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於芠再以直體前空翻一圈半,雙腳筆直落地,落地時雖有小跳動,不過還算是完美,雙足踩著高跟鞋,沒跌倒算萬幸了。
安全著地的她宛如體操選手,背腰挺直,雙臂高舉,手中不堪折磨的花朵上散落的花瓣,隨輕柔的晚風於她頂上飛揚;七彩花瓣散落在她雪白禮服上,一幅真實的仙女下凡圖立即呈現眾人面前。
有那麼一刻,觀眾們被這景象震懾住,幾乎忘了呼吸,現場鴉雀無聲。
「啊!她好美喔!」一旁的女孩們不住的尖叫,更搖頭擺腦輕歎著,「好厲害喔!」
讚歎聲喚醒了圍觀者,眾人立刻為她完美的肢體動作,抱以最熱烈的掌聲。
遲於芠頓時成了大家目光聚集的焦點,面對眾人的讚揚,她表情時而羞赧,時而理所當然。
殊不知,一旁熟識的友人已低頭竊語討論了起來。
「於芠是怎麼回事?」
「她怎麼那麼想嫁?」
「不知道耶!」有人用力搖頭,對剛才那一幕仍不能置信。
「她真的有那麼想嫁嗎?」
「大概吧!」這是個不肯定的回答。
「不對,不對!她不是說過這輩子都不嫁人的嗎?」
相對那些刻薄的友人,原先一起競爭捧花的小女生各個擤著鼻、摀住嘴,語帶哽咽的說:「好令人感動喔!」語畢,一顆顆晶瑩剔透的淚珠隨即由眼角流出,順著臉龐滑下。
突地,有人問道:「是誰被於芠愛上了?」
「我不知道,你知道嗎?」
「我也不清楚,你知道嗎?」一人接著一人問下去。
「不知道,會是誰啊?」
得不到答案的友人面面相覷,頭上立即冒出一堆問號。
就在大夥兒討論之際,遲於芠一臉得意,大刺刺地走向蕭憶瑟,完全不知自己巳釀下大禍。
「瑟,妳的。」
她豪邁的手一伸,將殘缺的花束遞上。
「我?」蕭憶瑟倒吸了口氣,佯裝無辜的回應,往後退了幾步,揮著雙手叫著:「不行啦,我不能拿!」
「怎麼不行?」面對她那天使般的臉孔,遲於芠立刻感到一股寒意冷冷地襲來。
有事!一定有事。
她直覺有些不對勁,以斜眼打量身旁的觀眾們,只見所有人全趨向她,將她團團圍住。
曾經追求過她的男人,全都露著癡笑的臉孔;新郎黃騫尉和新娘蕭憶箏,臉上輕輕勾起淡淡的笑意;青春洋溢的小女孩們,眼露欣羨之意;她的「好」朋友們,則以避之為恐不及的態度對她。
各式各樣的表情,令遲於芠不寒而慄,不住地打著哆嗦。
「你不是要嗎?怎麼現在又說不要了?」
「於芠,那是你的,我怎麼可以要呢!」蕭憶瑟臉上寫著深深謝意,語調輕柔的回答,還直晃著頭。
果真有事,我上當了!
遲於芠抑下心中的焦慮不安,揚揚手,表現出爽快的個性。「我是幫你搶的,放心,不用向我道謝了,就抵一……」頓飯。
蕭憶箏搶在她的話說完前,粉臉堆著滿滿笑容解釋著:「誰搶到捧花就是誰的,所以我不能要。」
「咦!」她驚訝的瞠大了眼,環視所有人又看看手上的花束,一股將它棄置的念頭立即衝上腦門,但礙於在眾人面前,她還是忍下了這麼做的衝動。
她尷尬的苦笑著問:「這……什麼時候規定的?」
「本來就是這樣。」
「是……」遲於芠再度環視眾人,每人皆點頭如搗蒜的給予她肯定的答案。
「還有箏下了規定,我得在搶到捧花的那個人結婚後才能結婚。」蕭憶瑟不僅聲音哀怨,連表情亦是如此,說完,她深情的與愛人余昱庭對望。
「真的?」遲於芠尋求蕭憶箏的答案。
「嗯!」蕭憶箏眨眨雙眼,輕輕點頭,露出迷人的微笑。
老天啊!她就是這樣的人;永遠柔柔靜靜的,讓遲於芠想對她發飆也無力,搞到最後都是暗暗生悶氣。
「我想這規定應該沒什麼大不了的。」面對眾人,顧及形象的她保持耐心的與好友溝通,不至於耍賴不認人。
蕭憶箏兩眼一吊,望著天空,雙手緊握在胸前,虔誠的說:「我是向天主祈求的,不能違背。」
「那……這樣我們再重來一次好了。」她故作鎮定地說,直爽的揮動手中花束,不讓人發現她的緊張與無措。
「不行啦!婚禮怎麼可以重來。」
內心慌亂的遲於芠再也忍受不了了,索性攤牌,口氣不悅的問:「要不然你們要我怎麼辦?」
「你快點找個人嫁。」
「我……拜託!」遲於芠忍不住哀號。
「嗚……」蕭憶瑟竟摀住臉低泣著,「你一天不嫁,我就一天不能嫁,嗚……嗚……」
「你這是……」雖慌了手腳,她仍不改不服輸的個性,「要嫁你自己去嫁嘛!」
「不行,這樣我會不幸福的。」
「你……」一堆罵人的話語幾乎忍不住要破口而出,然見她哭得梨花帶淚的柔弱樣,她只好收回,僅能握緊拳,喃喃念道:「算了!」
哪有姐姐會向上帝祈求這樣怪異的事?
