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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席絹

  水柔柔第一次這麼仔細打量著葉驚鴻的女人。

  她很美麗,而美麗當然是必須具備的條件之一,葉驚鴻沒興趣收藏無鹽女,就算那無鹽女多麼有德有賢又忠心,亦是枉然。天下問的男人,多是好色者眾,好德者少,沒幾個男人能例外……除了,那不識好歹的邵離!

  想到那個傷她心的男人,總不自禁銀牙暗咬,深吸了好幾口氣才能將這種難堪壓進心底深處,暫時遺忘。

  這女子,記得是叫裘蝶。有著名門千金的氣質,舉止之間,文雅得與整個燕樓格格不入。她又很靜,六年來許多女人在葉驚鴻身邊來來去去,也沒聽過她說過一聲什麼。這很奇怪,就算是最卑微的伺寢僕妾吧,也會爭風吃醋,在歡情正濃時偎著主子討些好處,順帶排擠別個女人。但是裘蝶不僅沒這麼做過,甚至像是害怕葉驚鴻來找她。

  害怕葉驚鴻其實是對的,如果一個女人夠聰明,就不敢因為正受他寵兒沾沾自喜,反倒會更畏懼於他的反覆無常,隨時地翻臉無情。所以水柔柔才會對裘蝶另眼相待。

  這些年水柔柔並不願與葉驚鴻衝突,可是暗地裡自然防著他的一切,所以搜集對自己有利的情報成了重要的工作。這也是她知道裘蝶的原因,也知道葉驚鴻目前所擁有的那五個女人,對他所抱持的態度。

  水柔柔再問了一次:

  "你想不想離開燕樓?離開葉驚鴻?"

  裘蝶低著頭,似乎對這問話無所感覺。溫順應著:

  "我想不想,並不重要。"

  "不重要?你只能任憑他處置,一點也不敢違逆是嗎?"語氣裡有著對她懦弱姿態的輕視。天之驕女的她,從來不退縮委屈自己的。"你該有些自己的風骨的,畢竟你不是其他那些窯子出身的女人。"

  風骨?她早把尊嚴賣掉了,又哪撐得起風骨這東西?裘蝶不語,只是低垂著頭。這位水小姐,是燕樓裡僅次於葉驚鴻的難纏人物……幸好,是次等難纏的,不然她一定難以招架。

  "你想離開他,卻因為孤身一人,所以別無它想是嗎?"是了,也必然是因為這樣的忌憚,所以不敢奢想離開葉驚鴻。

  "不是的。"

  "如果我能替你安排後半生的生活呢?一個你滿意的生活,你會接受吧?"水柔柔逼近到她眼前來,由不得她退縮。

  "不能……我不能聽大小姐的安排。"裘蝶沒有被水柔柔的咄咄逼人壓倒,仍是溫雅的聲音,卻不是唯唯諾諾。

  "你怕他?你認為我不能周全你?"水柔柔認為自己被侮辱了。語氣更形冰冷:"別瞧輕我的能耐。這些年我沒與他正面衝突,不代表我不能。對你的下半生,也絕不是哄騙,我能給你更好的生活,脫離葉驚鴻只是其一,重要的是還能給你一個敬重你的男人。"

  "大小姐,我不……"

  "記得一個叫裘非的嗎?"水柔柔問。滿意地看到裘蝶一臉震驚。

  裘……裘非?!

  "你記得。"水柔柔笑了,明艷不可方物。"你以為家人全死透了,於是死心跟著葉驚鴻過日子。但是我替你查到了,有一個叫裘非的,多年來一直在找尋裘家人的下落,已死的、未死的,他都不放棄。"

  裘非……她記得的一個名字,雖然不是很熟稔,但卻真的是與她裘家有關的……原來還有活下來的人……不只是她獨活著是嗎?是嗎?突來的震撼讓她無法言語,只能呆呆看著水柔柔。

  "看來,我們有合作的基礎了。"

  "大小姐……"

  "站在我這邊,你會得到你要的生活,你可以離開葉驚鴻,重新過得像個人樣,不必仰人鼻息。想想裘非吧!一個會為你建立起新生活的男人。"

  心亂,什麼聲音也發不出來。離開葉驚鴻?這一生她還能有離開葉驚鴻的選擇嗎?就在她已經認命於現下的情狀時,突然有人來告訴她,她的生命還有別的出路呵……

  怎會呢?是真的嗎?是假的吧!

  水柔柔將裘蝶逼至角落,讓她背抵著欄杆與亭柱,再無可退。

  "不必怕,只要聽我的就成了。你要做的事並不多,平日就維持這個模樣,無須做些什麼。也許,你只要做對一件事,便已是幫了大忙。"

  裘蝶雙手直抖,美麗的面孔益加慘白,她無法回答水柔柔任何話。

  而水柔柔也不逼她,只道:

  "你自個估量估量。不過,既然你已知曉如此多,該知道,想脫身是難了。"

  說罷,轉身走人。在踏出涼亭,步入雨中的一瞬間,一柄紙傘遮在水柔柔頂上,沒讓雨絲沾上她身些許。那個執傘的黑衣人,沒人看清他是打何處來,原本又是在哪裡棲身,看起來武功深不可測。

  裘蝶望著他們消逝的方向,一顆紊亂的心怎麼也平靜不下來。終是進來了呀。

  起得了什麼作用呢?她一個無足輕重的小女人,豈禁得起水柔柔這般看重呵?真是太抬舉了呀……

  唉……近來只要一出蝶閣,就會沾染是非,不知是什麼緣故。她,對他,起不了作用呀!為什麼除了她之外,別人都看不清呢?

