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詩音擠過人群,回到飯店,心頭想的卻是還沒有花信的染井吉野櫻。聽說因為溫室效應的關係,櫻花開花的日子一年比一年早,可是她好像還是來得太早了,樹上還只是綠色的花苞呢。想到這裡,她忽然覺得自己很可笑。
哪有人會專程來看半開的櫻花呢?就為了十年前的那一幕。這對一直以理智自傲的她來說,是不是太荒唐了些?可是,她就是很想再見到那天的光景……
即使沒有他也沒關係,只要能夠再看一次,也許她就能明白自己的心情了吧?因為她還是不懂。
是的,不懂,就是不懂。這真是好奇怪,她不是最理智的嗎?這樣的她也有想不通的事?難不成是這些年來的自閉讓她變得遲鈍了,成天與電腦、統計為伍的她早就忘了該怎麼去猜測人心嗎?不,怎麼可能?她才沒這麼差勁呢。
無論在什麼情況下,保持最清醒的頭腦可是她的本能,對人類來說,本能可是與生俱來的東西,怎麼可能消失不見?既然如此,她又為什麼躲齋籐龍也?
她想起那一紙婚書。
其實那時她雖然醉了,可是她明明知道那是什麼,也看見了齋籐龍也的名字,所以她才簽名的吧?然而,在醒來之後她又不能理解自己的舉動了。她怎麼可以想都不想就答應了?是什麼讓她這麼衝動的!是久別重逢的喜悅?酒精的作用?還是賭徒的心態?不管是什麼,這樣的她根本就不合邏輯。
不行!不行……她搖頭。有個最大的問題還沒有解決呢,她又給自己惹麻煩了。可是,她就是忍不住會想起從前……
丘詩音皺起眉頭,想著須羽澄的話。過去,她總愛說只要齋籐龍也在她面前,她就不理智了,難道這是真的嗎?她會不會是因為這個才不敢面對齋籐龍也?
不理智……她不理智嗎?如果抽掉了理智,丘詩音這個人還剩下什麼?
她想著,忽然有些害怕這問題的答案。她搖了搖頭,走進房裡,可是觸目所及的卻讓她驚訝起來。
老天,她才出去幾個小時,她的東西就全不見了?丘詩音開始想裡頭的東西,那裡面有什麼哩?她想著,唔,雖然有不少衣物,不過沒有什麼比那個重要,那可是她的寶貝啊!要是丟了怎麼辦!想著,她急急的撥電話給櫃檯。
但是那頭的回應卻教她又吃了一驚。
有人來找她?那又如何?這會比她的行李不見了更重要嗎?丘詩音瞇起眼睛。可是為什麼會有人來找她呢?應該沒有人知道她在這裡吧,難道……一個人影倏地浮現在她的腦海……不會吧?她想著,身體卻不由自主的動了起來。
她急急的衝下樓,快到底層時才想起還有電梯這種東西。什麼嘛,她幹嘛跑得氣喘吁吁的?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當一樓的景物出現在眼前時,她很容易就發現了大廳裡的身影,雖然人是那麼多,可是,來人是那麼醒目,即使是在人群中,她還是一眼就能察覺他的所在。
齋籐龍也雙手環胸,站在櫃檯前,他的臉上沒有笑容,但那副姿態還是很招搖的吸引了不少愛慕的眼光。無論他在哪裡,總是那麼耀眼。
丘詩音一見到他便停下腳步,只能直直的看著他,動也不能動。一種複雜的心情在她的體內攪著,讓她完全不知道接下來該做什麼才好。
也不知道是湊巧還是感應,齋籐龍也竟朝她的方向抬起頭,發現她還站在離地數階的樓梯上。
丘詩音知道他瞧見她了。她順了順呼吸,一步步的慢慢走下來。當她走到他身邊時,她聽到齋籐龍也用中文道:「幹嘛不坐電梯?」看她走得那麼累、那麼喘,還讓他等那麼久。
「我高興啊。」丘詩音用著不以為然的聲音道。
高興?算了,隨便她好了。「走吧!」齋籐龍也道。
「你想幹什麼?我還要留在這裡一陣子呢。」要知道賞花的季節已經到了,若不是她提前訂房,根本就不能成行,現在他竟然要她走?門都沒有。
「都已經退房了,你留在這裡做什麼?」
退房了?「你怎麼可以這樣啊?我要留在這裡賞櫻花耶!」天啊!他是什麼時候退房的,如果她動作快一點,搞不好還可以把房間要回來吧?想著,她走向櫃檯。
見狀,齋籐龍也挽住她的手。「你想幹什麼?」
他的力氣好大,讓她根本就掙不開,她不得不誠實地答:「上野公園的染井吉野櫻還沒有開呢,我怎麼能走啊?」要是她沒看見它開花就走的話,她就白來了。
那種無聊的事有什麼好玩的?再說,要看櫻花,他家的櫻花也可以看啊,為什麼一定要去上野公園?!如果她要看,他大可在家陪她看個夠。不過,這些話他是說不出口的。
「你那麼喜歡去人擠人?」他不屑地說。
「那是我的事。」她也知道人潮眾多啊,可是沒看到她就是不甘心嘛……想著,她低下頭,有點氣惱地看著他胸前的金質領帶夾,上頭的鑽石正閃著魅惑的光芒。
她的事?她竟然想跟他劃清界限?他有那麼容易打發嗎?