她輕歎了口氣,深深覺得自己掉進無底深淵,未來將一蹶不振。
「於芠,你答應了?」
「不答應行嗎?」斜睨了她一眼,她咬牙切齒的回答。
蕭憶瑟破涕為笑,興高采烈的慶賀。
「咳……咳……」遲於芠刻意的乾咳兩聲,「還有你知道的,我可是沒有男朋友,近期內是不可能結婚的。」
「這個你放心,我有辦法。」蕭憶瑟露出甜甜的微笑,拍胸脯保證。
「你有什麼辦法?」
「呵!天機不可洩露。」她一副神秘樣的癡癡笑著。
「什麼意思?」她追問。
「不要問那麼多,我們吃東西去。」蕭憶瑟滿意的漾起笑容,邁開大步往教堂後方花園走去。
「瑟……妳等一下!」
不理會遲於芠的叫喊,蕭憶瑟心情愉悅的快步往前走,暗暗佩服自己的演技。
所謂的天機,不過就是一連串的相親活動,更不外乎的就是跟不同的男人吃飯。
*****
「我好想結婚喔!我真的好想結婚喔!」
不大的辦公室內,坐在桌前的遲於芠埋頭苦幹的趕著下午出庭的資料,沙發上蕭憶瑟故作無聊樣,咕噥地念著。
這句話不只成了蕭憶瑟的口頭禪,更是對付遲於芠的大利器。
「我好想結婚喔!我想要有個小孩,像箏一樣,她的小Baby好可愛喔!於……芰……」一股濃濃的母愛由她的舉止中散發出來。
「說!」遲於芠無力的用鼻腔發出聲,又以利眼掃向她,面容淡然的問道:「今天又是誰?」
「他是個醫生喔!」笑容立即飛上蕭憶瑟的粉臉,她喜孜孜的說:「在美國營業的喔!」她重重強調。
原來她早就安排好了,就等遲於芠自動跳入陷阱,不!是逼遲於芠跳人。
「ABC呀!」遲於芠嘴角不自然的牽動,再緩緩上揚,表現出一副熱情模樣。
「嗯!」蕭憶瑟重重點著頭,會好奇了,好現象。
她緊接著又露出羨慕樣。
「以後你就不用擔心移民的事了。」
當台灣人不好嗎?
遲於芠心底不屑的回著,卻兀自低頭繼續工作。
對於參加相親活動的男人,她一向沒好感,管他家世背景多顯赫或是優質超人類,均引不起她的興趣。
「你說什麼?」
她明明說在心底的,怎麼蕭憶瑟聽得見,她一慌連忙回答:「沒有。」
「是不是對他很好奇?今天晚上,妳可以好好跟他聊一聊。」蕭憶瑟一臉曖昧的朝她傻笑。
「晚上在哪?」瞥了她一眼,遲於芠被動的問。
「對面那家飯店的西餐廳。」
「高級大飯店。」她悶聲的回應。
「這可是對方約的喔!」
「好野人!」有錢人。
「嗯,不過如果你們兩個談得來的話,樓上倒是有現成的房間,很方便呢!」蕭憶瑟若有其事的深思起這個問題。
「喂!」此時,遲於芠才再次抬高頭瞪著她,「你當我是什麼?」
「沒有!只是覺得他還想得真周到。」她又露出詭異笑容。
「蕭憶瑟!」
「不鬧你了,晚上見囉!」蕭憶瑟嘻笑著說。
「你會去?」遲於芠驚訝的問,眉心一鎖。
蕭憶瑟拍拍她的肩,一副要她安心的模樣。「我們很識相的,該走時,就會離開的,絕對不會妨礙你。」
聞言,遲於芠心頭一陣慌,看來是逃不過了。
「人幫你約了,話我也帶到,走了。」
誰需要你的雞婆!我就偏不嫁,看你能把我怎樣?
欲離開的蕭憶瑟,突然轉過身以食指指著她的鼻,言詞犀利的提醒:「妳最好乖乖去喔!可別偷溜。」
遲於芠咬向她的指,朝她做了鬼臉,「偷溜」一向是她對付這般煩人事情的絕招,怎麼能不用!
收回手指,蕭憶瑟指著門外,「外頭那些人,到時候也會在場,你到哪他們就會出現在哪?」
她一打開門,門外倚門偷聽的同事們,不管男女全倒成一團,一個個只能狼狽不堪的望著遲於芠發笑。