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忽而急促、忽而悠揚的高亢樂音讓官競兒忍不住佇足聆聽。撇開戚傑這個人的所做所為不談,他的音樂真的是她聽過最美的聲音,每聽一次,她就要感動一分,所以,他會成為知名的音樂家不是沒有理由的。說真的,要不是她太瞭解他,也會為他著迷的吧?
官競兒想著,老天還真是不公平啊!這種人竟然會有迷惑人心的能力——他的家世,他的長相,他的學識,現在又加上他的才華……唉!而她呢,一無長物,這未免也差太多了吧?
戚傑停下手上的弓弦,他知道官競兒來了,當他轉過身瞧見她手上只有一本畫冊,他盛氣凌人地問:「書還了嗎?」
啊!光聽音樂和埋怨老天爺,害她都忘了來這裡幹什麼的了。官競兒反駁:「這麼早耶,怎麼可能!」現在才早上六點半,
也對。戚傑走向面對著園子的落地窗,將小提琴放回頸間,持著弓弦的手又提起。
官競兒知道他又要練習了,她快快地打斷他:「喂!戚傑,我不明白,你為什麼多買了一本?」好怪喔,今天的他比起昨天要冷淡多了,她做了什麼嗎?噢!她幹什麼想那麼多,最好他永遠都別理她,她就永保安康啦!
為什麼?這丫頭真笨!就算他有的是錢,也不用闊到把錢花在爛人身上吧?
背對著官競兒的戚傑回答:「一本給你。」
一本給她?有沒有搞錯?是啦,她當然很想要松竹誠的畫冊,可是,他跟她又沒有什麼了不起的關係,他沒事送她這種貴重的東西幹什麼?官競兒的腦海裡忽然閃過「宴無好宴,會無好會」的句子。「呃……不用了啦。」
「不要就丟掉!」戚傑氣怒地說,手裡的弓弦已經扯動,樂音從交錯的兩弦中流瀉,那愈來愈急遽的樂音就像是怒氣的發洩。
他的話讓官競兒呆了,他激昂的樂音讓官競兒打從心裡發顫……要她丟掉松竹誠的畫冊,她又不是瘋了!而且,他好像在生氣耶……雖然不明白他在想什麼,可是,為了不受波及,官競兒難得聰明地離開了現場。
她走了,即使是在這樣的情況下,他還是聽得見她的腳步聲。
他生氣了?對,他就是生氣,因為他知道他在吃醋,吃朱致遠的醋!
沒想到他竟然這麼在乎官競兒,他還以為他只是為了遵守童年時的承諾而回來的,可是好像不只是這樣……
他對官競兒的感情不是他想的那麼簡單——他真的愛她,也許在她用龍眼丟那群大笨蛋的時候,或者是在她為了救他而跳下水的時候,就開始了也不一定……所以,他才會對她說那樣的話,他才會想回來。
然而,這丫頭竟然不識好歹地找了個瘟生當男朋友,真是太可惡了,這分明就是對他的一種背叛!戚傑想著,過度的怒氣將小提琴上的弦都扯斷了。
哼!他能讓她趁心如意嗎?如果這樣,他就不叫戚傑了。
一大早就接到官競兒的邀約,朱致遠高興得直要發狂,由於也是插畫家的關係,時間可是自由得很,因此,沒有公事束縛的兩人便約了一起吃午飯。
當官競兒到了約定的地點,她發現朱致遠已經到了,他的打扮讓她皺眉。
只是吃個飯、還本書,也要穿西裝、打領帶?那她這一身的休閒服牛仔褲,是不是很失禮啊?她正想著,朱致遠已經開口:
「競兒,我……我……」他思索著,無奈在她的汪視下,那張笨嘴就是說不出他昨晚練習了好久的話。「我們去吃法國大餐吧?」算了,反正只要在吃完飯前把話說出來就好,所以,他還有時間的。法國大餐?開什麼玩笑,她哪有錢請他吃那個?官競兒皺眉,坦白地拒絕:「不行啦,我帶的錢根本就不夠。」事實上,就算把她賣了,也付不出這頓昂貴的飯錢。
聞言,朱致遠忙搖頭:「不是啦,是我請客。」他怎麼可能讓女孩子花錢請他吃飯?那多損男人的面子。
呃?這會不會太奇怪了?是她跟他借書,應該是她請客謝謝他吧,為什麼他還得花錢請她吃大餐呢?官競兒被弄迷糊了。「不行啦,我不能去。」別說這有多怪了,就論他們的交情,也還沒有到那種可以為對方花大錢的地步。
「為什麼?難道你不想跟我吃飯?」朱致遠急忙問。他怎麼能讓這個好機會溜走!