「算了,不管你要幹什麼,先回家吧。」齋籐龍也說著,拉起她的手。無論是賞花還是人擠人,先回家再說。
回家?「你在說什麼啊?」她不悅地抬起頭。然而,當她直視著他坦然的目光時,她忽然發現充斥在胸口的莫名情緒是高興。她很高興能在這裡見到他,雖然他是個不速之客,可是她好高興……
「都已經回來東京了,當然要回家上幹什麼住在飯店裡?齋籐龍也一副她真是很笨的表情。
這下丘詩音終於明白了。「我的行李是你拿走的?」
「嗯。」他應了聲。
她低下頭,按下喜悅的心情。「我不去。」
「你別忘了你的身份。」齋籐龍也說道,「你是我的妻子。」他的臉上依然沒有表情,可是話裡已經有火藥味。
「那種事怎麼能夠認真?我喝醉酒了耶……」丘詩音違背良心地說著,她才不會讓他知道,她那時很清醒。她搖搖頭。「再說,我是來散心的,我不想到別的地方去。」她明白如果現在又和他在一起的話,事情會愈來愈複雜的。
齋籐龍也的手不知不覺的握起拳頭。沒想到現在她還在說這種任性的話,她到底想幹什麼啊?他沒怪她先走己經夠好了,她還不知好歹嗎?
齋籐龍也不能理解地看著她,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走向櫃檯,對服務人員道:「我和我太太改變行程了,我們要住下來。」
他的話讓她呆了,原本那麼生氣的他竟然會這麼說,他是怎麼了?但是他就是很神的又把房間給要回來。
丘詩音呆呆地跟在他身後,走進電梯,不知不覺的來到頂樓的套房。這裡比她原先住的客房寬敞太多,偌大的廳裡還有好幾道門,這裡似乎很適合一大堆人一起來。很明顯的,這豪華套房絕不是她個人的能力能負擔得起的。
她看著門房將她和他的東西搬進來,忽然發現這個男人似乎還沒回家,因為他的東西並不少。難道他是一路跟著她來日本的?為什麼他不先回家後再來找她呢?現在是在東京耶,離他家這麼近。
齋籐龍也已經把西裝脫下來,扯開領帶。「一直站著不累嗎?」他揚眉。
是有點累,不過,那對她來說不是很重要的事,眼前的他才是困擾她的最大因素。
「為什麼你要留下來?」這裡再怎麼舒服也比不上自己的家吧?「再說,你不是很生氣嗎?」
齋籐龍也看了她一眼,自顧自的斜倚在沙發上,一一數落起她的罪狀。
「我當然生氣,你不說一句話就離開,自己跑來日本,又不跟我回家。可是,我來找你不是為了吵架的。」他哪有那麼閒啊。
他的話令她訝然不已,她輕聲道:「那是……為了什麼?」
「我要你留在我身邊。」他若無其事地說著,但他心裡早就下定決心,再也不讓她走。
說得好聽,可是留下來的人是他不是她,怎麼說她都是贏家,是不是?想著,丘詩音終於笑了出來。這可是這些日子以來,她聽過最讓她開心的話。
又來了,每次都選在這種時候發笑。他說的話有那麼好笑嗎?齋籐龍也恨恨地看著她。
「不要擺出那種可怕的臉嘛!」丘詩音大方地坐在他身邊,「我想,如果可以的話,我們一起去賞花吧。」
為了他說的話,為了他的舉動,她決定壞這麼一次,她要假裝什麼事都沒發生的待在他身邊。在這段時間裡,她要暫時忘了一切,忘了那些惱人的事。雖然有些卑鄙,因為他根本就不知道她的心情,可是,她真的很想放縱一下自己……這是她一直想做的事,雖然這是利用也沒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