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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頁     席絹

  她一震!直到今天、到此刻,才終於明白為什麼葉驚鴻會跟她過不去,要將她逼到死角,逼到不得不反撲。原來……他要逼她證明自己有當副座的資格!要她也跟所有師兄們一樣,不管智取,還是力敵,都要想辦法保護自己活下來,然後做掉所有擋她路的人!這是同一個師門的人必須經歷過的試煉!沒人能例外!

  呵!怎麼給忘了?如果父親是這樣死掉的,她怎會沒想到葉驚鴻也不會放她例外呢?她怎會沒想到呢?太失算了!

  "好了,智謀上,你不錯。現在,比武吧!"葉驚鴻說著。

  比武!她不可能會贏的!如果她能贏,就不會等到這時候才反撲了!她父親都不是他的對手,她又怎麼可能……

  "你們可以全上。"葉驚鴻一點也不在乎。

  原本是這麼打算的,但這戰役變成是他與她的師門之戰,她又怎麼會允許這種事?她也有她的尊嚴!

  "不必了!"她拒絕。就算不是他的對手,她也要獨自應戰。

  "很好,你成材了。師妹。"

  "你的稱讚我承受不起,師兄。"語畢,她拔劍出招──

  或許結局永不會改變,但她不會毫無抵抗地引頸就戮!

  ※   ※   ※

  "鏗"!

  一記飛鏢精準地打偏了劍尖,原本掠向水柔柔喉嚨的利劍轉而掠進她左肩咬牙吞下痛哼聲。

  葉驚鴻住手,長劍仍指著跌坐在地上的水柔柔。他贏了,若不是飛鏢打擾,戰役便已正式結束!

  "你答應我不殺她的!"心急的吼聲呼嘯而來,因為是沒命地趕來,所以喘得很厲害,差點沒把滿身肥肉也給喘出來。

  來人是錢繼言!除了葉驚鴻一點也不意外之外,所有人的表情都是詫異而不敢置信的!他來得飛快,輕功高絕。

  錢繼言有武功!而且還是高深的武功!不然不可能一鏢便打偏了葉驚鴻的劍!從來沒有人能對葉驚鴻襲擊成功,沒有人!而錢繼言居然辦到了!

  別人不敢置信,其實連錢繼言也非常詫異自己武功幾時好成這樣了……

  "你來了,"葉驚鴻收劍,身形微頓了下,無人察覺。

  "葉老大你──"錢繼言全身肥肉直抖,不知道是怕,還是生氣。

  "她雖輸了武藝,但頭腦還不錯,夠資格當燕樓新主。我放過她。"葉驚鴻轉身而走,準備離開這個地方。

  "什麼叫你放過她?當初我跟你合作就是以不能殺她為條件的呀!"錢繼言蹦蹦跳,對他背影抗議著。

  "那麼久的事,誰記得?"葉驚鴻背對著所有人,所以沒人看到他的嘴角正流出血絲,臉色煞白得嚇人。

  太勉強了,所以當奔騰的內力潰散後,五臟六腑便開始衝撞劇疼起來。

  "喂喂,葉老大,你這個人現在這樣說就不對了,這六七年來,我當你的金主、替你掩護、幫你做盡各種難以啟齒的事,你……"

  "接下來,你就當水柔柔的金主吧,為她做盡所有難以啟齒的事。也許你多年的暗戀就能所願得償。"上馬,奔馳而去,加速又加速。離開,為了與她更近,他要快,要更快──

  錢繼言哇哇大叫:

  "你你你──居然把我的秘密就這樣講出來了!你你你……"

  快馬已經奔馳得太遠,他再也聽不清錢繼言在吼些什麼氣急敗壞。

  痛!非常痛!他的臉色死白,血不斷自嘴角滴落,雨絲轉為大雨,天色已經墨透,但一切都阻止不了他,阻止不了他向他的美麗白蝶兒奔去。

  他的囚蝶──裘蝶。

  ※   ※   ※

  "前面就是鳳陽城門了,好熱鬧的樣子呀!"

  凌晨起來趕路,抵達鳳陽城時剛好是清晨城門開啟時,玉碧將馬車的廉子打開條縫,伸著懶腰說著。

  裘蝶上馬車之後就沒再睡過了,她一直看著後頭,像是在等什麼、盼什麼。

  "要吃些東西嗎?我瞧那城門口賣豆腐腦兒的很不錯的樣子,吃些好吧?"玉碧問著裘蝶。

  "不了。"她將毛裘披風披上,掀著馬車側邊小窗,一逕往後看。

  "蝶夫人,你看二十五遍啦!究竟是在看些什麼呀?"

  裘蝶怔怔地回望她一眼,輕道:"我也……不曉得。"是呀,她是在看些什麼、等些什麼呢?