  ※   ※   ※

  "交出冰魄寒蟬!"熱鬧的花宴場合,突來一聲尖銳的喝斥。

  "爺……救我!"嬌綿綿的抖音從陰森森的刀口下吐出。

  花宴的無人一端,出現了兩男一女,那位顯然是被挾持的美麗女子正是燕樓樓主的新寵千縴夫人,而一左一右制住佳人的,竟是消失於江湖許久的塞北雙雄!他們可是惡名遠揚的難惹人物呀!

  "槽!塞北雙雄挾持的是千夫人!"幾個燕樓的侍衛倒抽口氣驚呼。

  這是定遠首富錢繼言所舉辦的賞春宴,在錢府位於郊外的桃花林裡舉行,前來參加的莫不是定遠城裡有頭有臉的人物,有其他當地武林幫派來捧場不稀奇,稀奇的是居然連燕樓樓主葉驚鴻都請得動!可見錢繼言人面之廣、財力之雄厚。這葉驚鴻,可不是誰都請得動的!

  可以說,發生這樣的事,錢繼言是臉上無光的!就見他領著府衛氣急敗壞地上前叫:

  "你們是哪裡來的草莽!居然在錢府的土地上鬧事!還不速速放開千縴夫人!"

  "閃開!這裡沒你說話的份!葉驚鴻,是個男人就滾出來,再不出來當心你這個美妾就要命喪刀下!"塞北雙雄的老大佟訖揚聲叫著。彷如破鑼般的嗓音刮得眾人耳膜生疼。

  面對這樣的陣仗,一群手無縛雞之力的富賈們當然全數後退,退到有府衛保護的地方。留在原地的,只剩江湖人。而江湖人裡,最顯眼的正是那名身著白衣、悠然坐在桃花樹下品酒的葉驚鴻。

  他少見的俊美容貌,早已是所有目光注目的焦點,加上他赫赫的聲名,誰不是既敬且畏地戒慎著他?!

  "爺……救命哪……嗚……"被嚇得花容失色的千纖,哭得是梨花帶淚。雖不見方纔的風情萬種,但現在的哭姿,倒也別有一番惹人憐的韻味。

  "葉驚鴻,想要你女人的命,就交出冰魄寒蟬!"不必介紹,塞北雙雄已經明白誰是他們要找的正主兒了。

  "若我不想要她的命呢?你們還有什麼可威脅的?"葉驚鴻看也不看那邊的情況一眼。逕自又倒了一杯酒,倒滿盞時,一朵粉白桃花輕悠悠地飄進酒杯裡,蕩出一波波水紋,像是寫在春天裡的風情,迷人極了。

  "咻"!塞北雙雄裡的老二佟萬像定要示威,甩手丟出一顆鐵蒺藜,目標是葉驚鴻手上那杯酒!

  "鏗"地一聲脆響,鐵蒺藜撞擊了白瓷酒杯,卻無法將酒杯擊碎,反倒被那酒杯輕輕一撞,便以更快的速度飛了回來!

  塞北雙雄警覺地往兩方閃開,並刻意讓那暗器險險擦過美人兒無瑕的頰邊,只差那麼一丁點,那張臉就要毀了。

  "你不怕我們當真殺了她嗎?"雙雄叫著。心中開始疑慮自己是否太過高估了這女人對葉驚鴻的重要性?!

  葉驚鴻只是笑,對那雙乞憐的美眸視而不見。

  "殺了她吧!我會把你們兩個送給她當陪葬品。"仰頭喝下那杯酒,連同桃花也含進嘴裡。相較於眾人對他言詞的震驚,他自己倒是愜意的緊。喝完酒後,見到情況仍維持原樣,疑問道:

  "怎地還沒動手?"

  "爺呀……嗚……"嚇得手軟腳軟的千纖整個人攤在地上,只能一直哭。期望這樣能哭出他心中微乎其微的憐愛之情。

  塞北雙雄心中衡量了情勢之後,趁葉驚鴻低首倒酒的空檔,迅速手刀一劈打昏千纖,然後以鬼魅般的速度欺向葉驚鴻,想攻他一個出其不意!他們知道葉驚鴻是如何坐上燕樓樓主大位,所以從來不敢輕忽他的實力,今日才會以挾持人質的方式逼他就範,而不是直接向他宣戰。混跡江湖,沒有人是永遠的強者,武功的修為上,一山還有一山高,他們兄弟之所以少有敗績,正是因為從不小看任何一個對手,也懂得找對方式出手。而現下,面對這個武功深不可測的男子,他們只能以奇襲的手段,來搏取成功!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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