官競兒向後退了一大步,她努力地維持笑容。「朱致遠,你怪怪的耶!」
他怪怪的?她才是呢!他們交往都這麼多年了,也該有個結果了吧。「你明明就瞭解我的心意,不是嗎?競兒,我喜歡你啊!」朱致遠一鼓作氣地說了出來。
他喜歡她?呃……不會吧?看著他因為激動而扭曲的臉孔,官競兒心裡有點毛毛的。「可是……」
「可是什麼?難道你一直在玩弄我?」朱致遠又逼向前—讓官競兒不得不再退一步。
玩弄?天……她連他在說什麼都還搞不清楚,他竟然給她安了一個這麼大的罪名,「朱致遠,我們不是好同學嗎?」是啊!昨天以前不是如此?
好同學?她的話讓朱致遠的眼瞪大了。「你說什麼?你這個可惡的女人,你果然在玩弄我!」說著,他的手就要往官競兒的臉落下,但有人卻即時地揪住他的狼爪。朱致遠忿怒地回頭,一個出色的男人出現在他面前。「你是誰?一個路人也想管人家的閒事!」
他是路人?如果他是路人,那他不就是死人了!戚傑揚眉,用力地將朱致遠的手甩開。「不准你打她的主意。」
「戚傑……」已經嚇傻的官競兒囁嚅地喊。
「過來!」戚傑一把就將僵直的官競兒攬在懷裡。
「你們是認識的?」見狀,朱致遠終於懂了。「原來你一直都腳踏雙條船!」他氣怒地想上前扯出戚傑懷裡的官競兒,可是戚傑卻順勢抓住了他的手,將它反折到他身後。
「你胡說什麼!」戚傑沒給好臉色地開口。
劇烈的痛楚讓朱致遠喊叫出聲:「放手!我……好痛……我的手……」
「聽好了,不准你再纏著我的競兒,不然的話,有你好瞧的。」戚傑低語,那渾厚而冷絕的男音讓朱致遠感到一陣顫慄。
「我……」朱致遠還想說話,可是在戚傑的施壓下,他只能乖乖說:「我知道了。」
戚傑這才放手,失去重心的朱致遠一下子就掉跌在地。
官競兒在一旁看傻了,直到戚傑說:「把東西還給他。」他可不希望日後這個男人有任何借口跟她牽扯不清。
「喔……」她如夢初醒地應了聲,對喔,這就是她找他的目的嘛!官競兒蹲下身子將畫冊放在朱致遠身邊。「呃……謝謝。」
「哼!」朱致遠氣得別開頭,不看她的臉。
還弄不清狀況的官競兒被戚傑拉起來。「戚傑……」
「走了。」戚傑冷冷地說,真是個笨丫頭,要不是他跟來,以她那顆不中用的腦袋瓜,她絕對會吃虧的。
「喔……」官競兒呆呆地回答,雖然不明白,可是她覺得戚傑好像做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
戚傑帶著官競兒到了一家頗知名的飯店吃午飯。
每樣餐點都合她的意,包括最後的小點心——蜜豆冰淇淋蛋糕,甜蜜蜜的冰涼感覺在她口中化開,濃濃的牛奶香間著鮮奶油的滑潤口感讓她的心都興奮起來……這完美的滋味簡直幸福得讓她快要昏倒。
「這裡的廚師真了不起!」官競兒發自肺腑地讚歎。
隨隨便便就說人家了不起,難怪會被人騙去。戚傑啜著咖啡,冷冷地道:「沒有看過像你這樣笨的女人。」
她笨?「你在說什麼?」官競兒不高興地問。
「是啊!竟然把那種爛人當成好人,嘖!真蠢!」戚傑酸溜溜地說。雖然他已經知道那個男人和官競兒的關係,可是一想到她和那男人有說有笑的模樣,他就是生氣。
然而遲鈍的官競兒根本就聽不出來,她只知道他罵她又笨又蠢。「我怎麼知道朱致遠會這樣,我以為他是個老實人。」是啊!誰知道他是這樣的啊?
所以才說她蠢。戚傑的眼睛吊得高高的。「是喔,他這樣就叫老實。」他那樣就是大壞蛋,她可真是善惡分明啊!
這話是什麼意思?「戚傑,你不要太過分了,每個人都有識人不清的時候,現在知道了不就好了嗎?」官競兒真的這麼以為。
「對對對,你說得很有道理。」戚傑氣悶地喝著杯裡深濃的液體,放在盤子邊的糖和奶精依然原封不動。
官競兒瞅著他,下了結論:「戚傑,你變得好奇怪。」依然盛氣凌人,依然壞心眼,可是又不全然一樣……常常弄得她的心也跟著怪怪的。
奇怪!他只是奇怪而已?哪有那麼簡單啊!戚傑沒有說話,只有他自己才知這是怎麼回事,也只有他明白他該怎麼辦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