予昌開會。他沒有離開會議室,也沒有離開眼前的電腦。他一直在注意有沒有信進來,工作列上偶爾會傳來新信訊息,可當他有空點進去看時,就只有垃圾信件,要不就是周劭寄來的各種笑話或有趣的影音檔。本來他還有耐性點進去看,後來不知怎麼的煩了,索性把周劭的信箱設定為封鎖狀態,讓他的來信直接被送進垃圾桶。
他覺得很煩,愈來愈煩,不知道是因為正在進行中的改造計畫有太多困難、雜音太多,還是因為台中今天的天氣太熱?反正他臉色很差,差得連平常最愛黏著他的方予昌都嚇得速速結束會議,抱頭鼠竄而去。
現在,大會議室裡只有他一人。他瞪著電腦,還是沒有信進來。
今天是週六,她應該非常有空才對,怎麼居然連一封信都沒有?就算她的文筆真的很差,但他又不是什麼文學獎的評審,不會對她的文章打分數,她大可不必感到怯筆。
雖然說她寫信給他的方式,像在寫給她的上司,他乍見之初真的是給他三條黑線滑下來,可是他還是仔細看完信,連她寄來的附檔都看完了。差不多已經習慣了她寫冗長的信,所以在收到第三封那樣的短信後,還真是非常難以適應。可是他知道她盡力了,她盡力的寫著她的感想,她用力的告訴他,她愛他。
愛他,也就夠了,勝過以華麗詞藻修飾出來的千言萬語。
可為什麼今天會沒有信呢?
她以為他不會上網收信嗎?她以為他收到了卻沒看,直接丟垃圾桶嗎?她以為他不再理會她了嗎?
腦中不斷的在想,眼睛也一直瞪著電腦。沒有信,她今天有那麼多時間卻沒有想到要給他寫信……
那她一整天在做什麼?
忍不住的,他拿出手機撥她的電話——
家裡的電話,不通,嘟嘟嘟叫個不停。
她的手機,沒開機。
只好全力撥打她家裡的電話。
方暢打了好幾次,都是通話中。
她在跟誰說電話?
她跟家人不親,打電話問候是有,但不會講太久。而她對任何人都是一樣的,不習慣對著電話哈啦廢話。她只會跟他沒天沒地的閒扯,不會對別人這樣,她不習慣的。
那麼,她現在在跟誰講電話?
再試了一次,還是通話中,方暢過於用力的拍上手機蓋子,眼睛惡狠狠的瞇了起來。
第十章
王攸貞這一忙,就一路忙到了晚上十點。
本來一直在通電話的,可是她又要接韓國來的電話,一邊又要跟「長富金控」那邊的舊同事聯繫,實在忙得很沒效率,於是她中午就跑回「長富金控」,直接與舊同事一同開會,並以視訊跟遠在韓國的前上司報告她當初所整理的內容。
好不容易忙到了下午五點,算是先告一段落了。舊同事送她回家,結果她都還沒下車,前老闆又打特助的手機過來,說有個問題非得馬上解決不可,因為他在韓國同時正在進行中。於是她只好請那名特肋上樓,用她的電話繼續聯絡著,並隨時從特助的手提電腦裡找出前老闆正要用的資料報告過去……
十點,終於終於,真的結束了。
特助不斷道謝,收拾好了東西後,他還得回公司加班,看起來精神還是抖擻得不得了。反觀她,也不過才忙上十四個小時而已,居然就一副要掛掉的樣子,想來她在周氏真的過得太安逸了。她歎氣,對特助殷殷詢問著她什麼時候回公司的話,只能微笑不語。
她想,她是回不去了。
才不過三個月,她已如此習慣朝九晚五的生活,早忘了之前五年,她常常每天跟著上司一天工作十六個小時是什麼滋味了。
這就像她愛上方暢一樣,生活裡有了他之後,便常常不可置信的想著:以前沒有方暢的日子,自己是怎麼過的?忘了,也不願再去想,因為那些日子沒有他,就沒有回想的必要。
太空白,也太寂寞了,她不要去想。
身體好累,精神也好疲憊,可是她今天還沒給方暢寫信呢。
她像個老太婆似的緩緩走進浴室,想要洗個澡好讓自己提振精神,等會就有力氣寫信了。
才在放熱水呢,電話卻震天價響的揚了起來——
不會吧?不會又是韓國那邊打過來的吧?她心裡在哀鳴,可是身為一個很負責任的秘書,她不想佯裝人不在家的拒接。
只好乖乖走過去接起,連是誰打來的都沒有看,便道:
「您好,我是王攸貞。」
那頭一時沒有發出聲音,是靜默的。
「哈羅?」她輕叫著。
「你今天非常忙是吧?在忙些什麼呢?」有點咬牙的聲音,像是一根被扯到極限的弦,隨時就要繃斷。不太好的語氣,卻是她朝思暮想的聲音!
「方暢!」她低叫,原本被搾得枯乾的精神一下子全回流體內,讓她跳了起來。「你……終於願意跟我說話了嗎?」
「你今天在做什麼?」他不理她,只問她這件火了他一個晚上的問題。
他從六點開始打電話給她,一直打一直打的,卻都是通話中。直到四個多小時之後的現在,他才打得進來,他要求她馬上給個說法,馬上!
「今天一大早……」她開始說著今天一整天的忙碌,可那終究不重要,於是也只是草草說完。相較於方暢,其它的誰,與什麼事件,對她來說都不重要了!她說完後,怯怯問他:
「你願意理我了嗎?你人還在台中嗎?我——」
「如果我現在人在台中,你可以馬上過來嗎?」他問,口氣平板,不讓人聞出他的情緒,完全的感受不出好壞。
「你願意見我了嗎?好!那我馬上去台中!」她幾乎要高呼萬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