  她只是沒來由地期待,只是沒來由地心慌,不知道為了什麼。

  "咦,後頭好像有人快馬過來,趕著進城呀?"玉碧抬頭看過去,訝聲道。

  她立刻探頭看向窗外,心口同時也跳得好急──

  啪啦!啦啦!兩匹快馬上承載的是官差打扮的人,速度很快,一下子就越過他們馬車,進城去了。是官差,不是……別人。

  馬車停下,玉碧率先跳下馬車:"好啦,得等上一些時候,我們還是先吃些熱的吧!"她掀開門廉要扶裘蝶下車。

  裘蝶才走下來,後頭又傳來陣陣馬蹄聲,很快地奔近。她很快又偏頭看將過去──

  塵煙漫天,越過她們身邊時,也留下一片。

  "哎呀!呸呸呸!太過份了,也不會跑旁邊一些,這些沙塵把我們的新衣服都弄灰啦!氣死人!"玉碧破口大罵。

  孫達非下馬過來問道:

  "還好吧?"

  裘蝶咳了兩聲,點頭:

  "沒事的。"

  孫達非道:"你們這邊待著,我去買熱食給大夥填填胃。"說罷,往前面人群彙集的地方走去。

  達啦達啦達啦達啦──

  "不要吧!又有趕著進城的快馬啦?幹啥跑得這般死命?趕投胎呀?,"玉碧哀叫,就要扶著裘蝶退到馬車後方,以防被亂蹄踢著。

  裘蝶心裡縱使不抱希望,但還是忍不住想看過去,才想轉頭──

  一陣天旋地轉,她的雙腳已離地,纖細的柳腰被如鐵般的手臂牢牢圈住!

  "呀!"尖叫的是玉碧。她被這太迅速的變故驚嚇到了!只能尖叫。

  遠處的孫達非與畢爾裡算是反應神速了,但當他們飛過來時,裘蝶已被擄遠了,遠到只能看到那劫人者的背影一眼,然後便消失無蹤了。

  那人,是葉驚鴻。

  這便是他們不再追去的原因。

  葉驚鴻來帶走他的裘蝶了。

  ※   ※   ※

  飛奔的快馬在跑了數十里之後,終於慢了下來。不再那麼疾速,乘坐在上的人,終於能說說話。

  她看著他,小手抓著絲絹兒,拭著他嘴角已乾涸的血跡。他的臉色蒼白,但眼神灼灼,看得出意志力與精神力之強,毫不受身體的疲憊病痛所影響。

  他,總是太常一身狼狽地回到她身邊呀!

  "看什麼?"他問。下巴貼緊她柔嫩光潔的雪額,將她抱得好牢。

  她搖頭,沒答話。持續擦拭著他的嘴角、他的面孔。

  "不問我帶你去哪裡嗎?"他又問。

  "去哪裡,有差別嗎?"都是在他身邊呀,不是嗎?

  他揚眉,眼裡閃過一絲詭譎。

  "沒差嗎?你也太無所求了吧!"有差的,他要帶她去的地方,絕對是有差的。因為那個地方叫"天慈寺",一個對她而言,很重要的地方。

  "我有所求的。"她定定看著他。

  "哦?你求什麼?"他要笑不笑的。

  她輕道:"我求──你每一次都能活著回到我身邊,我求──你的信任。"這兩樣,簡直是奢侈的夢想。極之艱難的。

  勒住韁繩,行進中的駿馬很快停住。馬蹄聲不再擾人,四週一片寧靜。

  他捧住她面容對視著,淺淡顏色的瞳眸裡映出了她,也──映出她。

  "我信任你。只信任你一人。也允諾你我的性命。"只要她願意求,他就願意給。只給她。

  她雙頰泛紅,眼眶灼熱,不知道該怎樣抑制自己,才能教眼淚別流下來。當他這樣看著她,她終於開始覺得──活下來真好,沒在六年前那場浩劫裡死去,真好。

  "那……你呢?我能給你什麼?"她身上有什麼,是他要的呢?什麼是他珍視,而她也給得起的?

  他笑了,罕見的不帶任何諷意,稀奇的一片溫柔,讓她渾身無可遏抑地顫抖起來,不知是驚是喜,還是羞……

  "裘蝶。"他說著。

  "什、什麼?"

  "我要裘蝶。"繼續說著。

  "我?"她怔愣。他是在喚她,還是在索討她?

  "讓我囚蝶,"用力抱住她,霸氣地說著。

  啊……這人,這人呀……連感情這樣的事,居然也是強取豪奪的。

  "……好。"她終於答。在他愈摟愈緊的臂力催促下,允了。

  就讓他囚蝶,讓她這只蝶兒從此被牢牢佔領,密密守護──

  以愛,以信任。

  尾聲

  散篇片簡

  二十二歲的他與十四歲的她

  年輕男子不是沒注意到那些被惡盜宰殺的羔羊裡,尚有一絲殘息。

  不過,那與他何干?與他有相干的全誅滅了,便已責任完畢,這是他唯一的認知。當然如果他精神不錯的話,其實不介意仁慈點,免費送那絲殘息上路。

  但他太累、太疲倦了,算不清自己已經幾夜沒合眼;也記不起上一次把食物塞進胃袋裡是何時的事。勞累與飢餓讓他對任何額外的旁事皆興致缺缺,只好放那抹驚駭過度的殘息繼續驚駭下去,反正也無須等太久,那殘息自然而然也會跟著親人的腳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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