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痛苦也無所謂。戚傑想著,他抱抱母親:「我也不要你痛苦。放心好了,媽,我沒事,我只是想到那裡去而已。」就算不能見到她,就算一切不能重頭,可是,他以為能到他們有著共同回憶的地方,也是一種快樂。
因為人不一定要從新開始,而且遺忘對他來說,也是不可能的事,所以,他只想誠實地面對自己就好。
「傑……」戚涑蘭吸吸鼻子,她已經開始掉眼淚了。
「笑一笑。」戚傑用手指將母親的唇角揚起。「我會在年度巡迴公演前回來一趟。」這是他的慣例。
戚涑蘭點點頭。「嗯……一定喔。」她會等他的。
戚傑笑了。「一定。」
夏天就要過了……
東京的夏天又悶又熱,須羽澄一走進辦公室,她發現官競兒已經在等她了。
「競兒,你好像已經等我很久了?」今天的須羽澄一樣美麗動人,而且神采奕奕。
一身套裝的官競兒點頭:「我想告訴你,關於我寫的那個故事,我已經想起結局了。」
「那個參展的故事啊,」須羽澄瞇起眼睛。「我猜……那是你和戚傑的故事吧?」
她永遠都是這麼精明幹練,誰能瞞得過須羽澄呢?官競兒微笑:「對,那是我和他的故事,小時候的故事。」
「是嗎?」須羽澄已經知道她的來意了,看來,接下來這段故事會有很大的轉變……而她呢?很可能會失去一個好員工吧?
官競兒看著須羽澄,這是這半年來,她頭一次這麼輕鬆愉快。她開心地朗笑:
「是啊!所以,我終於明白我想要幹什麼了。」她再也不會猶豫,再也不會有所質疑,因為她已經知道此刻的自己最想要的是什麼。也許她會失敗,也許她會受傷,可是,她不能就這樣放棄。是的,她不能沒有努力就服輸!
雖然她是個膽小鬼,又沒有什麼值得誇耀的地方,但是,她還是想得到幸福,還是有想要跟最愛的人在一起的夢想。
戚傑說的,他說他會回來,他是這麼說的,所以,他真的回來了。
那她呢?她也該做她答應他的事……不管,下場如何。
「那也好。」須羽澄示意要官競兒坐下。「我想我們應該好好地談一談,對嗎?」
「是的,我是這麼想的。」官競兒完全同意。
她真的改變了。須羽澄微笑,如果她不是天堂島的總經理,她一定會為官競兒高興的。
一下飛機,官競兒攔了計程車,便往家裡衝去。
沿路的景像是那麼熟悉和溫暖,沒有城市的喧囂,沒有汽車的張狂,可是卻有她最想見的人。是的,就在前些天,她打電話回家的時候,易文琦告訴她,戚傑回來了。
他回來了?來這裡……官競兒在聽見這個消息的時候,她的心跳幾乎快要停了。她猜不出他為什麼要回來,也不在乎他真正的來意,但是,她知道他是炎島的少主,她找他絕對不容易,因此這很可能是她惟一一次的機會。是故,沒有猶豫,官競兒便向公司請了假,她就這樣跑回來了。
坐在計程車上的官競兒是那麼緊張,這半年來,她和戚傑從來就沒那麼接近過,一想到馬上就能見到他,她的心不住地狂跳著,呼吸也無法自然。
她該說什麼呢?該怎麼做呢?先前,官競兒曾經假設了好多種情況,想了好多種結局,甚至連該說的話也都想好了……可是現在,她卻什麼也記不起來,她的腦袋只有一片空白。
怎麼辦才好?她問自己。還沒拿定主意的時候,白色的大門已經出現在她眼前了。
官競兒付了車錢,走下車子,用鑰匙開了門,她將行李放在地上。
不要緊張,不要再想了,她告訴自己。就直接去見他吧,直接去求他,反正過去的一切都是她的錯,她還有什麼能想?
官競兒歎了口氣,正想進屋放行李,可是,院子裡卻忽然揚起了拉小提琴的聲音——那是她最愛的聲音,她買的那張CD都已經快被她聽爛了,可是無論是哪一次,都沒有比這一次更讓她心醉,讓她心傷……
「競兒,你怎麼突然回來了?」走出門口的易文琦瞧見女兒,她驚訝地大喊。
「媽,我等一下再跟你解釋。」官競兒含著眼淚對母親笑笑,不顧易文琦的呼喚,她朝主屋跑了過去。
現在是晚夏,是約定的時節,如果他還記得,如果他還在乎,他應該會在那裡吧?
官競兒不敢抱著太大的期望,隨著她腳步的移動,優美的樂音愈來愈響,讓她的恐懼也跟著加重加深,害怕這只是一場夢、一場空,那她醒來又該如何自處?然而,當主屋出現在她的眼前,當她呆愣地停下腳步,一切就好像被施了魔法似的,時間跟著靜止了。
官競兒瞧見正在拉著小提琴的戚傑,他還是那樣,削得薄薄的短髮在風中輕揚,舒適簡單的穿著有著樸素的色調,沉浸在自己世界的他是那麼與眾不同,帶著優雅又高貴的氣質,就好像是童話中的王子。
一幕又一幕過去的景像在官競兒的腦海浮現,如同走馬燈似的流轉個沒完。當她又睜開眼,眼前的世界已經教她熱淚盈眶。
一切還是一樣的——
帶著夢幻般紫色的葉子在風中蕩漾,那用手掌就可以完全包覆的火紅果實染著些許鵝黃……
今年能夠看得到它成熟嗎?
她想著,戚傑已經放下頸子上的樂器。他轉身看見了官競兒,穿著白色薄毛衣和淺黃色長裙的她,有種截然不同的嫵媚。
有那麼一瞬,戚傑以為自己看錯了,他沒敢說話不敢動,怕是夢的話,馬上就要醒。
可是,官競兒不給他胡思亂想的時間,她知道這是她最後的一次機會,雖然希望渺茫得近乎零,不過,她不願放棄。她試著給他一個甜笑:「我就知道你會在這裡。」
「是嗎?」戚傑小心翼翼地說,他的身體還是立在原地。
「是啊,」官競兒點頭。「你曾經在這裡對我說過,你會回來的。」他說他會回來接她,雖然已經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
「你還記得啊。」那是很久以前了,所以,這不是夢嘍?戚傑略合眸子,他低聲問:「回來度假?」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她。
「嗯……」官競兒胡亂應著,想起她來的目的,她囁嚅地說:「還有……來看看你。」當然不只是看看。
「喔。」戚傑看著她,淡漠地應了一聲。看他?他從來不覺得自己有什麼好看的。
「是啊,我……」官競兒還想說話,可是戚傑卻轉過身去,紫色的落葉在空中旋舞,輕巧地飛散在他的四周,那動人的景色有著官競兒最愛的主角。
他的冷漠讓她難受,但是她沒忘當初是誰提議要分手的,她已經記不得那時她說了多少傷人的話,不過佇在她腦海裡的每字每句卻都教她後悔不已,所以,他這樣對她也是應該吧?她還能怪誰?她只能抿了唇,怯生生地問:「那個……你好嗎?」
他好嗎?戚傑問自己。誰知道呢?反正他活著吧。是啊!活著,這樣的活著。誰說了,活著就是好事?他聳聳肩,故作不在意地道:
「只要你好,我就好。」然而話說自,戚傑又後悔了,真是的,現在說這些幹什麼呢?都已經分手了還說這樣的話,這樣拖泥帶水的只是令自己都討厭自己而已。
可是,他的話卻讓官競兒的眼眶再次濕了。他真是這樣想的?只要她好,他就好?所以,她還有一點點機會的,是不是?
至此,官競兒已經忍不住了,她用最細最小的聲音道:「可是我不好,我很不好……」這是絕對的真話,自從離開他,她從來就沒好過。
她話裡的抖音讓戚傑回頭,「怎麼了?競兒,發生了什麼事?我以為你現在很順利啊!」不是這樣嗎?他一直讓人注意她在日本的生活,據報她工作順利,一切都沒問題的啊!
他還是很在乎她的,對不對?否則他不會這樣說。
官競兒忽然覺得自己真是蠢斃了,她竟然任他從她的手心溜走,他是那麼重要,比什麼都重要的,可是她卻這樣的愚昧無知。她想著,無法承受重量的淚珠已經不能抑止地從她的頰上滴落,那一滴又一滴無言的淚水,代表了她濃濃的懊悔。
她的淒楚讓戚傑的心都擰了,讓他對自己的無用生氣。唉,她還是像以前一樣,總是能夠左右他的心,只要她哭了,他就無法理智,無法對她狠下心。
戚傑丟下手裡的樂器,跑過去抱住她:「競兒!別哭,告訴我,你怎麼了?發生什麼事?」
他的話和親暱的舉動讓官競兒哭得更大聲了,一想到她竟然推開了這麼溫暖的懷抱,她就好恨自己,這明明就是在她寂寞無助時最想念的地方啊!她想著,鼓起所有的勇氣,口齒不清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